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只是感到经济紧张，还有点儿拿不定主意。
没想到，这会儿突然就有人说要给她发钱，还真是雪中送炭啊。
正好解决了她这几天犹豫不决的问题，可以出去逍遥一把了。
没有人会嫌钱多的。朱茉莉想着想着，便开心起来，坐上车，高高兴兴地来到了凌瑞国际。
财务部办公室里，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出纳在，大约是专门等着朱茉莉的。
朱茉莉平时听到有人喊她孙会计，便也客客气气地喊了声：“孙会计，你好。”
孙会计抬头看见了她，笑眯眯地递给了她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大信封，然后拿出了一张单据让她签个字。
朱茉莉捏着手里厚厚实实的大信封，再一看她要签字的数额，顿时傻了眼。
那张单据上的数字，清清楚楚地显示着：一个一，四个零。
也就是说，她来这里才上了不到三个月时间的班，而且还只是个外单位抽调过来的人员，这时发给她的奖金，竟然有一万！
事先朱茉莉想的这个奖金，无非就是年底了凌瑞国际要意思一下，顶多就是一两千吧。心里还是十分轻松的，要接受也算心安理得，没什么多余负担。
可是这会儿一看这么多，她不由有些迟疑了，眨了眨眼睛问道：“孙会计，我来这里上班时间不长，也没做多少事，怎么会给我发这么多的奖金呢？”
孙会计微微笑了笑，温和地说道：“这是窦总专门让财务部给你准备的，说你这段时间为办我们这个企业特刊两边跑，付出了很多心血，辛苦了，是应该奖励给你的。”
窦煜？原来又是他！
她早就应该聪明点想到，人家凌瑞国际又不是慈善机构，干嘛会好端端地给她发钱呢？肯定还是脱不了窦煜的干系，是窦煜从中插了手。
可她还真是傻啊，起先还真以为是自己的努力换来了回报，是凌瑞国际公事公办按照章程要给她发年终奖。
弄到头来，其实，还是仰仗着窦煜的关照才得到这些的……
朱茉莉有些懊恼，手里拿着的签字笔迟迟没有落下去。
孙会计见她只是怔怔地想心事，又将那张单据往她面前推了推，善意地提醒道：“小姑娘，快签字吧。等你弄完了，我还要赶回家给老公和女儿包饺子呢。”
朱茉莉揉了揉头发，坦率地说道：“这钱太多了，我受之有愧，能不能不要啊？”
“呵呵，你这丫头，给你发钱你还不高兴啊？”孙会计蛮喜欢这个看上去单纯又朴实的女孩子，忍俊不禁笑了：“快收着吧，过年出去多买些漂亮衣服和好吃的。是窦总亲自交代的，你要是不要，我们财务还不好交差了。”
朱茉莉想想也是，人家财务人员也是奉命行事，她在这里跟人家说不要就是为难人家。
即使真不想收，也应该是直接退还给窦煜，而不是这样在财务人员面前发牢骚。
她想通了，爽快地在单据上签了名，同孙会计道了声谢，便走出了财务部。
去哪儿呢？难道真去找窦煜把钱退给他？
包里装着那鼓鼓囊囊的一万元钱，朱茉莉觉得好像装了个烫手的山芋一样，心里犹犹疑疑地琢磨着，要不要真的去找窦煜退钱？
可是，谁知道他这时在哪里？整个办公大楼都好像空了城似的，安静得要命。
他应该，也是不在的吧。没准，早就回京市去了。
朱茉莉记得他曾经说过，无论他平时有多忙，每年春节的时候，都会赶回家，陪着家人一起过年……
算了，发给我了我就留着吧。反正，这钱也是在财务那里走了一道正正规规的手续了的，不算什么不义之财。
再说，一万元钱对于窦煜来说，也许就像普通人的一元钱一角钱那么微不足道吧，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朱茉莉逐渐说服了自己，不再纠结这件事情，抬脚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她准备去办公室收拾一下东西，该扔掉的扔掉，该拿回家的拿回家。等会儿就去找个旅行社报名参团，明天不来了。
八楼同样是空荡荡静悄悄的，朱茉莉原以为一个人都不会碰到。
可是，她刚刚从楼梯那儿转了弯，却看到对面走来了一个人影，是从自己办公室那个方向过来的。
高大，俊逸，挺拔，潇洒，风采翩翩……
今天是阴天，走廊里背着光，朱茉莉的视线看不太明朗。可是那迎面而来的身影却依然那么清晰，深刻，有种令人心痛的熟悉……
窦煜？原来他还没有回京市，他怎么现在会在这里？
