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车忘的过去
车忘终究还是利用云冰心的信任,私自调出了基金会的一大笔钱,忐忑的提着装满现金的口袋,按得到的地点来到一处公园角落,等待着王卓妻子和康康。
没过多久,王卓妻子按时出现了,坐在一辆汽车后座,按下玻璃窗朝车忘看了眼,视线盯着她手里的口袋。
“康康呢?”
车忘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朝车里张望着,除了王卓妻子和一个打扮严实的司机外,车里再无其他人。
“先把口袋打开让我看看,我再给你儿子。”
车忘无奈,迫切想要见到儿子,只能按王卓妻子的要求做。
拉开口袋拉链,将袋口拉大,里面满满当当的一堆钱露了出来。
王卓妻子看见那一厚摞的红钞票眼睛都快瞪圆了。
她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脸上的贪婪之色明显,竟然突然有些觉得可惜了。
早知道再多要点,车忘那么在意儿子,说不定400万500万也是愿意的。
车忘对王卓妻子脸上的表情再熟悉不过,那是人类最残酷又最平常的神情,不屑的一脸鄙夷,嘴里不耐烦的催促着,“钱你也看过了,快点告诉我康康在哪儿。”
“你把钱给我,我就给你儿子。”
王卓妻子从车窗里伸出手,车忘警备的一动没动。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到现在都还没看见康康的影子,你究竟把他藏哪儿了。说好的给钱换人,你是想反悔吗?”
王卓妻子看车忘把装钱的口袋往身后一藏,突然有些慌了,那可是200万啊,够她吃喝一辈子了。
“你儿子在后备箱里,你把钱给我,我就打开后备箱,让你接儿子。”
车忘闻言,脸上瞬间喷射出愤怒的火焰,不顾王卓妻子的话朝车后扑过去敲打着后备箱,不停喊着康康的名字,却没有听见一点声音。
“你把我儿子怎么了——”车忘嘶声大吼着。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可能被关在狭小的后备箱就是满心的愤怒和心疼。
“他只是睡着了,到底要不要儿子,不要我就开走了。”
王卓妻子威胁的就要让司机开车,车忘慌乱的大喊一声不要。
王卓妻子得意的一笑,笑容还没荡漾开,却突然听到一声突兀的男声,顺着声音望去,整个人都浑身僵硬成了铁板。
“你要走去哪儿啊——”
盛伍和云冰心远远站在十几米开外。
郝强握着枪突然出现,大步走向了车子的司机,将吓呆住的司机铐上手铐从车里提溜出来,隔着车窗望着后座里的王卓妻子。
车忘也被突然出现的三人惊了一跳,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自己根本没告诉他们,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而更让车忘和王卓妻子震惊的是,云冰心手里还牵着一个穿着大红羽绒服的小男孩。
男孩双目灰暗无神,嘴里舔着棒棒糖,一脸开心笑意,正是车忘着急拯救的儿子康康。
车忘已经来不及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康康为什么没在车后备箱里,反而在云冰心身边?
车忘快步就想冲过去拥抱儿子,步子还没迈出去身体突然被用力一撞,却是身旁的后车门。
王卓妻子突然用力打开车门,将车忘撞倒在地,紧接着从车里钻出来掏出匕首挟持住车忘,害怕的不停胡乱挥舞着尖锐匕首,阻止着郝强靠近。
“把刀放下,你这是干什么,挟持人质可是重罪,你想坐牢吗!”
郝强警惕的握着枪直指着王卓妻子,只要她敢有任何轻举妄动,手枪里的子弹立马就会打穿她的头颅。
郝强的枪法可是百发百中。
王卓妻子害怕的浑身都在颤抖,将车忘抓在身前挡住身体,匕首抵在车忘的脖子上,胡乱挥舞间已经在车忘皮肤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伤痕。
车忘望着远处平安无事笑的开心的儿子,突然一下放松下来,完全不再怕了。
“你说一手给钱一手给人,你自己违背了约定。”
王卓妻子此时完全被逼到了精神边缘,嘶声大吼着,“闭嘴!我没想伤害你儿子,我是要确定拿到钱再把人给你。”
“可是我们是在马路上找到康康的。”
盛伍突然开口,牵着云冰心和康康慢慢上前靠近几步。
车忘和王卓妻子闻言都是大惊。
“不可能,不可能,我把孩子锁在了房间里,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马路上。不可能,不可能——”
王卓妻子不敢相信的反复否定着。
盛伍再次逼迫着开口,“怎么不可能。你想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指使你的人却不是这么想的。你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蠢。”
王卓妻子颤抖着身体说不出话来,她早就知道许月儿帮自己肯定有目的,可到目前为止也没猜到她的目的是什么,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是杀害一个孩子。
云冰心看王卓妻子情绪激动,怕她伤害到车忘,拉拉盛伍的胳膊不要再刺激她。
康康要是出事,车忘肯定会以为是王卓妻子干的,到时定会和她拼个你死我活。
车忘又是云冰心的手下,基金会的秘书长,再加上挪用公益款,对整个基金会和云冰心都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虽然很不敢相信,但许月儿做这些的目的,可能真的只是想让云冰心臭名昭着。
为了整云冰心不惜以一个家庭一对无辜母子为代价。
“你们怎么会知道这里,怎么救下的康康?”
