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朝的大中型城市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基本都有“深挖洞、广积粮”的经历，当时为了抵御北方冬眠的狗熊国搞突然袭击，伟大领袖一声号召，老老少少一齐上阵，抡锄头挥铲子，在每一座城市的地下都搞出了一座相当规模的地下长城，号称人民防空。时过境迁，冷战已成往事，很多当时遗留下来的人防工事反倒成了影响城市安定的不良隐患，除了那些常被犯罪分子利用外，还成为很多个体经销商开展批发生意的小商城。由于人防工事深处地下，通风及疏散都是大问题，因此，在出了多起重大火灾事故、损失惨重后，有关部门一纸红头文件，人防工事被用做商业的路子在主要大中城市才被彻底堵上。
在古城这里，遍布全市地下的庞大人防工事已经被封闭，一部分成为了永久战备物资仓库，还有一部分直接成为某些“有关单位”的办公机构所在地。前边提到的那座戒备森严的四合院就坐落在某条人防工事的上边。
沧海桑田，城市建设的脚步很快，很多往日的区域几天不见眨眼就变了摸样，惹得很多回来寻根的本地人变成了没头的苍蝇，盘桓在熟悉又陌生的故土上，找不到回家的路。那些早年人防工事四通八达的入口跟出口被填埋的被封闭的被站岗的不计其数，早已经面目全非！
强拆现场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萨沙夫妇早已经趁乱潜行到了预订的接头地点，四合院后山墙外最窄的那条喧同里。
虽然远离乱哄哄的嘈杂，也没有那些穿制服戴钢盔的公务员们的警戒，萨沙敏锐的第六感依旧嗅出了黑暗中隐藏着的危险。萨沙跟嘉嘉紧贴着墙面，站在昏黄路灯的阴影里，静静地等待着。
这条胡同的一侧只有三个院门，都紧紧关闭着，相对四合院高高的院墙而言，三座院子临街的窗户都被厚厚的窗帘遮住，透不出一丝光亮来。萨沙的右手揣在背后，左后挽着爱妻的腰，嘉嘉则戴着具有夜视功能的眼镜，四下里巡视着。突然，嘉嘉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一股劲道不太大的吸力，接着，身体忽然朝后一缩，萨沙挽着的手顿时滑脱了！
这是什么节奏？！
嘉嘉还没站稳，萨沙庞大的身躯也随后跌了进来。
临街的墙壁无声无息地在他们的身后合上。
这是一间低矮的平房，房间四周一扇窗户都没有。
屋里除了一条倾斜向下的阶梯外，一件家具也没有。
从阶梯入口处开始，依次向下的墙边，每隔十级台阶就有一盏瓦数不高白炽灯。
“从这里往下，走到底，你们需要的所有装备都在那里。不要回头，马上行动，留给你们的时间并不充裕。”
萨沙跟嘉嘉举目四望，并没有找到提示音出自何处。
不管了，先办事。
空旷的通道里回荡着急促的奔跑声，夫妇二人一口气跑到了尽头，发现两个黑色的防水帆布口袋就戳在那里。从口袋的外观上判断，长条形状的口袋里一准儿是重武器，方方正正的那一个装的肯定是器材或者别的什么，而在两只口袋的上边竟然平放着一张地图。
说是地图，其实就是这地下世界的指示图，上边清晰的标记了哪些路可以走，哪些绝对不能碰，就连警报装置跟陷阱都用夜光笔标记出来。
嘉嘉笑了：“张的办事效率很高，这与她们国家某些公务员的办事效率对照很鲜明。”
长条形状的口袋里有两支形状十分怪异的枪。
乍一看，很像是放大样的儿童动物饼干，整体像一条鲳鱼，特别是枪口部位，活脱就是一张微微张开的鱼嘴儿。枪身漆黑，各结构衔接咬合紧密，摸上去感觉十分的顺滑。
嘉嘉的脸上又浮现出迷人的笑容：“真想不到，张连这东西都能弄到，亲爱的，这可是好东西哦，美国人的最新高科技，打不死人，但能让这个人的视力需要很久才能恢复过来。恩，这样非常符合我们的风格，在人民中国，尽量不发生死亡冲突。”
小两口稍稍尝试了一下，马上就掌握了这武器的使用方法。
口袋里除了两条“大鱼”外，还有两支小两号的手枪，看上去与一般手枪不大一样，太过中规中矩，并且棱角分明，枪身前端下方还悬挂着一只微型的电筒，枪柄上有两个不很起眼的按钮，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像萨沙这样的大块头，这手枪捏在他手里就像大象的鼻子卷着一根火柴。
嘉嘉正在往身上背大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嘴角的笑纹还没消失就又堆了起来。
“这也是好东西呢！你一定用过防暴电击器对吧，这个小家伙比起那些可厉害的多！”
嘉嘉一边把小口袋里的装备往身上装，一边拿起两支手枪中的一把，同样在忙活的萨沙比划道：“第一代电击器只能单纯放出阳极高压，让被肘制者触电难受，大脑与肌肉之间的关联暂时中断，这家伙不但能做到第一代的效果，还能释放电磁脉冲，直接作用于肌肉集束神经，第一时间内就把对方放倒。”
