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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第九十八章

    大祭司是活了几千年的人,但是对于当年之事的阴影还是没有办法消去,只能将它掩藏起来,假装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一场噩梦。但现在蜃气已经完全将他内心的恐惧勾引起来了。

    理智疯狂的敲着警钟,提醒着他这样下去就是死路一条,但是他没办法控制自我,身体像是有了自己意志一般,完全不受控制。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一些人已经突破了大祭司的防御与攻击,触碰到了大祭司的衣角。

    在那一刻,大祭司就像是被什么剧毒的东西蛰了一样,浑身汗毛倒竖,比毒蛇咬一口也不过如此了,想都没有想就一脚踹出去。

    大祭司神情惊惶癫狂,就跟受到了天大的刺激一样,慌不择路的盯准一个方向逃离,每一步就有很多人变成光华碎片消失,但是一眨眼间那些人又出现在他的眼前,冲他狰狞的笑着,眼睛里冒着绿油油的光。

    萌画不知道大祭司深藏内心的记忆是这样的,在刚开始看到大汉要割人肉时差点吐出来,虽然后面忍住了,但是从她越加苍白的脸色可以看出来,她已经受到了莫大的刺激。萌画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真正的面貌是怎么样的,但是这不妨碍她体会到当时人们心灵的扭曲,人性的泯灭。

    这群人连牲畜都不如,至少牲畜还不会如此疯狂的嗜杀同类,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一样,看一眼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生出噩梦了。

    萌画实在是忍受不住,跌坐在地上,捂着嘴干呕起来,心里对扶桑族的厌恶更是多了几分,在她看来,这群人这么疯狂,肯定是扶桑族对他们做了什么。

    大祭司在萌画干呕时已经突破了包围,正在奋力向外面跑去,街道的尽头很快就出现了一个身着粉红色碎花长裙的俏丽女子,这女子蒙着面纱,只露出了一双宛如清泉的眸子,这女子慢慢抬起头来,对着大祭司招招手,然后向一边飘去。

    大祭司脸色陡变,纵然是刚才那种恐惧到了几点的情况下他都保持着的最后一丝冷静终于消失了,身形踉跄了一瞬,想都不想追了上去,似乎是想捕捉到这个身影。

    大祭司跑着,这女子慢慢的飘着,看着速度并没有大祭司那么快,但是大祭司却一直没有追上,反而是从街道两侧冲出来的居民追了上去。大祭司浑身冰凉,他对这些人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行为再清楚不过了,顿时浑身冰凉,连脚步都沉重起来,身后追赶的众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连带着那一片街道,全都变成了一片乱葬岗。

    放眼望去,只有孤零零的十几座坟头,而这些坟墓上除了杂草就是零散的人骨,甚至还有一些干枯发黑的疑似是内脏的东西,而地面上更是乱七八糟的,骷髅就跟路边的大白菜一样,一脚下去就能踩中几根骨头,甚至还有一些身体未曾腐烂的尸体,死不瞑目的眼睛看着灰色的天空,像是在思考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除了这一些,杂草丛生的坟墓边有的还飘着白幡,有的则是一地的黄纸,上空中还有或是紫色或是蓝色的鬼火在无声的燃烧着,像是在冷冷的看着一场惨剧的发生。偶然有冷风吹过,就像是死神在耳边狞笑,嘲弄这是非颠倒的一切。

    大祭司没有回头看,并不知道自己身后发生的变化,但就算是注意到了也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了另外一个地狱而已,相比较于人类,说不定大祭司觉得孤身一个人待在乱葬岗来的更加安心。

    大祭司停了下来,但是在这时候他却突然发现自己跟女子的距离突然变得无限近,就只有百余步的距离。那群人像是没有看见自己一样,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大祭司眼睁睁的看着冲出来的居民捉到了那名女子,将人推搡在地上,脸上是刻骨的仇恨,像是女子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同时嘴里还骂着脏话,咒骂女子不得好死,竟然帮助扶桑族的人,是猪油蒙了心。也不知道是谁来了一句:“说不定这人也是扶桑族的人,否则怎么会帮助扶桑族呢?”

