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大理寺

    随后个把月，杨胖子等人待在青衣衙门，无事可做，闲来就叙叙旧，聊聊天，有人陪着倒也不甚无聊。期间，杨胖子没等来来自蟒河组织的猛烈报复，仿佛蟒河又不见了踪影？令人如此费解？最后却等来朝廷吏部任命文书，经唐国公举荐，任命杨胖子为大理寺司直，即日前往报到。

    穿上官服、配上鱼袋，腰间别着腰牌，杨胖子似乎正开启着另一段人生旅途，不过回过头来想一想，这一切得益一颗传世不菲的珠子，想想还是十分肉疼，不舍。

    大理寺，大隋朝第一司法机关，兴匆匆来报到头一天，便遇上硬茬，令杨胖子顿悟官可不是好当的，尤其身处京城干个芝麻粒大的小官，放眼一望，干实事的官不多，全是管人的官和管你的官！

    大理寺有两个硬茬，一个乃最高长官大理寺卿杨约，他是杨素的弟弟，生性沉默，不苟言笑，传闻当今太子杨广能够击败杨勇上位，他可有莫大的功劳，大理寺很多官员见着他巴不得能绕着走，他就像个活阎王，谁见了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还有一人便是大理寺少卿郑善果，大理寺二把手，此人更加耿直，不畏强权，凡事不刨根问底，从不善罢甘休。

    杨胖子第一次进大理寺，首次拜见杨约，从头至尾，杨约似乎没正眼看着杨胖子，直到杨胖子将自己从小到大的工作履历细说一遍后，杨约冷眼撇了一眼，嘴里哼了一声，便招呼少卿郑善果给杨胖子按个差事了事。事后，杨胖子私底下埋怨杨约太不近人情，同僚们却反而认为杨胖子占了便宜，受到了照顾，因为新进大理寺的新人见杨约，出来后谁不战战兢兢，脸色发白，浑身汗如浆出，倒是杨胖子，除了一脸鄙夷，还真没其他的。

    郑善果带着杨胖子径直来到司直房，二话没说，直接将杨胖子分配在了陇西道，负责陇西道案件的审核，面对满满一桌子的案件折子，杨胖子简直欲哭无泪！

    原来大理寺司直共有八名，分别对天下各地衙门送来的重要案件，进行初审，认为送来的案件没有疏漏、证据确凿明朗，就交给大理寺正复审、最后由大理寺卿交给刑部尚书或者刑部侍郎会签，成为最后执行处罚的依据。

    开皇年间，全国各地有上百个州，为了案件初审方便，于是便将全国依据山川地理分成八道，剑南道、岭南道、江南道、淮南道、河南道、关内道、陇西道、河北道。而杨胖子负责的陇西道便是最难办的一道，因为陇西看上去离关内很近，其实地处偏僻，而且很早脱离中原统治的河西走廊也算在陇西道内，这些地方民风彪悍，恶性案件频发，一些重大案件，地方官衙为了推卸责任，往往上书大理寺，要求大理寺或者刑部派人来联合断案审理，这样一来，身为大理寺司直便只能责无旁贷下到偏远的凉州、兰州一带审查复核案情，久而久之，便成为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有些倒霉的大理寺司直，一上任便要赶去凉州一带，在半路上便被大大小小的马帮、土匪给干掉了，了无踪迹，不知死活。所以一年多了，大理寺只有六个司直，陇西道没人干。

    还有一个便是岭南道，那里属于蛮荒之地，丛山峻岭，瘴气弥漫，万一有事，有命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命回来，所以也没人干，直到韦云起被贬到此，才领了这岭南道。只是韦云起名气很大，杨约、郑善果不便太为难他，知道万一哪天圣上又想起此人复用，总归是结了个善缘。

    好在杨胖子有一定文字功底，办案实战经验比较足，而且这一沓案件涉及重大刑事的不多，因此花了一个月，才将文案上一沓卷宗整好，除了个别案子事情不清，证据不明，退回去重办外，其他的基本上整理好了。

    一个月时间，杨胖子彻底过上了两点一线的生活。当然在这期间，杨胖子也做了件人生大事，就是被义父很斯文地撵了出来开始自立门户。

    杨胖子身上加起来仅三千多两银子，在寸土寸金的大兴城想买一块好房子可不容易，像东、西两市，皇城边上的地段，杨胖子想都别想，无奈只得选了个最偏的地，位于延兴门边敦化坊内，南靠芙蓉湖，此地基本上属于大兴城内平民区，白天见到一个达官显贵，一到夜晚黑漆麻乌，一不小心都能走进湖里去，唯一的好处就是房子便宜，杨胖子只花了一千多两银子，便买下一座大宅院，孙狼、婷婷、阿果、郭家三兄妹都搬了进来。

