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咫尺天涯
丹霞转头怒视着卫无殇，却看了看古青，把话又给吞下去了，她慢慢松开墨度，转过身来，谁料竟然飞快地捡起墨度掉在地上的长剑，刷地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高声喊道，“我乃梁王郡主，谁敢伤我？”
四周的士兵都愣了，鸦雀无声的。
连墨度都傻了，断断没想到丹霞这么大大咧咧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姑娘竟然会是梁王郡主？
一众人都惊呆了，古青看着丹霞，半天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她接触过的人，个个都是大人物啊。还以为收留了个无家可归的姑娘，还把她当好姐妹来着，没想到人家是高高在上的梁王郡主！
天，她的运气该有多好。
一个太子殿下她遇到了，还给她赐了婚。一个大将军还有小将军，还有个墨度——北凉的太子爷，如今又冒出个梁王郡主。
她这么个小人物，何其有幸！
望着丹霞，古青甚是艰涩地开口问，“你，堂堂一个郡主，为何要流落在外？”
“逃婚！”卫无殇不等丹霞回答，替她说出来。前些日子接到朝中密报，说是梁王殿下的郡主因为不满和亲，私自逃了出来，为此，圣上雷霆震怒，命各州郡官吏暗中访查，没想到她竟然跑到凉州，真是够胆大的。
“啊，逃婚？”古青瞪大眼，这话实在是太劲爆了，郡主的婚事，怕得是皇上钦赐吧？她这不是公然抗旨吗？
丹霞，还真是个人物啊！
古青敬佩地看着丹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好意思朝她竖大拇指，只得朝她挤挤眼，看得丹霞哭笑不得，这个当口，古青还能有这心思，也是醉了。
墨度心头大震，前一阵听说父皇要和南楚和亲的，只是后来南楚那边传话，说是婚期推迟，梁王郡主生病，等好了再送到北凉。他当时也没觉得什么，反正未曾谋面的女子，他谈不上有什么感觉。
如今想来，那个梁王郡主就是丹霞啊。
只是这傻姑娘竟然逃婚了，她也不怕连累了梁王？
墨度心情复杂地看着丹霞，百感交集。也许，当初丹霞不逃婚乖乖地来北凉和亲，他们两个之间还不会有这等缘分，那时候的他，也不会正眼看看来和亲的人吧？
可是现在，他对她已经生了情愫，想着要和她在一起的，偏偏，又在这样的场景下相见。
命运啊，该是何其多舛！
“原来，你就是和亲的公主！”半日，墨度方长叹一声。
丹霞心头大震，才知道成日在一起斗嘴的他，就是她要婚配的对象，她心内不由长叹，人生何其无奈。使尽全力想逃脱的却是她现在最想要的，谁也不知道本可以在一起的两人，如今却要以这种方式保命！
不过眼下的情形由不得他们去感慨，卫无殇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丹霞握着长剑的手抖了抖，忽地往墨度身上靠去，飞快低低道，“你拿着剑……”
墨度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丹霞这是想保住他的性命啊。
他眼眶不由湿润了，手抖着，却不去接长剑。
“你倒是快点儿呀？”丹霞急了，把长剑塞进他的手里。
“我一个大男人，怎能靠你逃跑？”墨度带着哭音，低喊着。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分男人女人呢？”丹霞也快急哭了，性子上来，咬牙低声骂他，“你死在这里算什么？连个女人都没有，窝囊死了。”
墨度被她的话给激得青筋直冒，忍不住一手挑起丹霞的下巴，亲了上去。
那么多人看着，他就那么肆无忌惮地吻着丹霞丰满艳丽的唇。
也许，人在这时的心境是不一样的吧？丹霞也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慢慢闭上双眼。
古青远远地看着，心里生出无限的悲哀，墨度今日若是真的能逃出去，他和丹霞也不知此生能否相见？相恋中的人，还没来得及在一起，就要天涯永隔，真乃人生的大不幸。