朱茉莉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有点儿想躲避，很快又为自己这不正常的心态感到可笑。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平静地向前走过去。
他们慢慢地走近了，在距离一米左右的位置站住。
窦煜敛起幽深见不到底的黑眸，深深沉沉地打量着她，先开口说道：“茉莉，你来了。”
“马上就放假了，我过来收拾下东西。”朱茉莉轻轻抚了抚自己的长发，淡淡地说。
“呵呵，我刚才过来找你，你们办公室没人，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窦煜微微地笑了，目光宠溺而又温柔，仿佛十分欣慰：“可你还是来了，真好。”
“你找我有事吗？”朱茉莉略感奇怪地问。
她注意到，就像那天莫莎莎说的那样，窦煜的脸色的确不太好。
虽然带着浅淡的笑容，可看起来却并不能让人感到开心，反而觉得有些沧桑似的，远远没有了从前的那种神采飞扬与锋芒毕露……
“我明天，就回京市了。”窦煜说，略微停顿了片刻，他又低低地加了一句：“和雪儿一起……”
“哦……”朱茉莉微微怔了怔，旋即便说：“这些你也不用跟我说。”
“可我，想告诉你知道。”窦煜仿佛知道她会这么说一样，很快地说道。
“呵呵，我现在知道了。”朱茉莉本来想表现得平静一点，无动于衷一点，可是嘴角，还是不知不觉勾起了一丝嘲讽的弧度：“祝你们一路顺风。”
她抬脚与他擦身而过，往办公室走去。
这里，已经再没有继续停留的必要了。
而他们两个，当然也没有再继续交谈下去的必要了。
一段感情，两个人，错过了便是错过了。真的没有必要再牵扯不断，藕断丝连……
可是窦煜却又在身后轻轻地喊了她一声：“茉莉……”
“还有事吗？窦总。”朱茉莉回过头来，已经能用极平和淡漠地目光面对他。
窦煜黯然沉默了片刻，振了振精神问：“你今年春节，准备怎么过？”
“我啊，准备出去旅游。”朱茉莉想也不想就说。
“旅游？去哪里？”窦煜有些意外，也很感兴趣，立刻问道。
“去海南。”朱茉莉本来还没有想好去哪里的，被他这样一问，一连串流利的话语竟然脱口而出了：“我从来没有去过远的地方，南方更没有去过。这里冬天好冷，听说在海南那边过年蛮舒服的，反正放假没事，正好去三亚，海口那边看看，放松一下。”
原来她想去的地方是南方，原来她以前，哪里都没有去过……
窦煜的心里忽然一阵发酸，那时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些呢？
那时他们在一起那么多的日日夜夜，他随便抽一点时间，就能陪她到很多好玩的地方了。哪怕出国都可以，那她一定，会很快乐的吧……
可是现在，却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即使想要再跟她一起吃个饭，随便走一下，也都变得遥不可及……
“冬天去海南，的确是不错……”窦煜在心底深长地叹息了一声，声音有些低哑：“你跟谁去？”
“一个人去。”朱茉莉平淡地说。
窦煜没想到她竟然是决定一个人出门旅游，起先有些惊讶，随即涌上心头的，却是更多的凄然和酸楚。
我陪你去！这几个字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冲到了嘴边，几乎要说出来了。
可是，又怎么可能？
在那一晚，他和雪儿发生了那样无可挽回的事情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资格，陪伴在心爱女孩的身边了……
该死的年会！该死的酒！该死的他自己！
他用力攥紧了自己的手指，以此来平复心内激烈的波澜起伏。最终，只是看着她，苦涩地笑了一下：“玩得开心点，注意安全。”
“谢谢。”朱茉莉说，声调有点冷。就连身体，好像也觉得发冷了。
她想，也许，是穿少了吧。毕竟，这是大冷的冬天……
随后，两人之间，是一段古怪而又难堪的沉默。
整个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一男一女，面对面地站着，却相顾无言。
气氛安静得，连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钱够不够？”正当朱茉莉定了定心神想要走开的时候，窦煜又说：“出去玩，记得吃好酌，别只顾省钱，苦了自己。”