这是车忘最好奇的,她为了康康的安危谁也没告诉,一点口风没有漏,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想知道自然有我的办法,芮芮真是看错了人。”
盛伍的斥责车忘没有在意,视线直直看向云冰心,充满歉意和无奈。
她终究还是让这个信任她给予她新生活的人失望了。
“看来,你终究还是不信任我。”
云冰心声音失落无奈,以为到现在她和车忘已经是朋友了,却不想会发生这么愚蠢的事情。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怕,我只是……对不起。”
车忘除了道歉还是道歉,找不到任何话来辩驳,解释的借口也显得那么苍白。
“谢谢你救了康康,谢谢!”车忘反复致谢。
王卓妻子紧张的看着一步步朝自己逼近,黑漆漆对着自己的枪口。
手都开始剧烈颤抖,匕首险些都要握不住,狠狠咬了一口舌尖,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来少许,整个口腔充满血腥味,胆量似乎也在品尝到血腥味后壮大起来,笼罩上一脸厉色。
“放我走,我什么都没做,不然我和她同归于尽。”
“你觉得你躲避的掉吗?现在就算放了你,你挟持人质加上绑架的事都清楚明了,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通缉,这一点也不明智。”
盛伍的话音才落,王卓妻子激动的挥舞着手臂大吼,“我只是索要我应得的东西而已,凭什么杀人犯什么事也没有,我却要背上沉重的赔偿金,这不公平!”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公平。”
车忘被王卓妻子挟持着,一动没有动,甚至没有一点害怕紧张的神情。
看着康康平安无事的站在云冰心身边,放下了心中唯一的担忧牵挂,自己的性命似乎无足轻重。
王卓妻子并不是胆大妄为敢干坏事的人,现在也不过被逼到害怕,握匕首的手臂都在颤抖,浑身战栗的厉害,根本不足以构成巨大威胁。
车忘若敢拼一拼,说不定自己就能轻易逃脱危险,但她没有一点自救的激情,任由王卓妻子架着她,毫不挣扎。
“你和我说公平,这简直是世上最好笑的事。你既然想要公平,那就让我来告诉你王卓到底有多么不被冤枉。”
车忘声音低沉,咬牙切齿,充满阴郁
“保义镇有个杨老头,无儿无女无亲无故,一个人守着一栋二层楼小院,谁都觉得他孤独可怜,却不知道在那个小院的二楼一个阴闭杂货间里,无窗无光,肮脏发臭,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在那一直被关到了二十岁,每天过着牲畜一样被圈养、暗无天日的日子,还要遭受杨老头禽兽……一样的对待……”
车忘艰难的吐出一个一个的字。
云冰心心惊的捂住康康的耳朵不让他听到,她深切感受到车忘讲述的可能是她以前被拐卖的经历,那段从不曾提起也没人愿意问的经历。
那样的经历可想而知是多么残忍可怕的,没人愿意去戳她的伤口。
今天她却自己说了出来,忍受着揭开伤疤深入骨髓的疼痛和屈辱,隐忍着身体的颤栗和眼泪,麻木的讲述着。
“那样的日子没有一点光亮,没有一丝希望,就像所有有生命的牲畜一样,本能的喘着气活着罢了,却不懂人真正活着的意义和希望,苟延残喘,麻木无知。”
王卓妻子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慢慢垂了下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
匕首一下摔掉在地上,清脆声响,却没有人注意,就连郝强也沉浸在了车忘悲惨的故事中。
“女孩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再记得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就连说话也已经不会了,只会嗯嗯啊啊发出动物一样的声音。每天趴在发臭的床垫上不是吃就是睡,清醒的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呆,可是就连发呆都不知道要想些什么,脑子一片空白。”
车忘声音低微的似乎是在自我呢喃。
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安静的认真倾听,没人愿意打扰她,好奇她那段不曾提起的经历究竟是什么样。
同时又感到可怜且心疼,那样残酷的事发生在一个脆弱的女孩身上,生生毁掉了一生。