可是，不管在哪里，只要知道对方安好，心里，便是高兴的吧？
她微微侧脸，偷偷看了看卫无殇的脸色。明明灭灭的火光中，他的侧颜如天神一般俊逸旖丽，美好地让她词穷。
只是她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会是一种什么结局。会不会也像墨度和丹霞一样，再难相见？甚至，永不相见？
不可捉摸的未来，让她顿时不安起来，恨不得此时就告诉卫无殇自己是个女人身，也像丹霞那般勇敢地敞开心扉，和心爱的男人相拥相吻。
可是，她不能，她的顾虑太多，她更不确定卫无殇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她本人？
总之，她没有丹霞那般不管不顾。
也许，她没有丹霞那么高的地位吧？
毕竟，就算她逃婚，违抗圣命，也不会死，顶多就是老老实实和亲吧。
更何况，和亲的对象还说墨度，这不是歪打正着吗？
古青忽然有些羡慕起丹霞来，忍不住朝他们看过去，就见墨度已经握着长剑，架在丹霞雪白细腻纤长的脖子上。
大红的衣裙在夜风里飘拂着，墨黑的长发像是火光中的寒鸦，此时的丹霞，美得神圣、不可方物。
墨度还在犹豫，手还在发抖，贴着丹霞的耳边低声道，“你跟我走。”
“我们只能走一个。”丹霞虽然对他万分不舍，却只能硬起心肠，“他们，不敢杀了我的。”
墨度还在迟疑，丹霞却把白嫩的脖颈往那锋利的剑刃上一碰，殷红的血珠衬着雪白的肌肤，十分妖娆。
“卫无殇，放他走，否则，我就死在这里。”丹霞高声对卫无殇喊道，一只手紧紧地抓住长剑的背，只要卫无殇对墨度不利，她就敢死在墨度的长剑下。
“你疯了？”墨度吓得双手发抖，拼命想拉开她的手，却又怕力度太大，误伤了她。
古青也吓了一大跳，她没想到丹霞如此决绝，为了墨度竟然甘愿献出自己的性命，她到底傻不傻啊？
“丹霞，你好傻啊，为了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男人，你值得吗？”古青扬声喊着，心里酸涩交杂，说不出是种什么况味。
“古青，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不管其他。”丹霞凄然一笑，火光中，美丽的眸子煜煜生辉。
“你会后悔的，墨度就算逃得出去，将来也不见得和你在一起。”古青见她如此刚烈，忍不住给她分析最坏的结果。
“我不后悔，我不后悔！”丹霞一声高过一声，像是要把体内所有的哀怨所有的不甘都喊出来。
“怎么办？她真是个倔强性子，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古青仰脸看着卫无殇，无奈道。
卫无殇并没有答话，一脸阴沉地看着墨度和丹霞两个，半天才抬手，冷声命令，“放他走！”
这是答应丹霞的要求了？
古青愕然，心想卫无殇也会妥协？
可是旋即一想，她又释然了，不妥协又能如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丹霞自毁吧？何况，人家可是皇家的人，就算违抗圣旨，那也要皇上亲自处置。
士兵们散开来，包围圈被打破，墨度长剑架在丹霞的脖子上，慢慢走出包围圈。
“她，留下。”卫无殇指指丹霞，声音淬了冰一样。
墨度走出包围圈，翻身上了一匹马，撤回长剑。
丹霞呆呆地看着他，留恋不舍，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却极力忍着。
墨度忽地弯下身来，在她额头上轻啄一下，低声道，“等我。”
丹霞苦笑，看着他打马跑远。
古青跑上前，扶住丹霞摇摇欲坠的身子，心疼极了。
泪水终于沿着她的腮滑落，丹霞望着墨度离去的方向，痴痴笑了，“我是不是很傻？”
“你不傻，你只是痴情而已。”古青低声安慰着她。
“你说，皇上知道墨度混入军中要杀了卫将军，还会不会让我去和亲？”事到如今，她还有痴念头啊。
古青慢慢摇头，“圣意谁能揣摩得了？听天由命吧。”
丹霞笑了，笑得凄然，“是啊，谁能知道天意？”
两个人就这么依偎着，都沉浸在无边的悲痛中，似乎忘了所有。
卫无殇铁青着脸上前，一把拉过古青，恨恨道，“你们两个做什么？”
