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午餐
“瑟塞尔大人，您有什么话想说吗？”火舞者惋惜地看着祂，将手放到祂的头上，那只手流泄出的魔法光芒为魔龙双眼注入了一点生机。
“女孩……你在哪？”左龙头困难地吸了一口气问，头上那双眼睛转动了一下，映照出祂面前所有人的身影。“她在哪？”祂又问了一次。
“她在这里，受了伤。”阿米特扶着如羽走到祂眼前。女孩可能是撞到了头，一片血迹染红了她的右脸，也沾污了阿米特的白色衣袍。因为过度的惊吓，她的身体仍然抖个不停。
瑟塞尔期待地看着她，似乎是希望她开口说些什么。
“我……我不是故意的……”如羽侧眼看到右龙头颈上长长的伤口，和那对无神的黑色眼睛，突然充满愧疚的说。这还是她历经这么多场战斗以来，第一次亲手夺走一条生命，她感到一股难以抚平的不安情绪在心里蔓延，好像她刚失去了某种重要的东西。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对我一直没有真正的敌意……”瑟塞尔喘着气说，目光直盯着女孩的眼睛，“所以，我也不曾认真防备过你……我不知道这对我来说……会变成一个大灾难……”
“对……对不起……大人。”如羽低下头说。
“女孩，看着我……”瑟塞尔说，祂虽然濒临死亡，话里的威严感却一点不减，如羽听话的抬起头，其他人却敬畏的低下头。“你无需自责，这个结果……虽然不在我的预料中……但，它是我的选择……众神给过我机会……的选择……”祂眼睛转向夜空，群星像是在回应祂似的，比平常闪烁的更加频繁。已经升至天空正中央的偎斯娜和亚希，则是静静的看着，一抹淡淡的薄云替祂们遮掩着哀凄。
“你为什么不做别的选择，对大家都好的选择……”如羽难过地说，“你让好多人和奇兽都受了伤。”
“你懂什么！”瑟塞尔发起怒来，呼呼地喘了几口大气，“这些人类的祖先胆敢将我关在这里……我岂能轻易饶恕他们。如果不是我……我太过着急，三四年后……当困住我的法阵效力消退时，我的力量应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那就没有任何人和奇兽可以……”祂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呼吸变得更加急促，“难道……这就是……兰帝那家伙……送你过来的原因？”祂心中推测着，愈想愈觉得有道理。这一两年就算祂获得自由，力量也正处于谷底，绝对会比祂恢复状况后自行突破法阵来的好，而且无论有没有人能对抗祂，祂所能造成的破坏也会相对比较低。何况，最终祂还是必需回到神界休养，不会对雷克大陆形成长久的威胁。圣洁结界、葛隆帕的考验、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时候所设下。“那家伙……祂早就计算好了，我完全……中了祂的阴谋……哈……哈，想必祂一定很乐意看到这个结果，可恨的兰帝……我诅咒你……永远被我的信徒所唾弃！”魔龙对着天上愤恨地咆哮道，但不畅的呼吸让祂喘不过气，眼前也跟着模糊起来。
“女孩，你在哪……我看不见你了……”祂眼睛搜寻着面前的每个身影，但没有一个看得清楚，祂分辨不出祂看见了什么。“你说话啊……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就像……你平常总是对我说个不停……说话啊，你需要什么我都会帮你……没人可以欺负你，什么问题我都能给你答案……好暗，为什么法阵的光芒不见了？”显然，瑟塞尔的意识已经无法维持，祂似乎又回到了地底的维克辛法阵之中，祂的声音随着每一句话逐渐沉寂，“你不要不说话……女孩，不要让我……又孤单一……一个……如羽……你睡着……了吗……”魔龙的双眼失去了光彩，生命不再。
“愿您从此平和，瑟塞尔大人。”阿米特抱着已经昏倒的如羽，转身向外走，白银坐在女孩放在胸前的手掌上，抱着她的手指伤心的哭了起来，维多则一蹦一蹦的跟在旁边。琥珀遗憾地看了魔龙最后一眼，收回手，高大明亮的身躯静静地离开。巧伊斯们也知道事情结束了，各自散了开来。只剩下法师们仍站在原地，对这突如其来的结局感到惊异、不解与疑惑。
“那女孩她……杀了瑟塞尔，瑟塞尔却对她念念不忘，就连圣龙兰帝似乎都和她有关系，她到底是什么人？”一个穿着银灰色长袍的大，法师问。
“她只是……唤兽师学院的学生。”布丽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候，在这个晴朗无云的月夜，一阵绵密的细雨突然纷纷落下，所有人全都愕然仰望，这场雨就像是乘着风而来，更像是从无垠的星空所落下。军队中有人说这是神之泪，众神正在为瑟塞尔的陨落而悲伤，士兵们敬畏地看着，不敢再靠近，深怕亵渎了帕莱拉的尸体。聚集而来的唤兽师则飞到近处，俯视着魔龙雄伟庞大的身躯，他们同样感到无比敬畏，没人敢冒然下去。
“今天的怪事真多，就算是为了欢迎我回来，也未免搞得太轰轰烈烈、神鬼莫测了。”欧汶．伊萨扛着磊伊得一只手臂，抬头看着天空说。
“欧汶老师，对不起，我又闯祸了……”磊伊得全身无力地说，他还没有从瑟塞尔之牙的伤害中恢复过来。
“活着就好。”大唤兽师欧汶．伊萨拍了拍他的肩说说。
磊伊得心里一阵感动，毕竟是养育他长大的老师，对他的情感之深厚无可比拟。“免得我还要替你负责任。”大唤兽师接着笑了笑说。这话让磊伊得真希望自己还没清醒过来，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又让他改变了想法。
