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这是当然的

    自从《逝水青春》之后，慕宁已有两年时间未接任何戏了。

    像他这种已经上到这个地位的艺人，早已经有了可以自己挑导演、挑剧本的资格了。他不想接戏，除了是因为想休息，还因为没有能够让他足够动心的剧本。

    现在，沉寂了两年多的慕宁，又愿意接戏了，那就表明这部戏的确是有特殊之处打动了他的。

    可是，他要接戏，和她又会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柳青要专门给她来电呢？

    “什么要求？”许若瞳问。

    “他要求，必须由你来出演戏里他的初恋女友。”

    原来只是这样呀。许若瞳松了一口气。

    “没问题啊，我和他一起都合作过两部电影了。”

    柳青有点为难地清了一下嗓子，然后才道：“是这样。这部戏呢，因为剧情需要，他和这个初恋女友呢，恐怕避免不了会有几场尺度比较大的戏。我怕你……”

    许若瞳一听，嗓子也有点发干了，声音瞬间低了八度：“啊，这样啊。那……这个尺度究竟会有多大啊？”

    柳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清了一下嗓子，道：“如果不考虑其它非电影的因素，我希望尽量逼真地再现恋人间真实的原始状态。

    即使因为其它因素，不得不缩小尺度，但为了更好地表达人物的心理，影片需要的尺度也一定会超过大多数观众能够接受的程度。

    许若瞳，我们都清楚，国内电影没有分级，演员辛辛苦苦拍出来后，要么为了过检会被剪，要么就是禁止上映。而且，观众的欣赏水平也未必能达到我们理想中的高度，很可能大家会说许多很不好听的东西。所以，我对要不要拍这个片，尤其对这个角色的人选，一直都很矛盾。”

    关于这个问题，许若瞳早已不是新人，她心里自然是很明白的。

    若是别的没有合作过的导演，仅仅因为“尺度大”这一条，许若瞳很可能会一句话就直接回绝了。可是，她对柳青是信任的。

    当初，在最终决定接演《无路可退》之前，她就专门把柳青所拍过的所有影片，都认真地看了一遍。

    在拍摄《无路可退》的几个月时间里，她对柳青拍片时对细节和效果的执拗，又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所以，许若瞳考虑了好一会儿，才对柳青道：“柳导，能不能先让我看看剧本再决定？”

    柳青忙道：“这是当然的。”

    挂断电话不久，柳青就把电子版的剧本，以邮件附件的形式先发了过来。他并在邮件正文中承诺，纸质版的剧本，立刻就会给她寄出来。

    许若瞳放下了手上一切琐碎的事务，甚至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一直就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捧着ipad看剧本。

    这个剧本的名字是《爱的尽头》，很普通、又很文艺的一个名字。但是，如果是对柳青有所了解的人，仔细地品这个名字的话，就能品出些不同的味道来。

    剧本的故事很简单。

    男主顾迁是一名很优秀又很年轻的心理学研究者。他与初恋的女友汪玥十分相爱，两人在一起度过了很美好的一段时光。

    然而，汪玥却在与顾迁相爱最为火热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抑郁了。不久，她给父母和顾迁各留下了一封遗书，选择了自杀。

    在遗书上，她告诉顾迁，她无比地爱他，并且珍视她和他的爱情。但是，爱情这种东西实在太过美好，所以注定不会长久。她只要一想到有一天，她和顾迁的爱情会变得平淡甚至会慢慢消失，她就无法忍受。

