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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茶摊近卫

    就这样在杨世伦的揣测当中,两人来到了尚书台,杨世伦解下围氅便坐在了主位上,高峰化则立于堂下没有要入座的意思。

    “高大人不必拘礼,就坐便是。”杨世伦说着,礼貌性的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谁知高峰化却并未有就坐的意思,反而伸手自怀中掏出一封信函客气的说道:“尚书大人日理万机,下官不敢过久耽搁您的时间,这是下官上属御史陈大人命下官送来的信函,请大人过目。”说着高峰化双手将信函呈递了上去。

    杨世伦点头,示意堂下的随从呈上来,随从不敢怠慢,即刻将信呈了上去,杨世伦打开一看,是陈淮的亲笔书信,大致意思是“陈某久未与杨兄小聚甚是挂念,前番至贵府拜谒正巧杨兄外出,因而未得一见,近日闻杨兄回府,若得闲暇,小弟今晚于醉风楼略备薄酒,望杨兄舍面前来。”

    杨世伦看完后不仅暗笑,他知道陈淮对自己有拉拢之意,而且也猜出了这多半也是严致筹的意思,但严党所为之事杨世伦又岂能不知,所以前前后后已经推脱了多次了,前几天陈淮亲自登门拜访的时候其实杨世伦就在府中,但还是以外出为由将其打发了,反正君上不上早朝,两人也很少有碰面的机会,没想到今日他竟然差人将拜帖送到尚书台来了,杨世伦想了想,既然高峰化已经见到自己了,那再推脱就实在说不过去了,既然这样,倒不如索性答应下来,也好听听陈淮到底要说什么,于是他笑着对高峰化说道。

    “陈兄如此礼遇,杨某怎敢推却,你且回御史台上复陈兄,外出饮宴难免显得生疏,今晚杨某在家中备宴,请陈兄到府一叙。”

    高峰化听完喜出望外,他万万没想到杨世伦回如此痛快的答应,陈淮曾私下拜访杨世伦被拒的事高峰化也曾有过耳闻,所以接到这个棘手的任务后高峰化忐忑了一个早上,杨世伦刚正不阿的性格早已人尽皆知,没想到自己一来会这么痛快,想好的说词一句也没用上,于是他立即一鞠到地,口中大声说着:“那尚书大人公务繁忙,下官就不打扰了,下官告退。”说完满含欣喜的退了出去。

    杨世伦见他出去后轻蔑的一笑,把拜帖扔到了一边,转头吩咐下人回府通知管家晚上准备好酒菜,然后就开始处理起了昨日未批完的卷宗,一直到下午,侍立的下人见杨世伦还没有要回府的意思,便小心翼翼的上前提醒了一句晚上与陈淮的约见,杨世伦这才揉了揉干涩的眼睛起身回府。

    但是在走到街市前时,杨世伦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此时未近傍晚,距离晚宴之约还有足够的时间,而且他也并不是特别在意和陈淮的会面。可是现下繁华的街市上却早已人声鼎沸,杨世伦完全没有必要非得骑着马去和走路的百姓们挤那条路,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杨世伦对自己骑马的技术实在是不太放心,他最怕的就是坐骑在人声嘈杂的地方受惊从而误伤路人,于是杨世伦一提缰绳拨转马头,决定绕道回府,此去虽然会多走一些路程,但是却彻底避免了这种事发生的几率,更何况杨世伦整日忙于政事,也难得有闲心可以在城内巡访。

    就这样,他竟优哉游哉的走到了严致筹的府门前,不过真正让他倍感困惑的,却是不知何时在严府大门斜对的街角处,竟然立起了一个不大的茶摊,两三个衣着朴素的伙计正在前后跑堂招呼着来往的客官。杨世伦不禁觉得好笑,严致筹是何为人他心里自然明白,多年来此人权倾朝野老谋深算,朝中各级官员无不望其鼻息行事,怎么今日此地的官令竟然会允许摆设茶摊了?难道不怕往来的叫卖声叨扰了丞相的清净了?

    “呵呵。”杨世伦在马上一阵哂笑,丞相做为当朝一品百官之首,其府邸的位置自然不会在人烟稀少之处,可以说府门前每日往来之众络绎不绝,故此多少达官显贵都曾找人说清,想在沿路两侧摆摊设点,只是由于距离严府实在太近,官令们才一直未敢开放,如今就这里的车吹马龙来看,只怕不久之后自己再想绕路就得另寻他路喽。

    章钪在茶摊上随意的翻看着账本,其实眼睛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偷瞄着严府正门,那晚自此地离开后他便带人摸进了此地官令的府邸,许以重金好说歹说对方才勉强同意他设立茶摊的事,这还是官令看在他做为茶摊不会起早贪黑吆喝揽客的面子上才答应的,于是章钪就此开始了他监督严府的任务,可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天下来竟已有二十余位朝臣来备礼拜访过严致筹了,不过他们每个人在出府后都被章钪暗中派出的近卫们跟了上去,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伺机混入这些朝臣们的府邸了,直到临近傍晚时,章钪一脸错愕的看到了骑马而来的杨世伦...

