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虎口脱险
周贤这一行人从围场返回会场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个个狼狈不堪。
这一行人都有谁呢?周贤、李桐光、蔡洪斌、高珍,以及一个和尚叫做一悟。那么大个围场,这些人能凑到一块儿去,这是缘分使然。
这个和尚是谁呢?也不是什么外人,是少林寺出来的。当初给帝隐观这一帮人通风报信的,就是这个一悟和尚。他着一件青灰色的僧袍,脚底下穿着一双草鞋,身上再披一件黑色的百衲袈裟,手中提着一根精铁长棍。身量七尺多,高眉深目,大鹰钩鼻子,眼珠子泛蓝,居然还是个佛郎机人。剃了一个锃光瓦亮的脑袋,头上有八枚戒顶香疤。
他们是怎么遇上的呢?还得从周贤被夏尹维追着跑开始说。
那时候是下晌,周贤在被追赶的途中,目见得远处有火光腾起,耳听得有嘶吼之声。
这嘶吼之声他认得。这声音之所以能传的这么远,都让他听得都真切了,那是青要山体修的秘传神通,叫夔鼓吼。虽说这声音传得太远了,有些失真,但不妨事,会这一门神通的,一定是青要山的弟子。
蔡洪斌、高珍二人是剑修,张弘艾是丹修,帝隐观总共派出了五个人,那只能是李桐光了。
周贤直奔着战场而去,就为了逼走夏尹维。到时候他们人多势众,夏尹维也不敢造次。要是执意要打,那对不住,把您的腰牌留下来吧。
他想得是挺好,可他忽略了特别关键的一个事情。那个地方有李桐光,可也有李桐光的对手啊。周贤平时特好耍小聪明一个人,事到临头慌乱之中,愣是没转过这个脑子来,直奔着就去了。
这是一个有些坑洼的谷地,从上面望下去,能瞧得一清二楚。
等周贤到了近前,都吓傻了。场面这个大!
很明显分成了三拨人,李桐光、蔡洪斌、高珍和一悟和尚被围在当中,外面是八个各个门派的弟子,还有眼瞧着不像是中原人的掺和在里面。第三拨就全都不是中原人了,五个人,与先前那一拨一同围着中间这四个,可是这两拨人之间也来回打,消耗得很厉害。
这三拨人你来我往,各种神通施展出来,都打花了眼了。
周贤不敢往前了。倒不是说他胆小怕事,遇见这种场面了就打怵。照理说,他应该是下场帮着李桐光他们,但是他身后还坠着一个夏尹维呢。他摸不准夏尹维究竟是个什么路数。
毕竟参与围攻李桐光他们的人里面,也有紫极阁的弟子。夏尹维是个高手,要是他也掺和进去,周贤还不如不下去。
转回身来,夏尹维已经到了近前,停在周贤身边不远处,他却是不动了。他往打得跟一锅粥的众人那里瞧了瞧,转回头来问周贤:“你这是想要下场?”
周贤一点头:“我倒是想,可得看你让不让。你要是不让的话,我掺和进去,反倒给我的同门添麻烦。”
夏尹维摇了摇头:“我还不屑于做出以多欺少的事情,我只想和高手较量。就算你留在这儿和我斗,心思也牵挂着那一边,尽不得全力。你去吧,我去找找别人。”
说着夏尹维转身要走,周贤剑都没出鞘,抬手一挥,一道剑气朝着夏尹维飞了过去。
夏尹维侧身一让,一掌把剑气拍散,面带愠色:“你要干什么?”
“呵呵呵,夏道友,是这么回事儿。”周贤笑着说,“弘武大会之前,你我也未得缘一见,我不清楚你的为人。我是个小人,总爱把人往坏处想。你走了,我下场去,你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也是件麻烦。咱们两个也算是投缘,就站在这聊会儿天如何?”
