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这该死的公道
黎姜忧心看一看猫儿，又看一看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的清妍，怕那甄妃未曾听得仔细，便慢慢将前情说一遍，道：“总之就是这么个事，你这只猫儿不吭声跑我屋子里去把锦鲤给偷吃了，您看是不是该给些说法呢？”
道不道歉，赔不赔都该表个态不是？
然而甄灵云低着头继续摸着猫肚皮，对她的话仿若闻所未闻，只道：“特别是那些心肠歹毒的人的东西，尤其吃不得，你瞧，吃过之后肚子就疼了吧？”
“喂，你什么意思啊，谁是心肠歹毒的人？”
黎姜黎姜原本还等着她认个错道个歉，顺便再赔个锦鲤，就把这事打发开去，不料等半天也没等到她有个悔改之意，反倒怪责猫乱吃鱼。
拜托，她那赤鲤很难得的好吗？还是她拿君王的承诺才换来这么一条。
真是见过不讲理，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周弘治那么不讲理的人她都摆得平，还怕了她不成，黎姜遂又道，“畜生不懂事，做主子的总该懂点事，你的猫吃了我的锦鲤，你难道就不该道个歉再赔我一条锦鲤吗？”
“我只知道猫吃鱼本就应该，倒不知道其他应该不应该。”甄灵云撇撇嘴，抱起猫来，冲她哼了一哼道，“我还没嫌你的锦鲤吃坏了雪珠子的肚子呢。”
哎嗨，这还倒打一耙了！
黎姜有些气噎，卷一卷袖子，打算把这事再给她捋一捋，那边站着的宫装女子眼看二人起了口角，忙走上前劝着道：“贵妃姐姐，甄妃妹妹，听我一句劝，别再吵了，不过是桩意外，那猫吃鱼是本性，甄妃妹妹疏忽没看管住它也不全是甄妃妹妹的错。贵妃姐姐，您大人大量，难道还同一个畜生计较吗？”
她当然不愿同畜生计较，可这不是畜生的主子不讲道理嘛。
黎姜摊摊手：“我的要求已经很简单了，这锦鲤是陛下赏我的，我每日里给他喂吃的，隔三差五给它换水，早养出了几分感情，总不能让这猫说吃就吃了吧？”
“这……”宫装丽人踌躇看了看身侧的甄妃，“要不然妹妹就把雪珠子交给贵妃姐姐发落？”
“发落？贾妃姐姐真是说得简单！”甄妃鼻腔里溢出一声冷笑，“别以为搬出陛下来，我就怕了，我这个猫儿还是太妃娘娘寄养给我的呢，若论娇贵，比那锦鲤不知高贵到了哪里去。别说是吃一条，就是整个太液池的锦鲤都给它吃，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你！”黎姜自诩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主儿，不想今日倒是遇见高手了。
她气红了脸，身后跟着过来的周清妍眼看她落入下风，又听满池子的锦鲤都被吃了，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声又开始响亮起来：“陈母妃，锦鲤没有了……呜呜……锦鲤没有了……”
“别哭，别哭，你别哭呀。”黎姜让她哭得心乱，忙握紧她的手道，“我这不是正要她给你赔嘛，再等我一等。”便深呼吸口气，想着电视剧里那些贵妃娘娘的做派，强撑出几分气势，冷睨她道，“我告诉你，今天你若不给我道歉，不赔我锦鲤，我就带着凝月宫老小都住在你宫里不走了。哪怕你喊天王老子来，我有理我也不怕你！”
“那正好，你不怕，我更不怕，哪怕往后你老死在我这里了，想要我道歉那也是没门！”
甄灵云站起了身子，冷冷瞪了回去。
她原出身将门世家甄家，乃已故镇国大将军甄烈的幼女，与陈盈同年一起入的宫。二人自见面时起就很有些不睦，陈盈为人性子桀骜清高，而甄灵云则因年少时随父兄出征惯了，素来行事讲究个恣意洒脱，彼此间都是不肯服输的人，碰面说不上两句就要生恼，由是入宫三年来，凝月宫与绛云宫之间几乎从无个来往，是以落井那日陈盈说要去绛云宫才会叫众人惊奇不已，这也就不怪后来大家伙都以为是她特意去绛云宫把公主清妍推下了井。
但这些前情黎姜一概不知，她只觉得自己今日来评理的态度甚好，且甄灵云也算是默认了就是雪珠子偷吃了她的锦鲤，奈何甄灵云这看待事情的态度实在让她不满，她起先那点子和平解决的心思，到这会儿早已烟消云散，满脑子都是要同甄灵云死磕到底，非得让她赔一条锦鲤方可解气。
因她两个都是一宫之妃，虽说陈盈的贵妃头衔较之甄灵云要高一品阶，叵耐甄灵云有她爹爹的赫赫军功加身，往常也颇得君王青睐，是以两个人如同两兵将领对垒一般站着的时候，那左右围成了一圈的宫娥尽皆没个敢出声的。
还是眼看形势不好的贾妃偷偷叫来她自己的一个贴身婢女，悄声嘱咐两句，那宫娥方才领命急急跑去昭阳宫搬救兵。
周弘治却才同那两阁大学士议完朝政不久，正在明光殿闭目小憩，听高得禄低声说几句六宫近来状况，正等着今日凝月宫可有消息的时候，那边就听罗劲慌张跑进来磕头道：“陛下，贾妃娘娘差了近身的宫人来说，贵妃娘娘同甄妃娘娘在绛云宫吵起来了。”
“什么？”
陈盈她好端端去绛云宫做什么？
周弘治陡然张开眼，手里握着的一册书卷啪嗒掉到地上，他却顾不得捡拾，只追着罗劲问道：“是因何事而起争执？”
罗劲摇着头直道说不清楚，周弘治一想黎姜那脾气，兼之甄灵云也不是好相与的，忙忙就吩咐高得禄：“快走！”话毕，连步辇都来不及坐，疾步便往绛云宫去。
才至门口，果然听到里头有孝子的哭泣声，并女子的争吵声。
他急急进了含香殿，一看里头乌压压站了几重，中央面对面对峙的不是黎姜和甄灵云，却又是谁？便冷声呵责道：“都杵在这里做什么，主子们着恼，你们这些做奴婢的就不知道劝一劝？平日里养你们都是白养的吗？”
殿中众人不想他这会子会来，闻言忙不迭都跪了满地，贾妃亦是上前轻轻道了万福，陪着笑道：“陛下息怒，此事皆因一场意外而起。据闻，是甄妃妹妹宫中的雪珠子不小心吃了陛下赏赐给贵妃姐姐的一条锦鲤，是以贵妃姐姐才要来甄妃妹妹这里为那锦鲤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