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你会是谁
卫无双大惊失色，见卫无殇拉着古青要走，再也端不住，上前就十分关切地问卫无殇，“这位小哥儿是什么人？”
卫无殇淡淡道，“是我的救命恩人。”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待她这般亲厚！”卫无双松了一口气，心想，要真是救命恩人，多赏他些金银财宝不就好了，只是这般拉着手就说不过去了吧？
她刻意盯了两眼卫无殇拉着古青的手，似笑非笑道，“无殇长途跋涉，又去军营安顿，这会子怕是乏累了？这位小哥儿就让无殇早些歇息可好？”
她比长乐公主高明许多，不像长乐那样被皇帝和皇后给惯坏了，只要不如意就撒娇哭闹。卫无双知道含沙射影，明明是卫无殇的事儿，她却偏偏找古青的麻烦。
古青当然听得出来，忙抽空见缝插针，挣脱开卫无殇的手上前见礼，“小民见过卫小姐。”
卫无双微微一笑，算是应答了。
古青退回去，卫无殇习惯性地又想来拉她的手，却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这个男人实在是不食人间烟火，没觉得眼前这两位都在虎视眈眈吗？
卫无殇没摸着她的手，很是不适应，撇脸看了看她，再接收到古青的瞪视时，方才老实了。
他倒不是刻意做给长乐公主和卫无双看的，而是一日未见，实在想念，情不自禁下的反应罢了。
如今古青不让他牵手，他才发觉了什么。
原来长乐公主和卫无双都在明面或暗地里嫉妒呢。
他虽然于男女之事上开窍甚慢，但毕竟统率过上万人马作战，一想明白也就立即有了应对之策。
他看着门口迟迟不想离开的长乐公主和面前一脸关切的卫无双，心生烦恼，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公主殿下和无双姐姐远道而来看望无殇，无殇感激不尽。驿站没什么好东西，一顿便饭还是有的。不如，公主殿下和无双姐姐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
长乐公主和卫无双巴不得留下来和他多相处些时光，当即矜持地答应了。
卫无殇就见梁栋带人添了碗筷，邀着长乐公主和卫无双做了左右两个上座。
两个贵女乐呵呵等着人上菜，卫无殇却道，“公主殿下，无双姐姐，军务在身，我就不相陪了。”又吩咐梁栋，“伺候好公主和大小姐用膳。”
梁栋忙答应着，指挥两个士兵抬来一架屏风遮着，隔开了两个身份高贵的女人。
按说，这等地方长乐公主和卫无双是不该来的，不过南楚民风开放，女子也可以随意出门、踏青、蹴鞠、骑马，出来跟男子见面，虽然要偷偷摸摸的，但也没多少人去在意。
像长乐公主和卫无双这样的贵女，出来自然是前呼后拥的，而且又是见卫无殇这样的亲戚，自然更不会有人管了。
所以，闲杂人等都退出去，屋子里又加了屏风，这两个女人也就无所谓了。
正当她们心花怒放等着和卫无殇坐下来用膳的时候，却听卫无殇要走，急得就起身去拦，“怎么就要走？就不能坐下来吃一顿饭？”
卫无殇微微一笑，冲古青使了个眼色，古青却瞪他一眼，垂着头满怀愧疚地跟在他身后走了。
刚出门，古青就在他背后嘀咕，“你倒是舒服了，害我替你背锅。”
她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卫无殇人高腿长，她只能一路小跑，哪里知道卫无殇已经停下，她就那么一头撞上去，撞得七荤八素的，还摸着鼻子念叨，“撞墙了么？”
卫无殇哭笑不得，身手揉乱她的发，笑道，“也只有你这么迷糊了。”满眼的宠溺，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往驿站门口走去。
雪风正在门口刨蹄子，缰绳垂在地上，也没人去拴它，一听见脚步声，它警觉地抬起头来。
卫无殇牵着古青的手乘着夜色走来，对着雪风吹了一个口哨，雪风立马兴奋起来，朝他们扬蹄嘶鸣。
古青自打那次在凉州被卫无殇逼着学了一天骑马，总算是对马不再惧怕，尤其对雪风这么通人性的马儿很是喜欢，就高喊了一声“雪风”。
雪风听见她的声音，竟然哒哒地跑过来，伸出舌头不停舔着她的脸，舔得古青头上脸上都是马的哈喇子，更是痒痒的，逗得她咯咯直笑，左躲右闪的。