    每到夜深人静，杨胖子总会思虑下，义父为何如此待己？思来想去，内心深处，总觉得对义父充满亏欠，毕竟这些年义父照顾自己，将自己从一个默默无闻野孩子培养教育到了今天，而现在，义父从未在自己身上索求什么，在杨胖子心里，这或许就是慈父的爱，一种无私且广博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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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荏苒，杨胖子原本认为日子这样一丁点慢慢流逝，高喊着效忠皇帝的口号，吃着国家的俸禄，差不多可以从年轻一直看到老了。

    随知朝堂之上永远没有平静之时，一场风波如暗流涌动，朝着各色人物袭来，杨胖子，一个在朝堂上不起眼的小角色也被汹涌暗流卷入其中，甚至彻底改变了杨胖子的人生轨迹。

    那是一个阴沉的下午，天空乌云翻滚，暴雨即将来临，司直房内，大理寺少卿郑善果将一份从甘州传来的案件折子放在杨胖子案前，神情冷淡说了一句，“杨司直，好好看一看，明天可能随我进宫！”

    郑善果平日里整天黑着脸，就是这个鸟样，杨胖子也看习惯见怪不怪。随手便打开卷宗，顿时一阵心惊，难道他刚才说可能进宫。

    大案子，牵涉到边关稳定的大案子。卷宗上写明，高昌国主派大王子、二王子一同准备来京面圣，在甘州（即大业年间改称的敦煌郡）受到甘州刺史等一干官吏接洽，两位王子在甘州留下住了几天，顺带充沿途补充一些补给。

    谁知临行前一天早晨，大王子颇有兴致去看甘州东北的雅丹山脉时，竟然被人杀了，更令人诧异的是，杀人者竟然是甘州兵曹参军（负责军需物资的官员）李神通。卷宗上说，有一些官员和二王子见到被杀者大王子后背上插着利刃，而李神通当时就在被杀者身边，被羁押后，根本未经刑讯逼供，李神通亲口承认杀了大王子，口供确凿，几乎可以定案。

    杨胖子仔仔细细看完，默默念叨着，“李神通？李神通？这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啊，李神符，难道他和李神符有关系？难道他是李家的人？”

    杨胖子忽然间懂了，他是李渊举荐来大理寺，如果杀人者李神通是李家的人，郑善果不就是想长袖善舞，将眼前烫手的事情扔给我去办吗？说白了，反正你是李家举荐的，你看着办吧！

    杨胖子头皮发麻，可案子上明白写着，死的人可是高昌国主的大王子啊，这案子要办得出了岔子，那可上升到政治纠纷，甚至引发西域的战争，自己就是长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眼前最要紧的，赶紧去问问韦云起，甘州的兵曹参军李神通到底什么来头？为何要杀大王子，卷宗上没写理由，没有杀人动机，同样值得深思，不符合常理。

    “韦司直，帮帮忙？你为官多年，看看此人与唐国公李渊有何关系？”

    “此人？李神通？”

    韦云起想了片刻，“此人我有印象，乃是李渊的族弟，当年乃是由并州刺史崔文博举荐到甘州任职的。”

    “啊！”杨胖子心里一冷，“你确定？”

    “对！”韦云起十分笃定，“当年，我为了五家七姓谋图私利，相互推荐一事还特意禀告过圣上，但后来此事却不了了之。”

    “相互举荐？”

    “对，相互举荐！”韦云起颇为痛心回道，“如今，很多底层官员大多乃是不学无术的官宦子弟，为了能够进入仕途，各大豪门世家之间便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彼此间相互举荐，李家的官推荐崔家的世家子，崔家的官推荐王家的世家子，王家的官再推荐别家的世家子，相互循环，利用朝廷赋予他们举荐官员的权力！时间久了，何来那么多真才实学的世家子弟，最后都是滥竽充数罢了！如此一来，不学无术的人统治着百姓，底下的百姓们岂不遭殃？”

    “原来如此，难怪世人说官官相护，想不到这官官相护也忒狠了！哦，对了，韦司直，那你了解这个李神通吗？他为人怎样？”

    韦云起摇了摇头，“我没在吏部干过，一些州县的官员也不甚了解。不过，既然他是李家的人，而你又是李渊举荐，此事又是谋杀高昌王子的大案子。我建议你干脆提出，为了避嫌，不能插手此事，赶紧退出，否则一旦牵涉其中，高层之间的争斗往往最后都是牺牲小人物的命运结束，你可要想好了。”

    “我也想啊！”杨胖子一声叹息，“可是陇西道的案子归我管，这么大的案子，大理寺谁敢冒头抢着做，不是没事找抽、找死、找晦气吗？我估计我是躲不掉了，干脆一往直前，该怎么干就怎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