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倾家荡产
鱼游咬着下唇，似乎咬住了，眼泪就不会掉下来一样，她想打电话求救，可是再看的时候，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她甚至想冲上公路，拦住一辆出租车。可是那些车开得太快，不待她冲出去，它们就飞逝而去了，没有人会为一个可怜巴巴的夜行人停下来。
她拽紧了那只袋子，拖着如同灌了铅的腿，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挪。
额头痛得要命，好像破皮了？鱼游用手一摸额头，湿湿滑滑的一片，不知道是血还是雨水，天已沮，月亮也躲进了云层里，啥也看不清。
鱼游顾不得那些，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去！
人家都说春雨贵如油，若是一年当中，春雨早早地来了，必然会有好收成，可是这一年北京的春雨，却是姗姗来迟，晚也就罢了，偏又如此轰轰烈烈、急促不已，像是要给人一个下马威似的。
鱼游就在这样的狂风骤雨中，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再苦也不愿意扔掉那袋货，在她心目中，这就是自己赖以生存的希望，更是实现给母亲买大房子的寄托！
她不记得自己哭过没有，只记得自己死死地咬着下唇，睁大着眼睛，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就像受苦受难的普罗米修斯，忍受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巨痛。
后来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似乎有一辆车急刹之后停了下来，当那车窗摇下之时，鱼游还没来得及看清车里的人，就软软地跌倒了下去。
兴许是潜意识里的警惕心作祟，十几秒之后鱼游就睁开了眼睛，头痛如斗，雨似乎停了？再一抬头，却是有一把漆黑的大伞挡住了头顶的风雨，然后是一个中年男人温和的声音：“小姑娘，你住哪里？”
拿着伞的男人长得慈眉善目，一看就像是好人。不过也有人说，好人坏人不能凭长相来区别，有些坏人看起来很温和，其实一肚子坏水。
鱼游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抱住了自己……并非她不想站起来，实在是腿痛得厉害，头也晕得厉害，压根起不来了。
“我没事，谢谢了。”鱼游吐出几个字后，就低下头来，手摸着自己的包，兜里揣了一把水果刀，边缘硬得硌手，这也是她出来晃荡半年，身上的必备品之一。
“小姑娘，这么晚了，又下了大雨，你住在哪里，我们送你吧。”男人又说。
鱼游摇头，攒足了力气，撑着右脚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拽着背包继续往前走，看也不看这辆黑车一眼。
身后的中年男人上了车，汽车缓缓启动起来，可仍是不紧不慢地跟着鱼游，不害怕是假的，此处人烟稀少，若是被抢被杀，还个目击证人都找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鱼游才运气爆棚地拦到一辆出租车，抱着那一个大口袋哆哆嗦嗦地坐了上去。
“师、师傅，去三庙街。”鱼游的声音都在哆嗦。
出租车司机奇怪地瞥了一眼后视镜：“那车你认识啊？”
鱼游摇头，感觉自己的嘴皮都在发颤：“不认识。”
司机啧啧出声：“这么个破天气，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莫在外面乱跑，你没听说吗？上次被黑车司机害死那个女娃子，就是在这段路上出的事。”
鱼游倒吸一口冷气，再回头看看身后那辆黑车，却已经看不见了，她暗自猜想，自己这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回到红砖房时，已经十二点过了，因为下雨，院门早早地关了，鱼游敲打了半天的窗户，看门的老头才把门打开了。她狼狈不堪地拖着疼痛的双腿爬上三楼，走廊里空旷得很，一个光裸着上身的男人端着脸盆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鱼游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她掏出钥匙进了房间，摸黑脱下了湿透了的衣服，连灯也来不及开，就哆嗦着钻进了被窝，后来就迷迷糊糊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下午了，鱼游才发现自己竟是在楼下的小门诊里躺着，身边守着的，竟是平常最不爱搭理人的秦姐。
鱼游问了好半天才知道，昨天晚上她发了一夜的高烧，早上说胡话被邻居听见了，大家这才砸开门，把她送去了门诊输液。
秦芳北惜字如金，说了两句话瞄了她一眼：“你没事我就走了。”
鱼游急忙喊住了：“秦姐，谢谢你，等我好了请你吃饭。”
秦芳北头也不回：“不用了。”
这一次，鱼游损失惨重，花了几百元进的那堆东西被淋了个透湿，而且全是泥水，根本卖不出去，输了两天液又花了两百多，加上额头上和腿上的伤，上次挣来的钱尽数赔光了。
最惨的是，因为连着好几天没去店里，这个月的全勤奖没了，工资也扣了好几百。
这件事情让她阴郁了好多天，也没心情再去进货了，直到半个月之后，伤差不多好完了，鱼游才重新恢复了斗志。
她又重新在相熟的老乡那里进了一些衣服来卖，也是选的中老年款式，大花的棉衫加七分裤。鱼游盘算过了，只有生性节约又爱占便宜的老年人，才喜欢在地摊上买衣服，你若是弄点时尚又质量普通的衣服，怕是卖上几天也卖不出去。
这批货没有上次的盗版江南丝绸强，卖得普普通通差强人意，卖了十几天，也才赚了几百块钱。
偏偏这时，鱼游工作的中餐馆出了事，生意本来挺好的，可是老板某一天却要把店子打出去。员工们议论纷纷，各种八卦起来。
这时鱼游才知道，中餐馆老板程四光钱虽挣了不少，可是嗜赌成性，短短一年，欠了几十万的巨款，甚至还找人借了高利贷，这会儿人家要起钱来，连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不过程四光走的时候还算上道，把几个员工的工资都结清了，所以鱼游离开的时候，也真心实意地跟他说了声再见，顺道补充了一句：“老板啊，别赌了，一把年纪了，回头是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