萨沙十分敬佩地注视着自己的老婆，相比之下，萨沙只是一个具备一定过人能力的刺客，而嘉嘉则是一名全能的武者。要不怎么能让他俩碰到一起呢？一定是天意。
两个口袋似乎没有被掏干净，但嘉嘉丝毫没有理会那些，直接把口袋的拉锁拉上，在提手处使劲捏了一下，两只口袋居然速度缩小，好象被抽掉空气那样缩小成两个正方体。见萨沙不解，嘉嘉耸了耸肩膀说：“亲爱的，咱们时间有限，这两个小东西一定有它们的用途，如果用不上呢，我慢慢跟你解释。咱们走！”
沿着幽深的隧道继续前行，隧道是那种拱型结构，地面很坎坷，这与刚才奔跑下来的那条隧道形成鲜明对比，似乎这下边的隧道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利用神秘人提供的头灯，萨沙夫妇按照位置图上标记的方向在幽深的地下不知道转了多少弯，最后，在一条隧道的尽头停下脚步。
单纯的看，这似乎是一条隧道的终点，墙体严密，找不出契合的痕迹。
嘉嘉按照位置图上所标记，在右边墙角处找到了隐秘的凸起。
随着墙体缓慢的向上提升，在耀眼的头灯闪烁中，一座庞大的仓库显现在二人面前。
仓库里到处都是积满灰尘的苫布，苫布下边则是很高的突起物。有些东西从外表的形状就能推断出是什么，比如说二人左边第三排的那个怪里怪气的形状，那一定是一架收起旋翼的直升飞机。
没工夫欣赏这*冷酷的国家收藏，萨沙夫妇穿过所有的库存，来到了仓库另一端的大门口。
大门的右下侧有一道可供人进出的小门，小门上有一方可以推拉的观察孔。年代久远，天晓得，这推拉的时候会不会有怪异的动静。
萨沙轻轻地把观察控的手柄朝一边拉了拉，居然发现这东西上下契合的轨道十分润滑，好象刚刚被保养过一样！萨沙用手指抹了一下放在鼻子下边，是黄油。味道很新鲜，加注的时间不久，好象几分钟前刚加上的。
萨沙顿时一阵紧张，摸出锋利的野战匕首，通过夜视镜四下里扫描了一遍。诺大的仓库里除了他们两个人，并无其他生物热感应。
观察孔被拉开后，透过厚厚的玻璃望出去，外边是一间跟身后大仓库同样规模的巨大空间，但是，就是如此巨大的空间里，萨沙第一眼看到的竟然只有一张床。
巨大而空旷的空间里只有一张可以推拉的病床，如此大的反差叫萨沙夫妇一时间失去了判断。
那张床上躺着，哦不不，是绑着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长发披散的女人。
女人穿着条纹才服，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大半边面孔，使人看不清她的长相，她的四肢被用金属质地的禁锢圈固定在床的四个边角，远远的望过去，只有微微起伏的身体证明此人还活着，床头上方同样用金属禁锢圈支撑着一具电子仪器，好象类似心电监测仪的东西。
萨沙夫妇面前的这个巨大空间的四壁被涂成雪白色，就连地板都是白色的，若不是床上女人的条纹病服与灰色的金属病床，一般人乍一眼望去，眼前就是一片雪白。
这种囚禁方式让萨沙瞠目结舌。这在西方，只有心理素质空前强大的人才会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若是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就疯掉了。
“准备。”
嘉嘉冲老公打了个手势，夫妇二人马上把身上穿着的黑色夜行服脱下来，翻了个面儿又穿上。夜行服的翻面也是雪白色，这是出发前，那位神秘的中间人张吩咐过的。两口子穿的这身衣服不仅具有强势的掩护能力，并且具有屏蔽红外线跟电磁波的奇特功能，放在眼前的环境里，那就是独一无二的隐身服，萨沙曾经开玩笑的给这衣服起了个绰号，叫“皇帝的新装”。
萨沙轻轻把小门从里边拉开，拉开前，嘉嘉已经从背囊中取出一副雪白的“门帘”挂在了小门的里边，如此做法是为了防止外边隐藏的监视器，如果二人贸然从小门进出，监视器立刻就会觉察到雪白空间中的变化。
夫妇二人刚要迈步时，粗中有细的萨沙忽然一把拽住了正欲落脚的嘉嘉！
虽然四壁都是白色，但萨沙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地面细微的变化。
原来，外边的地面与里边大仓库的地面有着本质的不同。
外边的地面有一定的弧度，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而这种地形如果贸然踏上的话，势必会引发弧度报警。换句话说，如果有外力施加到了这些带有弧度的地面时，地板下边的传感器马上会分析出变化，进而触发报警。
