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救星
却说城内,耿少恭一行人从药铺里出来之后,心满意足地驭马而行,谁知还未到城门,就见那守城的兵将一个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城门后,从那门缝儿里往外头看,依瞎听得见城门外凄惨的哭叫和邪肆的笑声。
“大白日的关什么城门?”耿少恭面色不悦,驾马前行,一行随从风驰电掣跟在后头。
那本来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此时早就不见行人踪影,家家都是关门闭户的。
胡彪正在城门处急得抓耳挠腮,一听见声响就跟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司马……”他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奶奶的,还不开城门?”耿少恭身边的亲随抢先一步呵斥着那城门守卫。
城门守卫许是被外头的景象给吓破了胆,竟没听见身后的马蹄声,被这一声断喝差点儿没有吓尿,回过头已是面无人色,“军,军爷……”
耿少恭见这守卫实在窝囊,眼神不由一厉,“外头怎么回事儿?”
“回,回这位军爷,”那守卫瞧见这一行人具是铠甲鲜明,也知道来头不小,惊惧之下也没忘了跪下,“外头,外头,北凉人,正杀人呢。”
说这话的时候,那守卫的上下牙齿还磕碰了好几回,短短的一句话,愣是被他给断了好几截。
胡彪见这人被北凉人给吓破了胆,忙上前回禀,“司马,那位,小大夫也在外头呢。”对于司马交代给他的任务,他没做好,当真十分羞愧。
耿少恭一双桃花眼眯缝起来,注视着胡彪,却对着守卫啐去,“呸!北凉人在外头杀人抢掠,你们却龟缩在这里当王八,对得起大汉的子民吗?”
“军爷,非是小的不救他们,实在是这城门一开,整个凉州城就完了……”
看着守卫那怂样儿,耿恭气笑了,没想到这北凉人如此可怕,让凉州城的守卫都变成了缩头乌龟。
“开门,本司马要出去!”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马蹄前匍匐的人,声音冷傲嗜血,一张俊朗的面容上更是寒冰一片。
守卫期期艾艾道,“军爷,容小的请示城防领大人。”说完,也不管耿少恭等人,一溜烟跑了。
耿少恭气得直咬牙,命人直接打开了城门。
随着沉闷的吱吱呀呀,一骑箭一般激射而去,扬起一片雾蒙蒙的黄沙。
“司马!”身后几人见耿少恭不要命地冲出去,大呼一声,也随之而去。
守卫此时已经把城防领大人请来,见状,抹了把额头的汗,迟疑问出声,“大人,若是那人打不过北凉人,咱还给他开门吗?”
“保家卫国乃是军人的天职,他要是真的战死在城外,那是他莫大的荣耀!”城防领严松的声线带着一丝冷冽,又夹杂着几分得意,飘到守卫的耳朵里。
守卫不明所以,却在看到城防领那张讥讽的嘴脸时,不敢多问。
身后,血雨腥风!
不知跑了多久,古青已是累得脚软腿酸,一屁股摊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她惊惧地弹跳起来,回眸看时,却见徐徐清风中,一黑一白,一人一骑缓辔而来。
马上那人,手握银枪,枪头上,似乎还挑着什么物事!
还好,不是北凉人,是她的救星来了。
古青拍了拍胸口,长长吐出一口气,打算避让开来。
谁知那一人一骑径直来到她跟前,她这才看清那人长枪上挑的物事不是别的,正是她的——背篓。
“你的。”那人很是笃定,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双幽幽的眸子恰似一望无垠的荒漠。
古青下意识地去接,却看到那锐利的枪尖上,一滴一滴的血往下流着,不偏不倚地流进她的背篓里。
妈呀,死人的血,北凉人的血!
好在,她对这些没那么恐惧,接过背篓后,赶紧道了声谢。
那人似乎不善言辞,转头就走。
“无殇,怎么是你?”远处,一个声音传来,惊住了古青。
这人,不是先前在古里坊碰到的将军吗?怎么,这两人认识?
那个叫无殇的人似乎心情不错,点点头,却没说话。
耿少恭驾马飞奔过来,和那个叫无殇的说了几句,见不远处站着古青,不由乐了,“小大夫,你还活着啊?”
古青白了他一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是这位将军救了我!”欠的人情她不会不承认。
耿少恭笑得更欢实,“小大夫,您脸面挺大啊,没想到还能被我们将军给救了。”
“多嘴!”那个无殇似乎不高兴,警示一句,竟然一抖缰绳径自离去。
耿少恭揉揉鼻子,冲古青做了个鬼脸,那双桃花眼更是对着古青飞了一个媚眼,看得古青差点儿恶心地把吃过的烧饼给吐出来。
“走了。”她飞快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耿少恭倒是没有追过来,只在后头喊了声,“喂,小大夫,你叫什么啊?”
古青没理他,耿少恭不罢休,“你不告诉我,下次我就叫你‘喂’了”。
“无聊!”古青真受不了这人,堂堂将领,怎么这么多话。还是方才她那救星好,该说的只说俩字,不该说的一字不说。
耿少恭见古青装聋作哑,只觉这小大夫着实有趣。不过眼下他也没功夫逗她,于是转身跟着卫无殇走了。
走没几步,古青就听身后城门吱吱呀呀地打开,她回眸一看,那一黑一白一人一骑已是进了城门。
他是谁?
听那饶舌将军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人似乎官职更高啊。
古青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静静地盯着城门处。
城门内,涌出许多兵士,把他围在中间。又有人跑过去把北凉人的尸首抬走,刷洗着被血染红的路。
躲在城内的人战战兢兢地出来,那小心忐忑的样子像是在地府走了一遭。
古青也没等着王大成,只得先自己回村了。
古青步履蹒跚地回了家,也没功夫细想今日所经历的风雨,就一头扎进堂屋去。
古老爹气息奄奄地躺在土炕上,面色蜡黄、嘴唇发青,正拧着身子去够那炕桌上的水碗。
古青看得大恸,忙扔下背篓,几步抢上前,捧起那碗已经凉透的水,送到古老爹的嘴边。
古老爹如吸玉露琼浆一般一饮而尽,方才看了眼古青,一双混浊干涩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古青。
“爹,是我不好,让您老人家受委屈了。”古青对这个最为关心她的人怀着由衷的歉意,本来不到晌午便能回来的,这样古老爹也饿不着渴不着。
谁知竟然遇到了北凉人杀来,她差点儿小命不保,自是迟了好些会子。
古老爹面色晦暗不明,盯了古青一阵子,忽然断喝一声,“孽障,跪下!”
古青吓一大跳,心里忐忑不安着,膝盖还是一软,跪在了炕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