古青本想陪着丹霞说说心里话，安慰安慰她的，谁知被卫无殇这个大醋坛子给拉开，这才惊觉自己在他眼里是个男人。丹霞前一刻还跟墨度依依不舍的，如今又依偎在她的怀里，岂不伤风败俗、水性杨花？
看他的脸色，就是如此。
丹霞勉强回过神来，对古青摆手，“你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古青这才一步一回头地被卫无殇给拉走了。
营帐已经被收拾干净，死去的黑衣人被拖出去，卫无殇拉着古青坐在床沿上，一脸怒气冲冲地盯着她看。
古青被他这般赤裸裸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只好硬着头皮问，“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又不是头一天见？”
“你真的喜欢她？”卫无殇不答反问，摸不着头脑地问了一句话。
“谁啊？”一愣之下的古青没反应过来，反问了一句。
“丹霞郡主！”卫无殇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啊，她就叫丹霞郡主啊。”古青挠挠后脑勺，心想她不是梁王郡主吗？
“梁王是她爹的封号，丹霞是她的名字。”卫无殇极有耐心细致地给她解释着，古青却依然听得一头雾水，想着这古代还真是麻烦，名字封号的都能混为一谈。
不过这不是她考虑的事情，先应付这个冷面将军再说吧。
“墨度跑了，你怎么不追？”古青好奇地问卫无殇，按说墨度两次三番想对他下手，他该恨得牙根痒痒置之于死地才是，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逗她？
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你倒有闲心关心别人。”卫无殇难得说这么多字，可听在古青耳朵里却有一丝危险的意思。
“我，我这不是为你着想，怕你被皇上责备嘛。”古青赶紧陪笑，狗腿地靠近乎。
卫无殇不为所动，继续盯着她，道，“你不觉得我才是你最应该关心的人嘛？”
“呃，”万料不到他这醋吃得没完没了，古青只得打叠精神哄他，“你当然是我最重要的人了，只是我好不容易有个闺蜜，呃，密友，哪能对人家不理不睬的？好歹人家现在心情不好，咱不得安慰两句吗？’
“仅仅如此？”卫无殇似乎信不着她的话，追问道。
“当然，丹霞郡主不正需要我安慰吗？”古青厚着脸皮睁眼说瞎话。
“我看，人家未必喜欢你。”卫无殇忽然盯着她的脸，认真道。
“何以见得？”古青很不喜欢他在这里挑拨离间的，她跟丹霞什么样的感情，别人怎能体会？更没权利置喙。
“你，配不上！”卫无殇冷冷打击着她，面色黑得能滴出水来。
“配不上又如何，我又不会娶她。”古青算是知道男人吃醋有多可怕了，真是极尽挑拨之能事啊。
“你，你怎么不娶她？”卫无殇忽地结巴起来，似乎没有想到古青会这么说。
旋即，他的嘴角就翘起来，心情变得很是愉悦。
“我为何要娶她？”古青睁大眼，十分想不通，她就算是个男儿身，她也不见得就非要娶丹霞这般身份地位高贵的女人啊。
卫无殇这是什么脑回路？
卫无殇一时语塞，不晓得该怎么接话。是啊，古青也没说要娶丹霞，他这是瞎操哪门子的心啊？
这么想着，他心情更好了，眼神也不再冰冷肃杀，而是柔和起来，温温地看着古青。
“如此，甚好。”他由衷喟叹着，松一口气，就跟卸下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一样。
古青也不太明白他的心思，一会冷一会热的，活似个患得患失的小妇人。
是夜，卫无殇留古青睡在营帐里，美其名曰要保护她，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古青拗不过她，再加上确实害怕，也就不再坚持到外头马车上睡了。
靠着他温热的胸膛，没多久，古青就陷入梦乡，压根儿就没有孤男寡女的尴尬，跟他就像是老夫老妻一样熟稔，没有那种心头如小鹿在撞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