这可真称得上是全面戒备，这病床上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值得他们如此防范。
萨沙伏下身体，从自己的背囊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盒子来，按动暗钮，行子发出一道肉眼无法分辨的光束，这光束与弧度地面一接触，立刻就呈扇面铺开，并且探索前进，很快，就在夫妇面前扫出一条可供快速通过的虚拟通道。
这东西也是那位神秘的张提供的，可以制造虚拟的弧度，从而避开弧度报警联动装置的触发，唯一的缺陷是只能提供短时间的掩护，一旦超过时间限制，走这条虚拟通道的人马上就会陷入危机。因此，时间的设计非常精准。
仗着仪器的帮助，夫妇二人快速通过，来到床前，萨沙用微型生物传感扫描器对女人进行了识别扫描后，确定就是他们要营救的对象，马上着手对床上的金属禁锢圈进行差别消磁，并且用两根外线对床头的电子监测仪器做了简单的回路，制造了病人仍在监控中的假象。
人高马大的萨沙把一面薄薄的白色面料铺在女人的身上，然后裹成一个卷，扛在肩上，又把自己身上背着的背囊放在了女人躺下的位置，重量恰如其分的吻合，萨沙打开腰间的遥控器，设置了起爆时间，与嘉嘉飞快地撤离了现场。
当萨沙与嘉嘉再度出现在喧同里时，四合院前方的强拆行动已经接近尾声。
被强行赶离家园的人们相互搀扶着，聚集在已经变成废墟的瓦砾堆前，欲哭无泪。有一群警察正在拉警戒线。而那些制服城管以及被雇佣来参与强拆的地痞流氓早就没了踪影。
有个人影远远的站在街道的阴影里，冷冷地望着前边的废墟。
这人似乎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在离这人不远的地方，一辆东风大卡车的驾驶室双门大敞，座位上的血迹已经凝固，而那些血迹的主人早就被救护车拉走了，据说伤的不轻，还是个城管的头头……
萨沙夫妇带着营救出来的女人沿着胡同飞快的跑到了毗邻的平房区，在与四合院衔接的另一条胡同里停着一辆帕萨特，嘉嘉把救出来的女人藏到了后座下边特制的凹槽里，萨沙熟练的发动了引擎，整个过程中，车里车外都没有亮灯，这辆帕萨特很快便隐没在城乡结合部的黑暗里。
萨沙专心致志的驾驶着帕萨特，后座上的嘉嘉则戴上耳麦。耳麦中清晰的传来一个略低沉的声音：“采购顺利么？”
“很顺利，年货已经备好。”
“没有亏欠卖家的货款吧？”
“您放心，货款两讫，做买卖讲的就是个信誉。”
“好，把年货送到第四跑道，货运公司的飞机在那里等候。祝旅途愉快！”
嘉嘉关闭了通讯，拔掉耳麦，查看了一下手机短信，短信显示，一笔不菲的款项刚刚汇入了瑞士银行的帐户。嘉嘉关掉手机，拍了拍萨沙的肩膀：“亲爱的，我们去机场，第四跑道。”
说完，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倚在靠背上眯上眼睛。
帕萨特风驰电掣地驶入了通向机场的高速通道。
萨沙全神贯注地开车，嘉嘉则在后座上打盹。说是打盹，实际上，这位前苏联第九局的王牌特工根本就没有睡意，她的心里正在对这次行动进行评估。似乎太过顺利了，顺利的让人不敢相信，难道传说中的中国安全部门就那么任凭他们如履平地般的进出？
不对，虽然联络人保证过不会发生任何问题，但出于职业特工的敏感，嘉嘉还是保持了足够的警惕。此时，嘉嘉习惯性的回头朝车后望了一眼，就这一眼，嘉嘉的神经顿时紧张了。
在距离帕萨特后方大约50多米，一辆路虎正不紧不慢地尾随而来。
通过帕萨特后方的红外雷达，嘉嘉确认路虎中有四人，路虎的后备箱里，安装有一套复杂的联动系统。
“亲爱的，我们有旅伴了。”
萨沙哼了一声，仍旧保持目前的车速。
距离下一个出口还有十多米时，萨沙板动了一个隐藏在仪表盘下的小开关，帕萨特尾部的一个小小的龙头无声打开，横亘在尾部的一根金属管瞬间喷洒出细密的液体。液体很均匀地喷洒在质地优良的柏油路面上。凌晨三点左右，高速公路上少有车辆，萨沙驾驶的帕萨特从第一个出口下到辅路，骤然加速朝机场方向飞奔而去！
嘉嘉从后车窗看到，那辆一直尾随的路虎已经在后边的高速公路桥上疯狂的打起了转转，接着一个漂亮的背飞，翻着跟头从路面上飞了起来，显然重心在尾部，路虎的四个轱辘疾速旋转着，尾部朝下，从十几米的高架桥上倒栽葱跌了下去……
已经很远了，都能感受到路虎猛烈撞击地面时发生爆炸的震动，如此剧烈的爆炸，如果单单是汽车油箱引起的，是不可能的。路虎上一定还有比汽油更具有杀伤力的东西。
嘉嘉望着越来越远的熊熊火光，夸张地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上帝宽恕他们，可怜的人们。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