第四章 无喜之芸娘

    要真正说起来，柳芸娘并没有什么名姓。她和一班女孩子从小就被柳家养在家里学戏，既然是柳家养的戏班，自然每个女孩子都姓柳。

    至于为什么叫芸娘，不过是班女孩子站成一排，然后管事就把事先已经拟定好的名字开始照人头点，点到她正好是”芸娘“。她前面的是琴娘，后面那位则唤作秋娘。

    家生戏班其实除了学唱戏平常日子还是闲的。柳家到底是大户人家，除了平常的吃穿用度，还让每个女孩子学了一点琴棋书画。柳夫人说，纵然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一字不识，一窍不通那是断然不行的，好好的女孩子就直变了一段木头，失了灵性。

    究其实，学戏，还是多少要一点天分的。芸娘实在只能算资质平平，就这么着，唱着唱着长大了，演戏的时候回回只得是小姐身边的丫头。

    芸娘自然知道自己是唱不了戏台上的小姐的，这种事情你再发狠天生差的那几分也没法争回来。人家芳娘的嗓子只要一开声就立马悠扬婉转，一段唱词到她嘴里竟生生又多出了几分风流味道。

    戏台下面，论琴棋书画，也没有一样数得着她。别的女孩子，有几分心性儿的，自然知道默默发狠，唱戏不成总还有一技傍身。芸娘是个平淡性子，无意争这种短长。

    早先，芸娘很是天真，，以为这么唱唱戏，弹弹琴，写写字，姐姐妹妹呆一起就是一辈子了。

    直到芳娘忽然被送进罗府，芸娘才算是懵懵懂懂地明白了一些事儿。

    芳娘嗓子好，长得也好，一直是戏台上的主角。芸娘因为总和她搭戏，比和别人玩得好些。

    其实罗大人白面黑髯，官声素来清明，芳娘临走那晚虽然惴惴不安但还是掩不住几分欢喜的。

    据说罗大人刚回京不久，只在柳家听了一回戏便被芳娘勾了魂，罗大人此时正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所思所想无需多言，自有那知趣之人在其中穿针引线，柳家当然也落得顺水推舟，将芳娘送了去。

    “姐姐，我们在一起这么不好么？”芸娘理解不了芳娘的欢喜。

    “傻妹妹，说笑话呢！”芳娘拉着芸娘的手坐下来，“你当真以为有人会这么养着我们？眼下我们都大了，可不就是一个个送出去？我们不过是人家养得玩意儿罢了。”

    这群女孩子都是打小买来，谁大谁小并不清楚，但芳娘唱戏的时候总是小姐，芸娘总是站在一旁的小丫头，加之平日里芳娘果绝些，芸娘懵懂些，一来二去，日子久了，她俩也就姐妹相称了。

    “妹妹，往后姐姐不在身边，你也再没个帮衬，可得自个儿多留心，尽早寻个可心的人，怎么也比最后配个小厮强些。”芳娘知道芸娘的性子向来糊涂，不要强，临走前还反复嘱咐了几句。

    芳娘这一走，大家都明白这戏是唱不了几年了。柳家养着自己到最后也并不为唱戏，不过是为着那富贵人听着戏听着戏说不定对哪位姑娘就合了眼缘，因此上这一送一迎之间，这线就算是搭上了。

    陆续又有几个女孩子被送了出去，芸娘还是在戏台上唱着丫头的戏，身旁饰演小姐的换成了琴娘，人不同了，戏还一样，唱词也一样，日子似乎也和以前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