    章钪此时已经有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位清正廉明的刑部尚书怎么也会来拜访丞相,莫非也是为了加官进爵?可是你杨世伦现在已经是堂堂的御封从一品了,他严致筹即便再专权跋扈,难道还能把你提到正一品与他自己平起平坐的位置上去不成?不过看看杨世伦身后四手空空的两个随从,章钪又打消了这个想法,首先对杨世伦的为人他早有耳闻,其次哪有登门拜访空手而来之礼?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怔在了原地,杨世伦到严府门前后突然转头,看着他的茶摊“嘿嘿”笑了两声竟然转身走了......

    章钪彻底蒙了,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何用意。“难道他认出我了?不可能啊!”章钪心里不停的揣摩着:“我整日待在深宫内廷之中,他怎么可能认识我?更何况君上自登基之后每日只想着游赏玩乐,从未大宴过群臣,我们二人也没在侍驾出行之时巧遇过,若不是常兄先前给我看过文武百官的画像,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就是杨世伦,可是他刚才看着我发笑又是什么意思?”

    章钪越想越觉得蹊跷,干脆一示意,一个伙计默默点头,从茶摊后饶了出去远远的跟随杨世伦而去。

    当杨世伦回到府邸时已经临近日暮了,街上熙攘的人群慢慢削减,各家店铺内也摇曳起了鲜明的烛火,杨府管家在看到杨世伦回府的一刻立即迎了上去,擒住马缰后便急促禀报。

    “御史大夫陈大人已经等候老爷多时了。”

    杨世伦微微一笑心中暗想陈淮倒是来的挺早,这是怕耽搁了游说我归附的时辰啊!但是表面上他还是急忙下马整理了一番朝服,这才跨步向府内走去。

    然后就在他进府后,身后的銮礼司近卫却是一阵皱眉:“御史大夫...陈淮......”近卫思索一番后随即转身向来路走去,一路上虽心急如焚,但也不敢过于表现的行色匆忙,以免被有心之人看出什么马脚,终于在穿过几条街市后他回到了茶摊,章钪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便拍桌子站了起来。

    “让你买个东西去这么长时间,是不是不想干了!东西买好了吗?”

    近卫媚笑着跑了过去:“掌柜的息怒,小的买东西时看到了别的物件,这才耽搁了时间。”

    “哦。”章钪眼皮都没抬一下:“什么物件啊。”

    “嘿嘿。”近卫凑到章钪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说完便阿谀献媚的奸笑了起来,章钪一听也兴奋了起来:“好,你们看着茶摊,我去掌掌眼。”说完便嬉笑着走了出去。

    杨府正厅内,陈淮手抚茶杯端坐在客位上,虽然表面上面如止水,但心里却早已怒火中烧。本来做为御史大夫,他一直是个眼高于顶的人,而且由于职责特殊的关系,满朝文武也没有几人可以被他放在眼里,特别是杨世伦这种行事风格过于古板之辈,陈淮更是看都懒得看一眼,若不是严致筹日日催促,陈淮这辈子都未曾想过自己会三番五次的放低姿态来杨府拜会,说实话自从执掌御史台之后,能让他如此恭维的也就是当朝两位丞相而已,但就是这两位,也从未让自己独坐在客厅内一等就是几个时辰。

    陈淮越想越气,但碍于目的又不好发泄,只能随意观赏着厅内的摆设,想要借此转移注意力,以免一会杨世伦回来后自己忍不住上去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果然是个食古不化之人。”陈淮心里默默的叨念着,厅内的布置就和杨世伦本人一样,每一处都规规矩矩,毫无粉末装饰之意,尤其是主位上的桌椅和摆设,就像刑部的审案堂一样让陈淮提不起丝毫观赏的兴趣,但是当陈淮准备收回目光继续喝茶时,余光的一瞥却让他的眼神移到了主位上方,在那里一幅足有整面厅墙宽的古篆四字牢牢表于梁下,磨边的宣纸虽然略显陈旧,但是矫若惊龙的字体却显得无比苍劲,尤其是在那笔墨横姿的撇捺之间,一股行云流水的磅礴气势犹如凤舞九天一般浑然天成,字幅上书四大篆字:廉法奉公!在字幅左边的末尾处篆写着:铭武十年秋玄月既望日。

    陈淮百无聊赖的端详着这个日子,“玄月”按天干地支的排列当属每年九月,而“既望日”则在月相中记为每月十六日,连在一起也就是铭武十年九月十六日。

    “唉,这些爱好笔墨之人每日都要这般胡涂乱写,何用只有?切!”陈淮鄙视的扫了一眼,轻蔑的端起茶杯往嘴边送,但是就在他回头的瞬间,眼角却不经意划过了日期末尾的红色名讳印章,一股陌生而熟悉的感觉在陈淮心中猛然荡开,他不禁骤然回头,只见最下方的名章印盖的却是......顾继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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