    所以，她决定在爱情最为美好的时候，永远地离去。只有这样，她才能在顾迁的心中永远保持美丽。她和他的爱情，才能在他的心中永存。

    顾迁因为汪玥的死，大受刺激。他因此而改变了他的研究方向，并成为了一名心理医生，专攻抑郁症。

    然而最终，他自己却在越来越深入地了解了人性内心深处的黑暗和挣扎无望的绝望后，也选择了自杀。

    剧本中，汪玥的戏份其实很少，她的故事完全只是借助顾迁的回忆得以呈现的。

    但是，她却成为了主宰顾迁之后人生的主角。不论是顾迁的工作、还是他后来的恋爱生活，无一不受汪玥的影响。

    虽然当初，许若瞳因为荒原的那个雨夜之事，对男人的触碰很是反感，但她对“性”这件事的本身，并不排斥。

    她一点都不认为这件事本身是一件很脏、很不能为人所道的事。相反，她一直认为，这应该是一件很神圣、也很美好的事。

    但是，这件事的确有关道德、有关人性的美与丑。

    所以，她对自己和凌默宸这种不道德的关系，一直都报着强烈的自遣和矛盾的无奈。

    听到门铃响时，许若瞳一惊。她赶忙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用手使劲地挥了又挥，这才打开了门。

    凌默宸一走进屋里，就皱紧了眉。

    他把车钥匙放在了玄关处的鞋柜顶上，弯腰换了鞋，慢慢地走到了客厅的茶几前，然后，他看到了茶几上那个标着“marlboro”的烟盒，以及烟灰缸里的三个烟头。

    “你又开始抽烟了？”

    屋子里那股明显的烟味，只要鼻子没问题的人都能闻得到，甚至，白色的烟雾浓到连肉眼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许若瞳就是再想否认，也是无从否认的。

    所以，就算明知道凌默宸极不喜欢她抽烟，她也只好垂着脑袋，硬着头皮壮着胆地轻轻“嗯”了一声。

    她第一次抽烟，是因为当初饰演《逝水青春》里的孟丹。堕落后的孟丹，成天都泡在烟酒中。那段时间，又正好是她与凌默宸关系最糟最僵的一段时间，所以，镜头以外，她偶尔也会抽一抽烟。

    因为影片中的孟丹抽的就是“arlboro”。

    后来，许若瞳在凌默宸有一次召幸她时，抽了烟后才敲响了他的门。凌默宸很讨厌她身上的烟味，她自己也知道抽烟对身体很不好，所以，后来就戒了。

    只偶尔，当她心情实在是很糟糕时，她才会抽上那么几口，但绝不会抽得太过份。

    但是，自从凌默宸上回一个电话就从餐桌前离开，匆匆地赶去了机场，许若瞳因为担忧和焦虑，在路过一家烟酒专卖行时，顺手就买了一包“marlboro”，但顶多也就一次只抽半根的样子，就会掐灭。

    今天，看完剧本后，她心里涌起了各种乱麻一样的想法，有和电影相关的，但更多的是和电影不相关的。她难受得不得了，就一口气连抽了三根烟。凌默宸若不是这个时候正好回来了，她可能还会继续地抽下去。

    凌默宸咪了咪眼，紧盯着许若瞳，慢慢地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皱着眉地在她的身上嗅了嗅，然后问：“你不知道我很讨厌女人抽烟吗？”

    许若瞳声音低低地回道：“知道。”

    凌默宸不仅不喜欢女人抽烟，他本人也并不经常抽烟。

    “知道，那你还抽？”

    许若瞳一直垂着脑袋，不看凌默宸，也不说话。

    她现在的心里依旧很乱，怕说多错多，她更怕凌默宸会看出些什么来。

    凌默宸微微歪着头，仔细地审视着她。一阵令许若瞳心慌的安静过后，他终于开了口。

    “发生什么事了？”

    许若瞳怕自己再这样有意闪躲，会让凌默宸更起疑，就大胆地抬起了头来，脸上尽量装得平淡和自然地道：“有你在，我还能发生什么事呀？”

    凌默宸想了想，许若瞳以前一直最记挂和苦恼的，就是她父亲的事。现在，这件事已不存在了，的确不应该再有什么严重到令她如此困扰的事了才对。

    “那你为什么抽烟？而且，一抽就抽了三根。”

    许若瞳看了看烟灰缸里的烟头，还是否认。

    “哦，那不全是我抽的。下午苏晓菲过来了，她和她男朋友闹了点别扭，心里难过，找我来倒垃圾，就抽了两根。送她走后，我心情也不太好，就也点了根烟。正抽着，你就回来了。”

    凌默宸还是盯着她，又问：“所以，这烟是苏晓菲带家里来的？她也抽marlboro？”