夏尹维都被气笑了:“周道友,你此番思量不无道理,可你这话在我听来实在是太过刺耳。”
“所以说,我是个小人。”周贤脸上的笑模样没了,“还望夏道友原宥则个。”
“哼!”夏尹维冷哼一声,一甩自己的袍子,“弘武大会事了,我交你这个朋友。小人好,真小人强过伪君子百倍。你把话说得那么明白,我也清清楚楚告诉你,你自去江湖上扫听,我夏尹维,言出必行!我若是去而复返,你回头宣扬出去,要我在江湖中如何做人?”
说完话,也不理周贤,垫步拧腰纵身而去。
周贤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心说我知道你想不想在江湖上做人?这种路数上辈子见多了。
可又想了想,眼见着自己的同门还有那个一悟和尚现在正处在下风,不去帮忙实在是不合适。一咬牙,提起剑来纵身而下。
到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风轻云淡的仙人之姿,施展出神通来六柄飞剑环绕周身,一道响雷伴着他劈下来,直奔着那中原那一拨当间那个人就去了。
这一战打得是飞沙走石天昏地暗。简短截说,青要山这四个人再加上一个一悟和尚,把这两拨人打跑了。没赢,也算是占到了便宜,留下了对方四块腰牌。从头到尾,没伤到人命,可却是人人带伤。
尤其是顶在最前边的李桐光,整个后背都被血糊满了,看着特别吓人。但是李桐光自己逞强,直摆手:“不妨事,这些血多半不是我的,就是一些小伤。”
周贤直皱眉头:“就知道拉硬显摆能耐,这算是什么小伤?还混着别人的血,你也不害怕感染。”
这五个人相互商量了一下,不能在围场场里多留了。张弘艾身手不错,还有中品法器傍身,应该不会出事。别等了,赶紧回去。
回去的路上倒是风平浪静,遇上了几个落单的,他们也不追。那个落单的看见这种大部队,也远远就跑了。就是快要到出口的时候,有那么几伙纠结起来,想要在这儿以逸待劳,抢夺腰牌的团伙,人也都不多,相互之间也不齐心。
受伤最轻的周贤走在最前边,四柄飞剑绕身开路,剑鸣之声悠远,雷光闪烁瘆人。这些人终究也没敢对着这么多人动手。虽说都有伤,可看着精气神都不错。能想到这个主意在这儿堵人的,多半都不是那些个有大本事的人,真正有本事的人不屑于参与到其中。
倒是有一个小姑娘上前来拦住他们,问他们的腰牌够不够。有少的她可以卖,卖的话就是八百两银子一块,她这儿有笔墨纸砚印泥,能写下欠条按下手印。要是有多的她也可以收,收的话七百两银子一块,不能再给多了。
这帮人都看傻了,心说这是个什么人?瞧着像是个散修,好大的能耐,就不怕别人抢吗?这姑娘倒是眉头一拧,指着问话的李桐光说:“你们大可以试试。”
她这边话音一落,从旁边树上下来六七号人,全都是散修。那个长得奇奇怪怪,瓷娃娃一样的方长辉赫然在其中。
这小瓷娃娃赶忙上来给解释,说周贤是他的朋友,别闹出误会。这两帮人打了个哈哈,相互之间道了名姓就算是结识了,也就放他们过去了。
这就瞧出来了,有些人看重这个弘武大会,甚至不惜杀人害命。但是有些人对这个弘武大会不怎么待见,就好比周贤这样的,能赢最好,不能赢保住命就行。还有就是像方长辉和那个姑娘这样的。无所谓比赛不比赛,咱们可以做生意。
周贤觉得,人家这个心态挺好。毕竟以后还要在江湖上走动呢。虽说这大会之中杀人不犯法也不许找后账的,但是山水有相逢,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一行五人十分狼狈地回到会场,刨去他们自己的这五块,一共交付了十七块腰牌。这可是大丰收!这五个人相互之间也都是好说好商量,没闹出别扭来。虽说这些腰牌大多都是别人挣来的,但是没有周贤在最后一刻杀入场中,他们也没机会把腰牌带回来了。所以周贤和别人一样,也分到了三块。
唯独李桐光,有面子,拿了五块腰牌。没有人有意见,到是他自己有些不大好意思。为什么?只因为他一直冲杀在前,功劳最大。多少神通都是他凭借着自己这身傲人的筋骨硬生生扛下来的,当是许给他多两块。
五声锣响,到两位主考官案前请安。公输兀倒是点了点头,挥挥手让军士带他们下去歇息,朱载堉连头都没抬。现在他倒是不喝茶了,在算盘上来回比划,在纸上写写画画,像是在算什么东西,根本没搭理这些人。
被军士们带到高台后面,他们才晓得这里别有洞天。一件件房屋错落有致,假山流水,回廊拱桥。恍惚间让人觉得这里不是北京,该是苏州才有这样的园林。
头前带路的小厮这时候问了:“几位是青要山和嵩山来人?”
