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寇淮不是寇淮
柳言七又病倒了。
还是那个毛病，急火攻心，体虚难调。
寇淮又被人急匆匆的从皇宫里揪出来。
偏巧元朔这几日都没在府内，他被皇帝连夜的从景王府召进宫商议对策。半个月的时间，潜伏在南朝边关周围的少数民族戎马征战，夺了南朝不少的土地，残杀了大批量百姓，闹得民不聊生。皇帝对此头疼不已，偏偏无论是武力镇压还是议和，对方都无动于衷，便只能将元朔召进宫，商议应对之法。
此时的海兰珠围在床榻边上急的像是热锅的蚂蚁，她抬手给柳言七擦着额角的汗珠，转而看向同样着急的凉衣。
“怎么样，还是没醒过来吗？”
凉衣咬唇的摇摇头，“主子一直在梦呓，怎么叫都醒不过来。”
这时候桃夭带着从皇宫快步赶来的寇淮走进来，“你们都让开，院判大人过来了。”
两人闻言，赶紧让开，让寇淮可以仔细的给柳言七瞧病。
寇淮看了看柳言七的脸色，表情有些不好。沉默半晌，他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一包银针，随后对身旁候着的凉衣说道：“事不宜迟，你去给老夫打盆水过来。”
不知寇淮要做什么，凉衣还是点点头，立即转身去打水。
“院判大人，小七身子怎么样了？”
“老夫不是说了侧妃娘娘的身子不可以动肝火的吗？为何还是让她急火攻心了？”寇淮也没管眼前站着的人是谁，直接张口呵斥一句，“你当老夫辛辛苦苦熬制的药是天上掉下来的吗？侧妃若再这样折腾下去，就是一尸两命你可知道？”
海兰珠身子晃了晃，赶紧低下头，“是，我知道了。”
很快的，凉衣端着打回来的水进门，将水盆放在寇淮身边后，凉衣便恭敬的守在一边。
寇淮没再多说话，而是伸手打开银针包裹，取出一枚银针，“侧妃娘娘体内肝火旺盛且郁结不散，老夫需要用银针给她将污血排除。你们吩咐后厨，将老夫带过来的千年人参熬成汤，等污血排除后端来给侧妃娘娘喝。”
“好，奴婢这就去吩咐。”凉衣连连点头，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桃夭全程安静的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寇淮将银针刺入柳言七的锁骨之上，又取出其他银针彻底刺破柳言七露出的手腕。对方似乎还陷入在梦中，额头上沁染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口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寇淮伸手按住刺入柳言七锁骨上方的银针，手指稍微的一用力，从柳言七手腕那的针孔里边溢出一滴血来，那是黑色的，黑的纯粹，瞧着有些可怖。
“出来了出来了！”海兰珠兴奋的叫了一句，便赶紧坐在柳言七身边，取过手帕在她额上擦拭着。
寇淮表情不变，握着银针的手持续用力，他苍老的手背上甚至泛起了青筋，可见用力之大。随着他用力的程度，污血溢出的也越来越多。不一会儿的功夫，污血就落了满地。
这样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柳言七胳膊上留下的血才变成鲜红的，而她脸色也好看了许多，算是正常了。
“好了。”寇淮迅速拔出银针，长叹口气，“日后可要好好照顾好侧妃娘娘，记住老夫的一句话，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侧妃娘娘性命不保。”
“好，我记住了，多谢院判大人。”海兰珠一本正经的抱拳，便坐下安安心心的照顾柳言七。当真无法想象，若是柳言七陷入危险，元朔那个危险的男人会是什么发疯的模样。
寇淮背起药箱，前脚离开，后脚桃夭就跟了出去。
“院判大人，多谢大人救了我家小姐。”桃夭神态恭敬的跟在寇淮身后，轻声的表示感谢。
寇淮回头看了桃夭一眼，眼底浮现出复杂之色，“此番诊治，除了给侧妃娘娘调整身体之外，老夫还发现侧妃娘娘平日里的用品有异样，乃是令人陷入幻象的迷雾，不知桃夭你可懂？”寇淮自然知道每日守在柳言七身边伺候着的人是她，不过是随便问问，却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讶和疑惑。