    许若瞳只好硬着头发地答道：“是啊，是她带过来的。走时，她忘了带走了。”

    凌默宸又看了她一会儿，没再继续就这个问题追问下去。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就因为苏晓菲和她男朋友吵架了？”

    许若瞳有点头痛了。

    那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一个谎言需要十个谎言来圆。而面对凌默宸这种智商高到变态级别的人，恐怕十个谎言都盖不住一个醒言。

    “是啊。苏晓菲对这段感情很认真。她前不久时还对我说过，她想和那个男人结婚，然后彻底地退出娱乐圈，专心地和那个男人经营公司。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对这段感情就产生了失望。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这么的脆弱。”

    凌默宸的眼睛突然就咪了一下，“所以，你是又想起楚寒了？”

    许若瞳乍一听到“楚寒”这个名字，先是呆了呆，然后才反应过来凌默宸的意思。

    凌默宸的逻辑是，她因为苏晓菲的爱情想起了自己的爱情，而楚寒就是她曾经爱过的男人，所以，她一定是想起了楚寒，所以心情才不好了的。

    她当然没有想起楚寒，她刚刚想的全是他，此刻正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只是，她不想他知道。

    所以，看起来，她只有承认这一点，眼前这个谎好像才能圆过去。

    可是，她如果说她想楚寒了，凌默宸这家伙会不会又暴怒，甚至怀疑她一直还在和楚寒勾勾搭搭的？

    “没有，我没有想他，就只是有些感慨而已。你知道的，女人都是容易多愁善感的，尤其是遇到爱情问题时。”

    她否认，并不表示凌默宸就一定会相信她的否认。

    “多愁善感？你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女人吗？”

    她是吗？

    许若瞳自己也说不清楚她是不是。从某些方面来说，她好像是个挺粗硬的女人。

    她喜欢随性行事，不喜欢斤斤计较那些普通女人喜欢研究的鸡毛蒜皮的事。大多数时候，她对工作的兴趣，好像比对爱情的兴趣还要高得多。如果可以，她很想和男人一样，举着又厚又大的扎啤杯，与好友一起畅饮。

    但这些并不表示，她就是个内心粗旷的女人。

    相反，她比大多数人都要敏感，她对感情的感受比许多人都要细腻而敏锐。所以，她才特别地喜欢音乐，也喜欢自己写音乐。

    音乐这个东西，吃不能吃，穿不能穿，用不能用的，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表达人内心的情感。

    内心情感丰富的人，都特别地害怕受伤害。就像身体神经敏感的人，会特别的怕痛一样。

    所以，她才会特别地害怕投入到一段注定就不可能的感情之中。

    所以，不管是当初和楚寒，还是现在和凌默宸，她并不完全是因为所谓的理智，才禁止自己走出那一步。还有其它的原因，那就是她害怕，她不敢。

    所以，基本正常人都会有的补偿心理，当初，她在看完了《逝水青春》的剧本后，会特别地被孟丹这个人物所吸引。因为，她觉得自己就没有孟丹那种敢爱敢恨的勇敢。

    这样的勇敢，在现实生活中也并没有多少人能够拥有。而且，现实中大多数人也不会认为这是一种勇敢，却只会认为这是一种缺少理智的疯狂和疯魔。

    影片中的孟丹命运悲惨至极，令人唏嘘，但是，许若瞳却很羡慕她。

    在她看来，一个人这一生如果凡事都只讲理智和得失，却不能为了某件事或某个人而疯狂一回，那么，这样的人生其实是无趣的、平淡的。

    所以，她才可以以孟丹的口吻写出了那首《美丽无罪》。

    在现实中，许若瞳做不到像孟丹那样，所以，她才会喜欢在戏里去感受、去体会。这就是后来她为什么会慢慢地不再仅仅是因为生活所迫，而更是因为真的喜欢，才投入地去诠释那些自己所饰演的角色。

    这是她为自己找到的最平衡、也最完满的，弥补现实与理想之间差距的生活方式。

    对她和凌默宸的关系，她也是秉承着这种平衡的原则，既不要太过惹恼他，更不要过份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