“女孩认识的人、见到的人只有杨老头一个,他既是恶魔又是给她饭吃的主人,这样简单的认知突然有一天被打破。一天,女孩正在睡觉的时候,房间门被打开了,房门外漆黑一片,显然已经是晚上,可这晚打开门的却不是杨老头,而是一个陌生的、更加年轻的男人。那个晚上女孩一辈子也难以忘记,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什么是屈辱,可这样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从那以后,她的世界又多了一个男人,比杨老头更加让她害怕的男人。”
云冰心清清楚楚感受到车忘的声音在剧烈发抖,两股战战的似乎站立不住。
云冰心想要上前去扶,突然就见本还站着的车忘一下承受不住摔坐在地上,身下柔软的草地没有给她带来丝毫的慰藉和舒心,浑身冷的像冰,陷入在痛苦的回忆里难以自拔。
车忘的泪水像瀑布一样滚落,却是无声无息默默流淌,咬着牙没有发出任何哭声,嘴唇已经慢慢浸上了血渍,从饱满的下唇上流下,划过下巴,滴答落进青青草地中,像是开出了一朵邪恶的妖花。
“被关的最后那三年比之前的十一年更让女孩记忆犹新,痛苦难忍,但还好可怕的记忆终于有一天结束了。杨老头连着两天没有给她送饭,后来小院子里响起嘈杂的人声,外面吹吹打打像是在过节,非常的热闹。她还不知道杨老头已经死了,外面是在办丧事,只一觉醒来听见了外面的响动。房门不知道被谁打开了,没发现睡在阴暗角落里的她,拴住自己的绳子居然也被老鼠咬断了,简直是老天相助。”
车忘说着说着声音激动起来,似乎溺水的人抓住了浮动的木板从水里探出头来,空气一下盈满胸腔。
“女孩跑啊跑啊,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只是本能性的逃离那个房间,逃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再见到。”
“女孩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她一无所知,一无所有,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只能乞讨捡破烂为生,直到遇见了一个好心人士看她可怜,给了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第一次像人一样,重新活过。”
车忘慢慢停止了讲述,脸颊花成一片,鼻涕眼泪恒流,手紧紧抓着草地揪下一团团的草屑,指甲也抠进了泥土里,满手的泥渍。
车忘垂坐在地上,王卓妻子瑟缩的呆呆站在她身边。
车忘嘴角冷冷勾起一点弧度,仰头望着王卓妻子,道,“这个故事怎么样,够不够精彩?你的男人是我一辈子的噩梦,可谁又知道我经历过的屈辱,谁又能为我伸张正义,只能任由他一而再的欺辱我,这就是你说的公平!”
车忘嘶声大吼,眼泪顺着眼角不停的流淌,却没有发出一点点哭声,强制隐忍着。
“我错杀了他是罪,那他对我犯的罪又该怎么算!”
车忘凄惨的撑坐在地上,双腿无力根本站不起来,手掌努力撑着地面,否则下一刻似乎连坐着都是艰难。
“再一次见到王卓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我每晚每晚睡不着觉,他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出现在我脑子里,全是他那阴邪猥琐的笑声,我都快被他逼疯了。而他呢,一点不知道悔改,还把我当成可以随便欺辱圈养的牲畜,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在巷子里拳打脚踢,我的身上全是伤痕,新伤加旧伤,就没好过,我……我……我恨死他了,恨不得他去死——”
这一刻,车忘所有的隐忍再也坚持不住,抓着地面放声痛哭起来,嘶声吼叫着。
“我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他又阴魂不散的出现,是他毁了我的生活,毁了我的希望——”
王卓是车忘一辈子的噩梦,但也一直以为那噩梦只会存在在记忆和梦里,那已经是过去式,可王卓的重新出现让车忘彻底崩溃,凄惨不已。
“我想抓他去坐牢,我想把他犯过的罪昭白天下,这样他就再也不能伤害到我,再也无法阻碍我的新生活。可是,可是他居然丧心病狂到杀人灭口,我绝对不能容许老板出事,也不容许自己出事,他那是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