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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各怀异心

    岂料杨世伦却怒视着窗外大吼道:“明日!杨某便持此剑去皇城外专候君上,若他继续这般绮襦纨绔,为臣者也无颜再面对列为先帝,我愿在青龙门前以死明志!”

    “嗨...”陈淮闻言松了一口气,走过去将杨世伦手里的剑接过来,递给仆人们赶紧拿下去,随后把杨世伦安抚在座位上:“杨兄这又是何必呢?君上纨绔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文武百官哪个没进宫劝谏过?但时至今日他不还是一样对朝政不闻不问吗?我看啊,你就是去死谏他也不一定会回心转意。”

    杨世伦骤然立眉:“那我等食君之禄,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大夏江山亡国不成?”

    “那倒不至于。”陈淮把筷子倒过来夹了一口菜,但是看着这两根刚才差点被自己当成“武器”的小木棍,心里难免会有点别扭:“这两年君上日日不上早朝,各部主事们不也尽忠职守吗?说起来这都是严丞相之功啊,若不是他在朝政危亡之时站出来力挽狂澜,率领文武百官各司其职,说不定此时的朝野早已分崩离析了。”

    杨世伦听完眼含深意的看着陈淮,他知道对方终于开始说明来意了。

    “杨兄...你说呢?”陈淮说完微眯着双眼含笑看着杨世伦,一种心照不宣的态势在两人心中迸发着,就连屋顶的章钪听到此处都来了精神。

    “哈哈哈哈!”杨世伦听完仰头大笑起来:“陈兄的意思...是想让杨某日后在朝中以严丞相马首是瞻?”说完整个人的神色都变的凛然起来。

    “呃...”陈淮有些心虚了,他确实是来试探杨世伦的,但是看到杨世伦脸色的变化,陈淮心中突然改变了注意,他了解杨世伦的行事风格,所以他知道有些事急不得:“杨兄误解小弟了,你我同为大夏朝臣,无论身居何处,都应该恪守臣格,一心效命于君上、效命于朝政才是,陈某方才所言只是想说丞相在朝政危难之时以身作则而已,但是这天下的马首...自然只能是君上。”陈淮说完侧眼偷瞄着杨世伦,似乎是想把眼前这个人彻底看穿。

    谁知杨世伦却不屑的一笑:“但是如今君上久不临朝,朝中文武如有政事皆到丞相府禀报处置,陈兄不觉得这多少有些私设金銮的意思吗?”

    “啊?!”陈淮听完吓的脸色顿时煞白,“私设金銮”可不是什么小罪名,话外之意是将朝堂搬到了自己家,这可是等同造反的!但还没等陈淮去解释什么,杨世伦却轻松一笑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

    “不过这两年百官各司其职,文臣武将们少有懈怠渎职之辈,杨某倒是觉得不单单只是严丞相力挽狂澜,御史台的功劳才是最大的啊!若不是陈兄以身作则纠察监验,说不定那些贪图享乐的人早就去放松政事奢靡享乐了。”杨世伦说完自顾自的喝了下去,陈淮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杨世伦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出了他和严致筹的关系,但这种带着“恭敬”的话让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左脸微微哆嗦着,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来陈兄,喝酒啊!”得了便宜的杨世伦还在一旁悻悻的劝着,可此时的陈淮那里还有心思喝酒,他现在恨不得站起来骂杨世伦一顿,自从他坐上御史大夫之后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冷嘲热讽,关键是被人讽刺完之后他还得跟着赔笑。

    可惜他不敢这么做,首先严致筹就不会同意,其次...杨世伦的脾气他也惹不起,不过他心里早已想好了对策了,回去之后就开始按以往的套路构陷杨世伦的罪名,然后以牙还牙,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而此时,就在杨世伦借机戏弄陈淮的时候,张益也正在受严致筹的指派,在醉风阁宴请同为御史中丞的冯浩博,本来以张益的为人,严致筹不会派他去做什么重要的事,但冯浩博却是个例外。

    御史台自齐氏太祖设立以来,便设有主官御史大夫一人,执掌御史台所有政事,御史中丞两人,共同辅佐御史大夫处理大小事宜,所属又分御史台监院、御史台察院及御史台殿院等,院中各置侍御史、从事、主簿、监察史及巡按等官职,而冯浩博便是和张益一样,官拜御史台中的两位御史中丞之一,所以严致筹才会派张益去拉拢冯浩博。

    冯浩博祖上是书香门第,后来其曾祖不甘平庸,决意考取功名入朝为官,谁知一考即中,而且凭着他本身学富五车的才华,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微末小职径直做到了丞相之位,而后其家族之中才高八斗的后辈更是层出不穷,致使门楣之下一连几代都是累世公卿的人物,也正因为如此,冯家虽然手中没有丝毫兵权,后辈也再没出过百官之首的一品丞相,但几世以来拜学在廊檐下的门生故吏们却遍布*,鼎盛之时天下苦读圣贤的文人们全部以冯家为墨客标榜。

    而由于自幼在圣贤之道的熏陶下长大,冯浩博从小便被培养出了高节清风、史策丹心的文人气节,所以就算朝野上下文武百官们相继归附严党,冯浩博也一直秉承着自己的修身之本,从未与任何人同流合污过,同时碍于冯家在世人眼中的地位,严致筹即便独霸朝纲也从未想过给冯浩博安排什么罪名,毕竟他也不想因此去面对天下文人的口诛笔伐,要知道这些腐朽的书生们拧起来高风亮节的时候,比那些征战疆场的武将们更让人头疼。