细雨中，降下了一群发着白色光芒的雨丝，聚集在如羽刚才站过的位置，逐渐形成一个女性的模样。法师们起初以为她是某种精灵，但当这位沐浴在神圣白光下的女性，散发出令人不由自主想向她膜拜的神威时，他们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这是一位女神，在众神之中深受一般人崇敬的雨之女神——天彼丝特。
传说欧卡拉尼所下的第一场雨，就是众神为死于暗界之神达克尼斯手下的偎斯娜所流下的眼泪，而雨之女神天彼丝特就诞生在那场雨中，为大地带来了水与生命，此后祂便一直为欧卡拉尼掌控着雨水。当人类以加加果为主要粮食后，祂在凡间的地位更是显着提升，也因为这个原因，祂可以说是除了帕莱拉之外，少数和凡间关系相当密切的神祉。但即使如此，这位女神所带来的震憾还是令大多数人无法承受，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直视祂的存在。
天彼丝特藏着光芒的双眼怜惜地看着瑟塞尔，那模样彷佛在哀悼一位好友的逝去。“我们劝过你，帕莱拉瑟塞尔，你仍做了这个选择，如今你的一切都要重新来过。”女神的声音清柔娇嫩，犹如一名少女般青涩。祂走到破裂的龙核前，伸手触摸着它，像是在安抚一个新生儿般，“将已殁的古老肉体抛弃，随着我的引导，一同前往诸神的殿堂。”女神轻声念道。
瑟塞尔的身躯开始化作点点光芒，如轻烟般向着天空飘散。每个人都不禁抬起头来看着这一幕，心里充满了虔敬之情。这时候如黑钻石般的龙核则碎裂开来，一只小双头魔龙从中飞了出来，像个兴奋的孝般绕着天彼丝特打转，并不时好奇地看着这些满脸惊讶的人类。
实际上这些人类并不只是惊讶而已，除了磊伊得看过凤凰菲尼克斯的传说，所以勉强有些心里准备，其他人看到瑟塞尔就这样复活，刚才所面临的恐惧与危险又再他们心中浮现。离得最近的几个法师顾不得对女神失礼，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怪物般跳了开来。
即使知道这些人类满腹疑问，天彼丝特似乎也不打算对他们解释。祂对着小瑟塞尔招招手，带着这个重生的帕莱拉缓缓走向了阿米特，轻盈的脚步彷佛完全没有沾染到地面的尘土。魔龙消逝中的躯体在祂身后形成一片灿烂的背景，像是无数闪亮的细沙般融入群星之中。
女神来到阿米特面前，眼睛看着的却不是她，而是昏迷不醒的如羽。祂静静地看着女孩，似乎是在考虑该不该吵醒她。小瑟塞尔停到女神肩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女孩看。最后，天彼丝特只是摸了摸如羽额头，洒下了一片银光。准备离开前，祂看到女孩腰带上插着的红色龙鳞发出微微的光芒，祂伸手拿起，手掌轻轻抚过龙鳞，露出了一个会意的微笑。“帕莱拉兰帝，他们的任务已结束，我会替你帮助他们踏上下一段旅程。”女神说。
龙鳞在祂说完后漂浮了起来，像是陀螺般开始转动，它散发出来的红色光芒随着转动愈变愈宽。突然一头白色大野牛的幻影从中跃出，踏着一条看不见的路径向上奔去，接着是三只头上有着金色巨角的山羊尾随狂奔，然后不断变得更加宽大的光芒中，无数种不同的奇兽跟着不停出现。磊伊得惊讶地看见，地狱犬、截首蜂、波雷特鸭等他们在最后一个考验时曾看过的奇兽或魔兽也都在其中。这些奇兽排成一长串雄壮的队伍，像是在大肆游行般，欢欣喧闹地涌向夜空，最后消失在天际最明亮的一颗星星之中。
“请向这个女孩转达。”天彼丝特对阿米特说，“帕莱拉兰帝很感激他们四位冒险者的友善、信任与帮助，虽然祂无法留下来陪伴她，但他们终有一天会再见面。也请帮我告诉她，野牛小姐和它的朋友们已经走向下一个阶段，请她不用挂怀。”雨之女神说完便带着小瑟塞尔升上天空，留下了一束渐去渐远的白色光芒，消失在苍穹之中。
那晚发生的事，究竟有多少人在隔天一觉醒来后还记得全部真相，而不是把它当作奇异的一场梦境，恐怕只有众神才知道。但对于那些曾实际参与战斗的当事人来说，它绝对会是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经历，尤其是在这些人大部份都住在同一家医院时。
“所以说……其实封印地里的葛隆帕就是兰帝大人！”如羽张大了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她脸上包着一块纱布，左手手腕则缠着绷带，正坐在一张白色病床上。
“应该说是兰帝扮演着葛隆帕。说不定唤兽师竞技那四个战士也是祂。”磊伊得躺在病床上说。
“我们讨论了这么久，你不会现在才听出来吧？”雪音说着笑了起来，却因为牵动了伤口的疼痛而微微皱起眉头。那晚虽然她及时使出屏障术，还是被瑟塞尔打断了几根肋骨，现在可是躺在病床上不太能移动。
“又没人告诉我这些。”女孩看着其他人，不满地说。
“看来那时候天彼丝特女神只有治疗如羽头上的伤，没有顺便治好她的迟顿，真是太可惜了。”磊伊得开玩笑地说。
“反正我就是反应慢。”如羽嘟起嘴说，“不过总比有人现在动都动不了的好。”她对仍在呵呵笑个不停的磊伊得投去一个不怀好意的目光，“你要是再笑我，我就叫宁芙不要给你午餐吃，身为我们在梅诺思村的老同学，她应该很乐意听我的话，帮医院省下这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