“瞧瞧，这才几日，就喜欢上古大夫了？”卫无殇拍拍学风硕大的脑袋，调侃着。
“是啊，咱们雪风最乖了。”古青伸手摸着雪风的脑袋，笑道。
听了“咱们”这两个字，卫无殇唇角轻扬，心里暖烘烘的。什么时候，他们终于成为“咱们”了。
两个人骑上马儿，沿着官道狂奔。
夜风吹起古青的乌发，几根发丝钻进卫无殇的鼻子里，痒痒的，逗得他想笑，却又不敢笑，生怕破坏了这美好的静谧。
空气中飘着野花的芬芳，路边的野蔷薇在夜色里泛着星星点点的白花，夜幕像上好的绸缎，繁星闪烁，夜色，是那么美好。
古青的心也跟着甜蜜起来，两世为人，她还从未享受过如此岁月静好。
两个人一路往南，也不晓得走了多久，就到了一处溪流处。
卫无殇下了马，把古青抱下来，拉着她的手走到溪流边。他扶古青坐到岸边的石头上，蹲下身子就去给古青脱鞋。
古青吓得大叫，“我不洗澡，我不洗澡。”
卫无殇失笑，“不洗澡。”
古青愕然，“不洗澡脱什么鞋子？”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卫无殇含笑把她双脚的鞋子都脱了，自己也坐在旁边扒下鞋子，之后站起身来，一把拉起古青，道，“走。”
古青吓得心头直跳，生怕卫无殇拉着她一块儿洗澡。
正忐忑间，腰身忽然一紧，身子腾空而起，原来，卫无殇把她抱起来了。
古青“啊啊”大叫，不知卫无殇到底要做什么。
卫无殇抱着她下了河，让她的脚踩在他的脚上，踩在水里。
溪水沁凉，把一天的酷暑都涤荡干净，人也变得清爽起来。
古青惬意地叹了口气，嚷嚷着，“把我放下来吧。”
卫无殇不搭话，自顾自说着，“你的脚怎么这么小，这么绵软？”
古青心里咯噔一跳，勉强笑着，“我比你小，身量还没长足呢。”
“是是是，还能长个儿呢。”卫无殇呵呵笑着，忽又问，“咱们相识那么久，你还没告诉我你多大了呢？”
古青故意不答，反问，“你也没告诉我你多大了。”
“我的错。”卫无殇轻笑着，“我今年二十有二了，是不是很老了？”
“的确很老。”古青得意一笑，相比起她才十六岁的年纪，卫无殇算是个老男人了。
“那，那，你嫌弃我吗？”卫无殇有些结巴，明显紧张了。
“傻瓜，我怎么会嫌弃你？”古青听得好笑，忍不住伸出白嫩的指头刮了他的鼻子一下，惹得卫无殇心头一震，就去挠古青的胳肢窝。
“呵呵呵呵……”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半天空，古青畅怀大笑起来。
古青求饶了半日，卫无殇才放过她，她就那么站在溪水里，白月光洒在溪水上，映着星光，点点银光荡漾。
两个人笑闹一阵子，都觉得意犹未尽。
古青盯着月光下卫无殇的脸，越看越觉得移不开眼，心神荡漾下，不由问道，“卫大小姐是你亲姐姐？”
在她看来，卫无双虽然高贵端庄，没有长乐公主的情感那般外露，但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亲姐姐对亲弟弟的感情啊。
若真的是亲姐姐，就算对亲弟弟关爱有加，可目光神情也不会是那般的殷切、渴望？
那分明就是看到心上人的眼神！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卫无殇没想到古青忽然会问这个，愣了下，才答道，“她是我舅舅家的表姐。”
“啊？”古青震惊地瞪大眼，这么说，卫英卫大将军是卫无殇的舅舅了？可是，可是，他为何姓卫呢？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卫无殇上前拉过她软绵的小手，哂笑道，“我随母姓。”
一切的谜团都解开了，原来，他不是卫英和湖阳长公主的儿子，而是他们的外甥。
也就是说，他跟她没有杀母之仇，她也没必要利用他去打击长公主了。
可是，为何，她的心却有丝丝隐痛？
按说，她该高兴才是，难道是高兴过头反而心酸了？
在古代，孩子都从父姓，卫无殇到底经历了什么，会跟着母亲姓？
卫无殇苦笑了下，才下定决心似的，“我是个私生子。”
“啊？”古青没控制好，又叫了一声。
原来，他是他母亲与人私通生下的。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了？”卫无殇苦涩一笑，低下头，像是要从古青脸上看出什么来。