他这么一说，朱茉莉突然想起了刚刚从财务部领来的那一万元钱，便打开包包把那个大信封拿了出来，漠无表情地递给他：“这个给你，我不要。”
窦煜低头看了看那个拆都没有拆开的大厚信封，没有伸手接过，浓黑的剑眉紧紧蹙了起来：“这是你应该得到的。”
“我不要。”朱茉莉倔强地说。
“茉莉，别太固执。”窦煜静静地凝视着她，黝黑的双眸就像夜空下闪耀的黑宝石，那么深邃，又那么明亮：“就算是我照顾了你，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一点点事了。”
是的，他以后唯一能为她做的，唯一能给她一些力所能及帮助的，也就只剩下金钱了吧。
他们的感情，已经再无复原的可能。被他自己，亲手将最后一丝丝微弱的希望也掐灭了……
朱茉莉看了看窦煜，他的神情恳切而又伤感。
她有些犹豫，拿着信封的手僵在了半空，他不接，她也没有收回。
窦煜微微叹了口气，不由分说握着她的手放了回去，沉甸甸地说了句：“茉莉，别让我更不好受。”
两个人的手指触碰到一起，心中都起了些异样的感觉，如同电石火花闪过。
窦煜很快收回了自己的手，又变得那么深沉疏淡。就好像，刚才是不经意冒犯到了她一样……
曾经有过那么多次肌肤相亲，刻骨缠绵的男女，如今，就连牵一牵手，似乎都朱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真不知道，这是可悲？还是可笑？
朱茉莉轻轻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大信封，没有再坚持还给他，只是快速地说：“我去办公室了。”
“嗯。”窦煜点点头：“提前跟你说一句，新年快乐。”
“呵呵，同乐。”朱茉莉不置可否地笑笑，越过他轻轻盈盈地走了过去。
一直走到办公室的门口了，窦煜还是站在原地，那样深深地，无限眷恋地看着她……
朱茉莉掏出钥匙，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很好开的办公室大门，今天竟然弄了半天才打开。
在进门的时候，她似乎听到窦煜低沉地说了一句：“茉莉，对不起……”
虽然声音很轻，并且隔着一小段距离，可是她，真真切切地听到了。
朱茉莉讶异地扭过头去，窦煜望着她微微地笑了笑，便转过身大步地离开了。
背影依然潇洒，可是，也有种说不出来的落寞……
朱茉莉怔怔地站了会儿，神思有些飘忽。
他们认识了这么久，她一直知道他很帅，是一个举手投足都对年轻女孩有着致命杀伤力的顶级帅哥。
每当他那样慵慵懒懒地笑起来，简直就像偶像剧中的男主角突然降临到了现实，足以迷倒电晕一大片意志力不坚定的青春少女。
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觉得他的笑容，像现在这么好看，像现在这样，令人怦然心动。
如同清风细流涓涓掠过，那么柔和，清新，温暖。
对，是温暖。
以前他笑得再魅惑，再迷人，可是给她的感觉都是冰冰冷冷的，疏离淡漠的。
而今天，真的很温暖……
可是他，为什么突然要对她说对不起呢？简直莫名其妙得很。
如果是为了以前的事，他们上次早就在那个咖啡厅里说清楚了，没必要今天再这么郑重其事地补充一句。
而且，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情，也是极为认真的，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总之，他今天有点反常，好像变了一个人。和从前那种漫不经心，散漫自如的样子截然不同。
朱茉莉一边匆忙地收拾着办公桌和抽屉里的东西，一边在心底默默地思忖着。
当她把要带走的物品胡乱装进一个塑料袋，准备出门的时候，脑子里隐约有线灵光一闪，忽然之间好像明白了：窦煜今天突然变得这么正统，甚至有些消沉，突然跟她说对不起，其实是在跟她告别。
他是在委婉又决然地告诉她，过去的一切，已经彻底地烟消云散。从此他们之间，就真的成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再无一丝纠葛牵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