    此话刚一出现,人群就已经沸腾了,其中有两个才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上去就揪拽着女子的头发,粗暴的将她脸上的面纱揭开,露出来了一张清纯的堪称白莲的脸。

    那张脸上的五官分开来看,个个是平淡无奇,但是组合到一起,看上去却跟人很是舒服的感觉,没有倾国倾城的魅惑,没有祸水红颜的妖娆,没有天姿国色的庄重,只给人一种清风一样的感觉,只看一眼就让人心里的躁怒减轻不少。

    但是不过几个呼吸间,就有不少的人眼里冒出来邪光,粗暴的推开众人来到了女子面前,一把撕开了女子身上包裹着的衣物,女子惊呼一声,大声呼救着。

    大祭司想要上前,但是脚下却跟生了根一样,怎么都动不了。大祭司听着女子逐渐减弱的喊声,心里的绝望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还夹杂着对萌画的恨意。

    纵然是幻境,但是幻化出来这么一幕也是打破了他的底线,不可饶恕!大祭司趴到了地上,一点点的向那里挪着,只是眼前一晃,那群人已经都消失了,而自己正趴在那个女子的身上,女子已经看不出来人样了,浑身上下**裸的,还有被撕咬的痕迹,腹部已经被人掏空,就像是宰鸡子时鸡子的腹部一样,还有一些五脏肠子散落在外面。

    向来清亮的眸子里此刻一片灰白,瞪得大大的,还保留着原先的恐惧惊惶。

    大祭司仰天长吼一声,痛不欲生中又夹杂着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当年那人送自己逃离后下场如何他一直不知道,不过当时她帮助自己的事情并没有第三者知道,想必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但是后来回到扶桑族之后,他给女子占卜,却发现这人在他离开后不久就去世了,还是死无全尸。

    大祭司一直没有敢占卜第二次,一个劲的暗示自己,是自己学艺不精,是弄错了,而这次蜃气将他内心深藏的恐惧全都释放了出来,甚至还活灵活现的将场景上演了一遍。

    大祭司双眼通红,看起来跟那群人也没有什么两样了,都是处于癫狂之下,没有丝毫理智可言。如果说在一开始大祭司对萌画还有一丝怜惜,能不下杀手就不下杀手的想法,那么现在他只想将萌画拽出来,让她为此付出代价,说他是迁怒也好,说他是疯狂也好,大祭司已经不想再去思考东西了,随着这个女子的死亡,他的理智和脑子也一起随着女子生命的消逝而消失了。

    “萌画!”大祭司仰天长吼一声,像是要喊出来自己内心积压多年的恨意痛苦还有无能为力。

    萌画冷笑着看着已经被逼到疯狂边缘的大祭司,传出了自己的声音:“现在你能体会到我的心情了吗?当我看着我师兄一点点消散在我面前的时候就是你这样的,哈哈哈。”

    “你是不是很恨自己,但是却没有办法一死了之让自己解脱,只能承受着这无边的痛苦?你觉得我该死,但是你就不该死吗?你们扶桑族的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除了会祸害他人就没有做过一件好事。”萌画言辞越加激烈尖锐,而大祭司的脸色也越加疯狂,本来皱纹横生的脸上是一片祥和宁静,就像是普通人家的老者一样,充满了慈祥和蔼之意,但是现在,每一条皱纹都绷紧了自己的线条,像是一个武士一样准备随时上阵杀敌。

    浑浊的眼睛里此刻不再深藏着点点星辰,而是充满着刻骨的仇恨。他已经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恨谁了,是恨族人还是恨揭开他旧伤疤的萌画,又或者是恨无能为力的自己,不管是恨谁,总是要有一个发泄口,而大祭司选择了萌画。

