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城中孤岛
夜色中,那栋房屋状如危楼,却又嘈杂不堪,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正站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年轻男孩,他缩在那里搓着手来回踱步,看到鱼游后三步并两步就冲了过来:“鱼姐,你有钱没?借我两百!”
鱼游越看男孩的样子越像一只被掐住了脖颈的鸡,她翻着白眼问道:“房东又来了?”
“对,那母老虎凶得很!一天也拖不得,鱼姐……”男孩做出一副苦苦哀求的样子:“就借我两百,等我发了工资就还你。”
“上个月你就这么说,上上月你还是这么说,还我的钱在哪儿了?!”鱼游气得拿起大花布包包就要砸他:“快还钱!”
男孩吓了一跳:“得得,我不招惹你,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男孩脚底抹油,没几个就从铁门钻了出去,转瞬就消失在了黑漆漆的街道上。
这男孩名叫蔡小勇,搬到这里不过四个月,四个月中,总是找人借钱,差不多把邻居借遍了,数额也不多,每次就一百两百的,每次要账都得费老劲,恨不得挥刀子他才会还。
一开始,鱼游以为他毒瘾发作,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隐君子最大的特征有两个,一是骨瘦如柴,而是四处借钱……全被这家伙占完了!
鱼游悄悄观察过几次,又知会了同楼的几个大姐,一番研究后才确定这货没干这事,人家只是天生排骨精,肚皮就像无底洞,吃再多也不吸收。
至于到处借钱嘛……一来是他还不到18,算是半个童工,找不到好点的工作。二来个人理财能力不行,入不敷出,所以青黄不接。
鱼游现在也知道了救急不救穷的道理,也懒得理他,哼着歌从铁门进去,再穿过乱七八糟的蜂窝煤炉、纸壳破烂,踩着脏兮兮的狭窄楼梯爬上三楼,她上个月连交了三个月的房租,自然不惧怕房东大妈。
她颇有底气地跟邻居打招呼,走到走廊的最后一间,掏出钥匙开门,然后进门的一瞬间,就一头栽在松松软软的床铺上,泄了一身的力气。
不知道躺了多久,她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似乎就在寸步之遥,就好像有人进了屋子一样。
这破房子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别人开的门是自己家的还是别人家的,也不知道是屋里进了人还是屋外过了人。
谁家吵个架骂个街,有点亲密的举动,不说一栋楼……一层楼都听见是没问题的。
她在床上躺了一阵子,忽然感觉不对劲,于是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趿上鞋拉开门,飞速冲上四楼。
四楼没几户人家,因为这破房子旧的不行,楼顶几处都破损了,一到下雨天,滴滴答答的一地潮湿,破木头烂家具也透着一股子腐朽的味道。
房东也没有修补的意思,索性将破了的房间都空着。在她看来,租出去那几个钱还不够修补费的,都快要拆迁了,费那事做啥?
鱼游径直走到自己头顶那一间,轻轻敲起房门:“秦姐,秦姐你在吗?”
敲了好几声都没回应,鱼游正想离开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黑暗中露出一张郁郁寡欢的脸来,她明明皮肤很白,可是隐瞒在黑暗之中,却像没有血色一样,透明又晦涩,整个人都阴暗了下来。
“秦姐,你在屋里呀?你怎么……不开灯呀?”鱼游探头想要看看,却闻到了一股香味,那味道幽幽然的,有点像鱼游干活那家小餐馆厕所里点的檀香,她正伸长了鼻子猛吠,里面的女人就走了出来,站在门外,带上了门。
“有什么事?”她干脆直接,一句废话也不说。
“那个……秦姐,蔡小勇找你借钱了吗?”鱼游咽了一下口水,不知道为啥,每次来四楼,都会莫名地紧张,不知道是秦姐太阴郁,还是这四楼空荡荡的气氛太诡异。
秦姐全名秦芳北,鱼游搬来这里时,她就住在这儿,比起一挂八卦自私的邻居来说,秦芳北就是另类的存在了。用一句话形容:成熟而不世故,阴沉但不刻薄。这也是鱼游喜欢接近她的原因之一。
还有别的喜欢接近她的理由吗?鱼游自己也想过,大概是因为秦芳北身上总是弥漫着忧伤的气息,这种气息能让鱼游想起一些儿时的事情,所以对她有莫名的好感。
秦芳北摇头:“我没注意。”
“没注意?他有来找过你吗?”鱼游不解其意。
秦芳北眼神很寻常:“有人敲门不说话,不知道是他还是塞广告的。”
“哦……”鱼游咬了咬下唇,是啊,她那里也是这样,总是有莫名其妙的敲门声,半夜都是有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广告贴得到处都是,为了安全,大家都不爱搭理。
她问不出结果来,秦芳北也没有让她进屋的意思,鱼游试探地说道:“秦姐,蔡小勇找我借钱呢,我没借,他就跑了,我怕他出事呢,咱们要不要找找?”
秦芳北冷冷地看她一眼:“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秦芳北说完就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孟鱼游盯着那黑乎乎的木板门看了许久,只有晃了回来,坐在屋里猜测着蔡小勇还会找谁借钱。
而这天晚上,蔡小勇一夜都没回来,鱼游猜测起来,这娃还是未成年呐,莫不是借不到房租,所以逃了吧?
第二天,鱼游在公共厨房洗漱的时候,正好听见几个邻居讨论此事,说是那蔡小勇四处借钱,不过他可是出了名的老赖,所以没一个人借给他。其中一个姓朱的阿姨往鱼游这边探了探头:“蔡小勇找了你吧?我听见他在嘀咕,说鱼姐一定可以帮他,如果再借不到,他就不活了。啧啧!”
不活了?鱼游听得脑袋嗡嗡直响,瞬间浮现出一些流浪汉死在街头,孤苦伶仃的场面,越想越懵逼,这货不会真的自杀啊?真出事了,自己不就是凶手?鱼游猛地打了一个哆嗦,飞快地吐掉了嘴里的泡沫:“朱阿姨,我去瞅一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