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六章 不治而亡

    她一连串地逼问，高德禄被她问得越发惶恐，脸色也越发苍白了起来。

    旁边哭泣着的清庭，亦被他父皇的倒下和韩贵太妃一连串地诘责吓失了魂，禁不住呜咽道：“皇祖母，是陈母妃……陈母妃她不见了。”

    陈盈不见了？

    韩贵太妃双目陡然大睁，伸手便握住清庭的双肩追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谁不见了？”

    “陈母妃她不见了。”清庭拿手背胡乱擦了一把眼泪，“那日陈母妃带孙儿和皇妹出宫，回来的路上陈母妃就不见了。自从陈母妃不见之后，父皇就变了，皇祖母都是孙儿的错，若是孙儿那天拦着陈母妃，不让她出宫就好了，呜呜……”

    陈盈出宫了，还带着太子和公主？

    若非这话是从清庭口中说出来，韩贵太妃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怪道这么多天没见着皇贵妃的身影，她就知道即便是皇贵妃染疾，也不可能住到行宫里去而不回皇宫医治的，原来竟是失踪了。

    “是什么人这样大的胆子？”

    居然连宫中的皇贵妃也敢劫持？

    韩贵太妃喝问道，高德禄耳听太子殿下把一切都说了出来，情知瞒不住了，便磕着头，泣涕回道：“奴才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人，敢把皇贵妃娘娘劫了去，奴才只求太妃娘娘救一救陛下吧。自打皇贵妃娘娘没了以后，陛下就再没睡过好觉了，近来更是每晚都会在噩梦里惊醒，这般下去，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啊。”

    “这……发生了这等大事，你们这群狗奴才如何不早说？若不是清庭，你们还打算瞒着本宫到什么时候！”韩贵太妃勃然大怒。

    高德禄长跪不起，哭得泪流满面。

    若不是陛下的旨意，他何尝愿意瞒着太妃娘娘？可是如今见君王的身子仿佛油灯一般，一日日耗尽下去，他就是拼着抗旨不遵，也得说了。

    “太妃娘娘，实不相瞒，皇贵妃娘娘人虽没找着，可是随身的东西都在蘼芜山的山底下找到了，娘娘十之八九是遇难了，是陛下太过喜爱娘娘，总以为娘娘还活着，是以才苦苦撑到今日。太妃娘娘您是陛下的母妃，求您劝一劝陛下，就……就忘了皇贵妃娘娘吧。”

    忘？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说没就没了，哪里是说忘就忘得了的？

    韩贵太妃怒极生悲，不觉长叹口气：“这都是孽呀，那个陈家的陈盈，本宫早就说过不该纳进宫里来，可是皇上到底没有听从本宫的。”说着，低眉看了一眼高德禄，抬抬手叫起他道，“起来回话吧。”

    高德禄谢了她的恩典，忙擦擦眼泪站起来，又听韩贵太妃道：“皇贵妃失踪的消息，一共多少人知道？”

    “除却皇上和奴才，也就跟着出去的几个侍卫并两位殿下知道了。侍卫那边奴才已经让林统领好生嘱咐过了，一个字都不许传出去。至于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

    他回眸望了望清庭，好一会儿才躬身接着回道：“奴才以为两位殿下不该知晓的，却不料殿下如此聪慧。”

    韩贵太妃点点头，轻轻抚摸着清庭的额梢道：“这等事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迟早大家都会知道的。陈家那边……可有什么话说？”

    “陈家那边还未曾递过消息，大抵还不知晓。”

    韩贵太妃沉吟了片刻，旋即挥挥手，叮嘱他：“好了，你先下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本宫留在这里等皇上醒来再说。”

    “哎，奴才告退。”高德禄擦去了泪痕，转头出了内殿。

    清庭偎在韩贵太妃怀里，良久才带着哭腔小声道：“皇祖母，父皇什么时候醒啊？”

    “就快醒了，莫哭，仔细让你父皇听见要骂你呢。”韩贵太妃轻声哄了哄他，扭回头去看了几眼躺在床上的君王，瞧他脸色分明比从前憔悴了许多，心里不无恼恨自己的大意。

    她若是多留心一些，想必早就该发现皇贵妃失踪的消息了，也不至于让皇上弄到今天这等地步。

    韩贵太妃捏紧了帕子，抱住清庭哄了许久，方见到太医院的人熬了汤药送进来。

    她便看着人将汤药灌进了君王的口中，直等到一个多时辰之后，才终于得见君王转醒过来。

    周弘治直觉自己又做了一场噩梦，那梦里没有了皇贵妃，却让他比梦见皇贵妃的时候更加担忧害怕。若是她连梦中都不再来了，往后他还要去哪里见她？

    他愣愣睁开了眼，回眸瞧见韩贵太妃和清庭都在床沿坐着，一时间竟有些回不过神来，许久才哑着嗓子道：“母妃怎么来了？”

    韩贵太妃看他醒来，又是喜又是气：“你还认本宫是你的母妃，可是皇贵妃失踪这样的事，陛下为何要瞒着本宫？”

    “母妃……”周弘治语结，下意识就要去看高德禄。

    韩贵太妃瞥他一眼，当即气愤道：“不怪高德禄，要不是本宫逼他，那个狗奴才还不知要瞒到何时。皇上，你自幼熟读圣贤书，不知看了多少古训，怎会不知情深不寿，强极则辱的道理？

    本宫早说皇贵妃宠不得，是你执意不听，不单将她升为皇贵妃，还对她宠爱有加，冠绝六宫，岂不知她哪里有那等福气消受起这么多的君恩？本宫虽说也怜惜她这般年纪就早早没了，可是死了的人虽然死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

    “是谁同母妃说皇贵妃死了？”周弘治闻言大惊，顾不得身体抱恙，忙翻身从床上坐起，直直盯住了韩贵太妃，“朕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着尸体，谁敢说皇贵妃死了？”

    “你！”

    韩贵太妃眼看他似有些疯魔，禁不住吓了一跳，定一定神，才斥道：“皇上若还当本宫是你的母妃，那就听本宫一句劝，皇贵妃是死是活不要紧，可要是皇上因此有了什么好歹，便是皇贵妃活着，本宫也饶不了她！”

    “母妃！”周弘治握一握拳，双目之中隐隐泛起红来，“母妃，皇贵妃只是一时没有消息罢了，早晚都会回来的。”

    “既如此，陛下为何要这般折磨自己？”

    韩贵太妃冷冷抬起头：“陛下可还记得当年在本宫面前发下的誓言？你说你要当明君，你说你要这钧周的江山万古长存，可陛下现在在做什么？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你算的什么明君？

    陛下，你睁开眼看看外面，看看清庭，外面群狼环伺，清庭只有七岁，你若是有个什么意外，难道要我们孤儿寡母的去同外面的群狼作斗争？钧周的江山，就比不过她陈盈一命？

    若你记得当日的话，那就给本宫好生做一个明君，即刻昭告天下，皇贵妃重疾缠身，不治而亡，送入皇陵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