    一个人疯狂起来究竟有多么可怕,很多人都能侃侃而谈说上好多,但是又有几个人真正的见证过一个彻底疯狂的人呢?萌画这次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大祭司拼了自己死亡也要拉着自己垫背。

    大祭司之所以是大祭司而不是别的什么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远比别人要优秀的多,至少在能力上是远超他人的。大祭司已经不再求生了,也不想再管自己经营了数百年的计划,现在就算是死,他也认了,绝不后悔此刻的决定。

    大祭司将从来不离身的权杖重重的插在了地上,然后盘膝而坐,开始念起来古老的扶桑族几乎遗忘的属于他们自己的咒文。当初他们的祖先就是凭借着这些富有攻击性的咒文跟着天神征战的,只是后来变故频发,这些咒文逐渐遗失在岁月长河里面,到了现在,只剩下了这么一段,但是也足够他对付萌画了。

    “叽啊嘛哇嘻呦呵”随着咒文的响起,大祭司的面容逐渐泛起来光华,而随后不久,他周身也开始晕染着光晕,那光晕看着柔和而又温暖,像是白棉花一样,让人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尤其是在这种阴森的天色下。

    而与此同时,权杖顶端也散发出了莹白色的光华,相比较于大祭司身上的柔暖,更加偏向于明亮,像是一轮小太阳一样,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没办法直视。萌画跟着她师父并没有学多少东西,一是她师父不乐意教她,二是她自己也娇气不愿意吃那份苦,只会按着书上写的布个阵法,这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其他的是真不会。

    萌画看着周围的蜃气像是遇到了什么天敌一样逐渐退散,连幻境都开始产生了波动,以大祭司为中心,一圈圈无形的波纹散开,冲击着幻境,很快大祭司身边的幻境就已经趋于消失,露出来了真实的面貌。

    萌画想起来书上所说,连忙按照书上的方法开始运转着阵法去抵御大祭司。萌画看看大祭司,知道大祭司这个咒文持续时间绝对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因为大祭司身上这会儿像是冒了火一样,原先的那些光晕已经成了莹白色的火焰,活跃的跳动着。

    并且大祭司的嘴角也流下了殷红的血液,一点一滴的掉落在地面上,却是烧灼了一片土地,只剩下了焦黑。

    萌画才一运转阵法就知道很棘手,如果阵法是一个人的话,那么这就是个醉鬼,还是一个几百斤重的醉鬼,萌画则像是一个孝子一样,现在要费力的将这个醉鬼扶回到他本来应该在的位置上。又像是一件机械,因为少了什么部件而运转不灵,甚是滞涩。

    萌画看看不远处插在地上的拿把剑,眼里露出来了狠意,她既然来了也就没有打算回去,能杀死大祭司也值了。萌画看看还在口诵咒文的大祭司,转身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只听得铮然一声,直接拔出来了三尺青锋,最后看了一眼青锋上的剑穗,露出一个细微的笑容来,闭上眼睛,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只见下一刻,却是淋漓鲜血飘洒,落在了周围,那道瘦削的身影缓缓向地面倒去,哪怕是死,她也没有松开手里的那把剑。

    大祭司已经快感应到萌画的位置了,马上就能确定下来,但是突然之间,所有的感应全部消失,并且还有一股大力顺着自己的咒法返回到自己身上,引得大祭司心神震动,猛然吐出来一口乌黑的血。

    睁开眼,整个环境已经变得截然不同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只是跟原先相比较只是场景不一样了,但是实际上,这个阵法真正的成了死阵。

    大祭司没有想到萌画对他的恨意居然这么大,宁可献祭永世坠入炼狱也要将他永远的留在这个幻境里。到了这个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死局,这个阵法已经变得完美无缺了,准确一点说它已经成了一个小世界,可以自己运转,但是没有人能进来,里面的人更加出不去。除非对方厉害的能从一个世界跑到另外一个世界,就像是鲤荷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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