    当然,严致筹让张益去的目的和陈淮基本一样,也只是去试探一下,因为他知道像冯家这样的门第,教化出来的子弟根本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拉拢的,对这种人而言,名声和气节往往比性命更加重要,可是没办法,冯浩博又是严致筹必须要拉拢的一位,因为御史台三位主要官员当中,只有冯浩博尚未归附,这对于老谋深算的严致筹来说终究是个祸患。

    但是张益带回来的结果就和严致筹提前预想的一样,冯浩博根本无心归附,不过当陈淮怒气冲冲的在丞相府大骂杨世伦之后,严致筹却捋着胡须微微的笑了。

    “如此说来,御史大人这一趟算是没白去啊!”严致筹说着端起了旁边的茶水慢慢喝了起来,陈淮和张益听完却一脸不解的对视。

    “丞相。”陈淮上前一步施礼道:“杨世伦言辞之间如此藐视,丞相难道还要容他吗?依下官看,不如像当年对付顾继昌一样给他罗列出罪名,再安排我们自己的人坐上去,这样才可以高枕无忧啊!”

    严致筹放下茶杯悠然的站了起来:“杨世伦可不是旁人,这个人只能拉拢不能撤换。”

    “这又是为何啊?”陈淮不解的问着。

    严致筹一掸袍袖:“当今君上虽然纨绔至极,但却极其聪慧,杨世伦每日进宫劝谏,君上被逼的宁肯躲着他走也从未对他降下过任何责罚,这说明什么?”

    陈淮和张益对视一眼不解其意。

    “这说明杨世伦在君上心里还是有一定的分量的,否则也不会如此放纵他,那么如果这样一个人被我们拉拢过来,日后在君上那我们会更加方便行事。再者!”严致筹说着走到了陈淮跟前:“当年顾继昌之事实属无奈,若不是他苦苦相逼,我们也不会行此下策,但是结果呢?闹的九州华夏满城风雨、文武百官人人自危,以致最后当兴宗决意撤销顾继昌的罪名,以及提拔同样刚正不阿的杨世伦的时候,我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否则以本相的算计,这尚书之位又岂会落入他杨世伦之手?”

    陈淮听完低下了头,当年李平荐在大殿上头撞阶梯的举动确实太过震撼人心了,就连一向眼高于顶、能言善辩的严致筹也只能以沉默来平息兴宗的决定,而且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文武百官们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付了顾继昌的后尘,老远的见到陈淮和严致筹都低头绕路走过去,用严致筹的话说,这对于严党本身的巩固实际上是不利的。

    “可是...唉...”陈淮摇着头叹了一口气:“杨世伦确实太难拉拢了。”

    谁知严致筹听完后却微微一笑:“正因如此才显得他心志坚定,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好拉拢,但是一旦拉拢过来...也绝对不会轻易叛变。”

    “那...好吧...”陈淮说着拱手施礼:“那下官就再去试试。”

    “算了。”严致筹走回座位稳稳的坐了下来:“杨世伦的事先暂且缓缓,御史大人还是多想想如何控制住冯浩博吧!”说完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张益,张益吓的红着脸低下了头。

    “唉...”陈淮也是一阵无奈,当初御史中丞一席空缺,是严致筹自己为了拉拢冯家,亲自上表将年纪轻轻的冯浩博提上来的,谁知冯浩博上任后根本不受严致筹控制,甚至几次向陈淮上报严党官员们的不法行径,陈淮每次都要费尽周折去平息,最重要的是冯浩博做为自己的下属却一向不主动向他这个主官靠拢,这使得陈淮很是火大。

    严致筹放下茶杯微微探身:“不过此二人皆是刚正不阿之辈,所以日后行事要循序渐进,千万不可急于求成,否则...他们会不会进宫弹劾都尚未可知,我们虽然不怕,但也没必要惹上这种麻烦。”

    陈淮慢慢点头,小心翼翼的问着:“那杨世伦...”

    “先放放吧!”严致筹不紧不慢的说着:“明日本相还要去会会镇凌候乔凤海。”

    “乔凤海?”陈淮略显惊讶:“此人...此人与杨世伦一样是无偏无党之辈啊!据下官了解他自幼在禁军营中长大,所以对君上忠心耿耿,若是去说他,简直比杨世伦还难。”

    严致筹听完皎洁一笑,眉宇间闪烁着老谋深算的精光:“本相既然要去,就有一定的打算,况且乔凤海手握重兵,执掌着整个皇城的卫军,这样的人若是归附之后可比其他人有用多了。”

    “那若是...”陈淮话说道一半咽了下去,他当然了解乔凤海的重要性,但是以乔凤海的心性...陈淮真不知道严致筹到底有几分把握。

    “好了。”严致筹轻轻一挥手:“今日之事就到这,两位大人先行回府吧。”

    陈淮和张益听完拱手施礼,严致筹站起身带着二人走了出去,而就在三人出门后,角落里一个时钟端着茶水的丫鬟慢慢抬起头,不动声色的看着严致筹的背影冷笑着扯动着嘴角,这个丫鬟就是早已潜身进府的苏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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