桃夭抿唇一笑，“院判大人放心，小姐的每日用品都是奴婢准备的，不会有分毫的差错，想来是大人多虑了。”知道寇淮有心在提点她，桃夭四两拨千斤的反驳了回去，随后她含笑的眸子盯着寇淮苍老的脸，忽然悠悠的开口，“仙鹤腾云图腾乃是年轻男子喜爱的配饰，奴婢不是很明白，为何院判大人一个年岁大的太医，也会喜欢这些东西。”
听到桃夭似笑非笑的话后，寇淮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转变，随后他抿着唇，“在京城里知道太多没什么好处。尤其是窥探旁人的秘密者，下场更是凄惨。”声音依旧是年迈老翁的声音，不过其中的力道却是稍微的有些变了。
桃夭不以为意，反唇相讥，“所以院判大人只需要治好你的病，调理我家小姐的身子，其余的事最好不要过问的好。毕竟不是谁都能瞒天过海的……”桃夭的话叫人不能理解，可是寇淮在听到她这么说之后，便百分百在心底确定了一个事实。
“老夫告辞。”他只是一介太医，犯不着卷入王府内都之中。
“奴婢恭送院判大人。”桃夭含笑的福了福身子。
从景王府出来之后，寇淮一路朝前走，在路过一个胡同的时候，忽然抬手揭下面上盖着的人皮面具，那里面是一张清雅高贵的容颜，算不上俊美无双但却是文质彬彬，那双浅褐色的眼眸下集聚着复杂。他抬起自己的手，瞧着上面故意沾上去的褶皱，盯着半晌，便恼火的将褶皱扯下去，随后朝自己的府邸慢慢走。
到了寇府时，他站在门口定定的瞧了一会儿，方才进门。
“大少爷。”家丁看到寇淮齐齐的行了个礼。
“爷爷呢？”此时出的声音是公子哥清脆的口音，和之前苍老的音色完全相反。
“老太爷在房间休息，等着大少爷去找他。”家丁恭敬的回复。
寇淮眸子闪闪，便将身上背着的药箱递交给家丁，自己则是大步流星的朝着厢房过去。
还没等敲门，屋子里便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那声音和寇淮之前的一模一样。
寇淮表情冷凝，推门走了进去，“爷爷。”
“如何，侧妃的病症可是瞧明白了？”寇淮面前坐着的是个全身瘫痪的老太爷，他猎鹰异样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寇淮，问了一句。
寇淮低垂着眼，“孙儿不是很明白，爷爷明明得了先皇的亲封，可以一直在太医院当值下去，为何要孙儿代替爷爷入宫为官？”不错的，面前的人才是当初的太医院院判寇淮，几十年前深受皇帝荣宠的年轻太医寇淮便是这个苍老的老太爷。
“爷爷也想安安静静的度过晚年……”
“若爷爷想度过晚年，直接和当今皇帝坦白就是，为何要抓着孙儿一起布下这个局。”他无法想象，若是被皇帝发现了实情，对寇家会是什么下场。世人都因为当初那个御用太医寇淮宝刀未老，还是个医术精湛的老太医，可只有自家人知道，昔日的太医早就变成了残废，终日困在房间，从未出去过。
寇淮长叹口气，转眼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我这辈子医治了无数皇家人，也知道了不少关于皇室的秘密。我若是在，他们碍于我知道那些不可告人之事，便会对我寇家稍忌惮。若有一天，我从朝堂上下来，第一个被拉着见阎罗王的，就是我寇家。”
寇湛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是的，他叫做寇湛，是寇家唯一的孙儿，在外人面前他是风流倜傥的寇家公子，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那层身份之外，他还是代替爷爷入宫为院判的寇淮。
“湛儿，为皇家做事，总是要给自己留下后路的。”寇淮见寇湛没说话，便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那些肮脏的事见多了，难免自己手上也会染上血。”想到十几年前他帮着静夫人亲手摧毁了皇后身体的事，寇淮心底便堵着一颗石头，始终不肯消散。也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决定从皇宫中退出，让自己的孙儿入宫为官，也叫他看看皇室内部的丑恶嘴脸。
“后路吗……”不知怎的，寇湛的脑海里忽然跳跃出那一抹幽深含笑的面孔，忍不住心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