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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五章 郁怒忧思

    在没有找到皇贵妃之前,他不愿意相信皇贵妃就这样离他去了。

    “陛下,陛下可是又做噩梦了?奴才……奴才让人再去点一把安息香来吧。”高德禄听着动静,忙从外头掀帘子走进来。

    他亦是多日不曾睡过好觉了,皇贵妃的这一别,不但带走了宫里头的生气,也带走了君王的一颗心。

    然而周弘治却摇了摇头,只开口问道:“外面还没有皇贵妃的消息吗?”

    高德禄轻点一下脑袋,颤颤回道:“还……还没有,不过没消息也许是个好消息,说不得皇贵妃娘娘过几天就回来了呢?”

    过几天?

    周弘治无声的苦笑。

    他早先何尝不是这般安慰自己,可是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皇贵妃却始终没有回来过。

    相国府那边,他也曾派人打探了,但都没有见着皇贵妃的踪影。

    宫里没有,相国府没有,她还会在哪里?

    周弘治思及方才做的那场噩梦,饶他贵为君王,也不由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梦见皇贵妃落在那山谷的溪水里,再也没有浮上来。

    “朕无事了,你回头多派些人出去,不拘京畿,临近的几个城郭也都去找找,若是找着了,让他们仔细些,别伤着皇贵妃。”周弘治被那梦惊得再睡不着,便坐在床沿疲惫的摆一摆手。

    高德禄揪心的看着他,半晌才答应一声:“哎,奴才这就出去多叫几个人,往四周城郭找一找。”说着,忙就退身从殿中出来,直退到那殿门外,才拎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一想到君王这般瞒着皇贵妃的下落,就是怕她回来之后受人非议,他的心里就难受极了。

    皇贵妃可不是燕子,冬天去了春天还会回来,这么个大活人,那要是没了,变都变不出来。

    十多天了,君王一直都不曾睡个安稳觉,设若皇贵妃当真就这么没了,他真不知……真不知君王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唉!”他带着鼻音长长叹息口气。

    清庭下了学从东宫过来,给他父皇请过安,就乖乖巧巧的立在一旁,等着听他父皇的教诲。

    叵耐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一句话,他不由得就仰起头了,正看他父皇盯着面前的书卷怔怔发呆。

    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自打皇贵妃搬出凝月宫之后,他的父皇就总会这样出神。有时候他还在同他说着话,他的目光却早已不知道望向哪里去了。

    这让他越发怀疑起皇贵妃的行踪来。

    他有心从陈棠那里打听过几次,可是陈家尚还不知皇贵妃在长安街上被人劫走之事,他问不出来什么名堂只得作罢。

    这会子瞧他父皇又有些不对劲了,清庭便大着胆子,轻轻走上前两步:“父皇,父皇,昨日父皇说要考较儿臣的功课,今日儿臣已经把书带过来了。”

    他连连叫唤了两三遍,周弘治才回过神低下头来看了看他,许久,方伸出手去。

    清庭忙将带过来的《诗经》递到他手里。

    周弘治接过去,翻了一翻,顺手便指了其中一页对清庭道:“这一首太傅教了没有?”

    清庭定睛瞧了瞧,遂点点头:“教了,那是《国风》,父皇,儿臣背你给您听。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父皇,儿臣背的对吗?”

    “对,很对,”周弘治目光直直的看着手上的书籍,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曾经也有一个人同他说过这样的话,那个人说要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今誓言犹在,说誓言的那个人却再也看不见了。

    “盈盈,你……到底在哪里……”

    “父皇!父皇!”

    凄厉的叫喊声登时从殿中传来,高德禄罗劲等人听闻不有都骇了一跳,跌跌撞撞从外头跑进来,一见君王倒在了桌案上,太子殿下跪在旁边哭泣着叫喊他,慌得当即都变了脸色,尖声高叫着让人去宣御医。

    殿中的烛火也似是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禁不孜了几晃,一明一暗之间越发让那起赶过来的御医吓破了胆。

    韩贵太妃坐在床沿,看了一眼被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君王,不由得焦急道:“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会吐血?”

    许荀因着在昭阳宫和凝月宫问诊过几次,对于君王的身体要比别的太医了解许多,眼见太妃娘娘急怒起来,忙回道:“启禀太妃娘娘,陛下这是郁怒忧思,劳倦过多,又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是以把心头的那点子淤血吐了出来,待……待微臣开几副方子给陛下调养调养,便可大安。”

    “调养?现在说调养,早前做甚么去了?”韩贵太妃怒而生恼,抬手便将一盏茶摔落出去,唤来高德禄道,“你们日夜看护着陛下,怎么还会让陛下郁怒忧思劳倦过度?”

    高德禄低垂着头,任由那茶盏上的碎渣子崩落了一脸,也不敢说一句求饶的话。

    更不敢说君王之所以会郁怒忧思皆因皇贵妃失踪之故。

    可即便他不说,韩贵太妃依然察觉出了一丝古怪,眼看小太子还偎在自己身边哭个不停,她抿一抿唇,旋即便命许荀等人道:“既是知道了皇上的症状,还不下去开方子?”

    许荀不敢耽搁,忙磕了头带着太医院的一群人退出去,急忙开方子抓药去了。

    殿中一时安静下来,只听闻清庭低低泣涕的声音。

    韩贵太妃紧缩眉头,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眸冷冷地从高德禄身上扫过,片刻才咬着牙喝问他道:“高德禄,本宫原以为你是个忠厚老实的,想不到你竟然也敢欺上瞒下。本宫且问你,皇上这个病到底是怎么来的?”

    “皇上……皇上他……”高德禄磕磕绊绊,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韩贵太妃面色越发阴沉,要说周弘治劳倦过度,她还可理解,可要说郁怒忧思,那可就真让人奇怪了。

    朝廷近来并没有什么可值得君王忧思的地方,再则外头文有陈冲、谢太傅,武有秦吉安陈靖,哪里需要他来郁怒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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