古青飞快地摇头，“没有，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不管你是卫将军还是一文不名的卫无殇。”
卫无殇动容了，古青的话他听得出来，绝不是敷衍了事，而是掷地有声，非常认真的。
他唇角飞扬，笑了，发自肺腑地笑。
小时候，长乐公主和无双姐姐都笑话过他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从未把他当作他的亲戚。
长大后，他上了沙场，立了战功，得到皇上的重用，她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个吵着嚷着要嫁给他，烦得他恨不得住在边关，永不回来。
可这一次，他心满意足地回来了，因为带着古青回来了。
古青不仅没有嫌弃他，还说即使一文不名的他，她也会看得上。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地呢？
他乐得一把抱住古青，忘乎所以地在古青柔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古青脸色涨得通红，要不是夜色遮掩，她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可下一刻，她又有些不快了，卫无殇喜欢的到底是她现在这个样子还是她本人啊？
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特作，为何非要追究这些？只要喜欢她不就行了。
可她还是不高兴，想问个一清二楚，但到底忍住了。
但却把卫无殇往后一推，不想让他这般随随便便得手。
谁料卫无殇光顾着高兴了，竟一下子被推倒在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看着他在水里扑棱着，古青莫名地就高兴起来。
卫无殇挣扎着爬起来，浑身都湿透了，别提多狼狈了。见古青笑得前仰后哈，他禁不住宠溺地哼哼着，“小没良心的。”
话落，一捧水就兜头对着古青泼去。
古青躲避不及，被泼了个正着，浑身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旋即报复性地对着卫无殇扬水。
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在溪流里嬉起水来，月色下，只看得到一片一片溅起的水花，听得见一声一声欢快的笑声。
两个人笑着闹着，良久才罢手。
卫无殇和古青落汤鸡般互相看着对方，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瞧你，跟个渔翁似的。”
“你跟个渔婆一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古青的脸禁不嘴了。
卫无殇见她忽然不语，转身往岸上走，有些害怕地追问，“怎么了？”
古青知道这都是自己多心，忙笑道，“没什么，就是累了。”
卫无殇拉着她的手，坐在石头上，两人肩并肩看那天边的月亮。
“等过一阵子，我就禀明皇上，永驻边关可好？”卫无殇转头望着古青，郑重地说道。
古青知道他不是一时兴起，忍不住心下感动，柔声道，“你这样，岂不影响你的仕途？”
“什么仕途？”卫无殇无所谓地一摊手，“没有你的日子，我即使位高权重又有何用？”
古青默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半天，她终于下定决心，把藏在心里的疑惑问出来，“那个，假如我不是现在的我，你，嫌不嫌弃我？”
卫无殇吓了一大跳，就着月光反反复复上上下下打量着古青，寒星般的眸子也瞪大了，“你怎么会不是你？难道你还是别人？”
古青被他这话给逗乐了，知道自己误导了他，但却不好明说，毕竟，她和长公主还有杀母之仇，何况，她还不知晓卫无殇喜欢的是不是她这个人。
“你想多了。”她笑不可遏，换了一种说法问，“我的意思是，假如有一天，我落魄了，换了身份了，你，还愿意理我吗？”
问完这话，她都想咬掉自己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