周贤点点头。那小厮便是笑了:“如此,几位爷用不上我们公中的医馆,你们自家都有更好的。就在这儿作别,一队跟着几位道爷走,一队随着佛爷。”
作别之后,分作岔路。周贤很是感慨,几个月的时间,这儿原本可还是一处荒地呢,就垒好了楼阁,建成了水榭,修起了亭台。还得说是皇家的威势才是真威势,这等景象寻常百姓怕是做梦都想不到。
领着拐弯抹角,周贤都觉得自己快要迷路了的时候,才走到一个地方。高耸立一扇门,旁边立着块牌子,上写着“帝隐观”。
小厮上前叩门,高声道:“有四位道爷得胜归来了。”
里面一开门,呼啦一下子迎出来一群。周贤认识,都是青要山的外门弟子,在陈文言手底下做事的。这两个抬着担架,那个推着滑车,奔着出人命的事情来的。
周贤直摆手:“干什么?散了散了,都还走得动呢。”
推着滑车那个外门弟子一笑:“我们这不就预备着么?也是,你说得对。要是躺着回来,早就有人吩咐我们到锣底下接人去了。这下好了,咱青要山的都回来了。”
不光是周贤愣神,其余那三个也都愣住了。蔡洪斌一呲牙:“张师兄也回来了?”
“回来的比你们早呢!”那个外门弟子也是个话痨,伸出一个巴掌来正反一捯,“他早一个多时辰天没黑的时候就回来了,带回来十块腰牌!”
“嘶——”这四个刚从围池来的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是刚从围场中厮杀出来,自然明白这其中有多少凶险。更何况他没跟同门会合,又有那么多人想要围杀他们青要山的弟子,张弘艾这得是多大能耐?
“吵什么呢?有没有受伤的?”院子里头陈文言发话了,“让你们干活,你们干吗呢?有受伤的就赶紧让进来,没有就散了,堵着门像什么话?”
这些外门弟子没有敢不听话的,立刻忙活了起来,扶着受伤比较重的李桐光和蔡洪斌先走在头里,紧接着是高珍,最后才是周贤。
周贤衣裳破破烂烂,但是都是些擦伤、皮肉伤。一碰疼,但是不碍事。自去抹点伤药就好了,没什么大事,所以没人管他。
到院子里头,周贤对着陈文言深打一礼:“见过师叔。”
陈文言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行,不错。先去给你师公他们报个平安,然后洗澡换衣服吧。我去找那些衅门传菜来,想必你们都饿了。”
“那可谢谢师叔了。”
客气了一番,到大屋里去,周贤一眼就瞧见张弘艾了。他正跟岑秋风对坐手谈,一身片尘不染,很是轻松的样子。旁边是另外四位长辈,周贤上前去一躬身:“师公、师傅、师娘、师叔们、师兄,我回来了,我们都回来了。”
张弘艾赶忙一扫棋盘,笑着起身:“哎呀,师弟你可回来了。”
岑秋风把手里的棋子一扔:“哎k艾,你下不过耍赖可不行啊!”
张弘艾直摇头:“师公,什么下过下不过的?我师弟他们都回来了,咱们问问怎么回事儿。别老惦记这个棋,就算和成吗?”
岑秋风哭笑不得,指着张弘艾一撇嘴:“你跟你师父好的不学,净学这个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