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都还是上回来时的那几位

    虽然这个问题她问过凌默宸，凌默宸的回答是“不怎样”，但是，他真的会如他口里所说的那样“不怎样”吗？

    以他刚刚的表现，许若瞳相信，他不会“不怎样”，而是，很可能“会怎样”。

    此刻，许若瞳在心里问自己，他是不是一个得不到，就宁愿毁掉的男人呢？

    如果他真是那样的男人，那么，她又该怎么办呢？

    她没有答案。

    凌默宸一直在轻抚着许若瞳脖子上那浅浅的红印，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令许若瞳完全看不懂的痛苦。

    “他为什么会痛苦？是因为他对我的伤害？还是因为他的征服欲一直得不到满足？”

    时间如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变得缓慢而悠长。

    许若瞳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要过于起伏，以免引发凌默宸不可知的行为。

    而凌默宸似乎也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几乎没有浮于脸上的情绪。

    终于，凌默宸的手指离开了许若瞳的脖子，他站直了身体，轻启双唇，声音不大且平静地道：“走吧。”

    然后，他先转身离开了主卧。

    许若瞳直到确定凌默宸已出了主卧，才暗暗地松了口气，然后，又连续地深吸了两口气，才终于觉得身体不那么缺氧了。

    车里，凌默宸一言不发，许若瞳也不敢主动地说一个字。

    凌默宸又带许若瞳去了之前到过的那家高级的西餐厅，依旧是那间独立的小餐厅，也依旧是那名懂几门外语的法国大厨，甚至，连侍立在一旁的侍者，都还是上回来时的那几位。

    凌默宸这个男人很奇怪，他看起来对许多常人很在乎和看重的事，都很不循规蹈矩，但对某些事，却又很认死理。

    比方手机，以他的身份，他完全可以买更贵、更符合他身份的vertu，可他一旦认准了黑莓，就一直用黑莓，出了新品，就换掉旧品，品牌却一直不变。

    吃饭也是这样。

    他不信任国内的食品安全，能买到进口的食材，就会尽量使量进口货。但一旦他喜欢上了吃许若瞳做的菜，他就不会管太多，只要是她亲手做的，他就会吃。哪怕有时她因为心情不好或是发挥失准，做得并不好吃，他也照吃不误。

    坐在这里，许若瞳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了上回在这里，和凌默宸吃那餐饭时的情景。

    就是在这里，凌默宸当着厨师和侍者的面，向她提出了要她为他提供特殊服务的要求。

    许若瞳的心里很是忐忑不安。

    加之出门前才发生过的事，许若瞳很担心这餐晚餐，凌默宸又会做出些什么令她感到不安和尴尬的事来。

    两次吃饭，时间隔了这么久，情况却还是那么的像。

    许若瞳记得很清楚，上回出门吃饭之前，凌默宸破天荒地对她说了许多话，其中就提到了人的“贪欲”问题。

    他说，为了让她满足，他决定对她进行适当的剥夺。然后，他拿出了楚寒和章局的那段录音。于是，她心痛地结束了和楚寒那段美好而朦胧的初恋。

    这回呢？凌默宸同样提到了她的贪心。那么，他是否又要对她进行某种剥夺了呢？

    凌默宸从头到尾，几乎是一言不发，只除了偶尔吩咐厨师和侍者，会说几句英文。为了让厨师更准备地领会他的心意，他对厨师的吩咐，有几个关键性的词，他用的是厨师的母语，即法语。

    由此，许若瞳再次确认，凌默宸的口味真的不是一般性的挑剔。

    也因此，最终递到他们餐盘中的食物，是相当美味而精致的。

    但是，整餐饭，身为吃货的许若瞳都吃得无比的压抑。看着凌默宸动作优雅地享用着盘中的那些美食，她又一次地想起了电视里大型猫科动物进食时的恐怖画面。

    唯一令她感到庆幸的是，凌默宸这回并没有为难她的迹象，整餐饭，他就只是安静地吃着。

    但也因此，许若瞳的恐惧一直在增加中。她不相信，这餐饭凌默宸会让她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吃完。

    饭后甜点上上来时，许若瞳觉得她实在是有点绷不住了。

    她知道再好吃的甜点，凌默宸都是不吃的。所以，她也没敢碰面前那精致得可与艺术品相媲美的甜点，就只是双手搭在自己的膝上，等着凌默宸向她说出，他压了一整餐时间的话。

    果然，凌默宸朝她勾了勾手指。

    许若瞳暗暗地吸了口气，站起，慢慢地走至了他的面前。

    许若瞳的心跳猛地开始加速，轻声而恐惧地求他：“你别这样。”

    凌默宸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寓意不明的笑意，然后，他朝侍者领班打了个手势。

    “c。”

    侍者领班立即吩咐一名侍者，出去叫乐队去了。

    不久，五名乐手鱼贯而入。他们的手上分别拿着大提琴、小提琴、手鼓、信，还有一名乐手在侍者的帮助下，抬着一架电钢琴走了进来。

    有这五样乐器，的确各种风格的音乐，就都可以演奏了。

    五名乐手在角落里坐好了，并且，乐器也都架好了。然后，所有人都看着凌默宸。

    凌默宸淡淡地说出了他想要的乐曲名。

    “《redhot》。”

    五名乐手面面相觑。

    在他们的理解中，通常叫乐队演奏的一男一女，点的曲目都会是那种缠绵而轻悠的乐曲，以方便为两人谈情说爱营造浪漫的氛围。哪有一上来就点这种曲目的？

    一听到凌默宸报的这曲名，许若瞳心中那不好的预感，就越来越强烈了。

    她心中升起强烈的想要逃走的念头。但是，凌默宸的一只手已经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不是说，你是个音乐人吗？难道，你连听音乐都会害怕了吗？”

    如果只是听音乐这么简单，她怎么会害怕？

    “真的只是听音乐而已？”

    凌默宸的嘴角，又勾起了一抹那种寓意不明的笑意，慢悠悠地道：“不然，你还想干嘛？”

    许若瞳心想，不是我想干嘛，而是你想干嘛呀？

    音乐响起，节奏越来越快，许若瞳的心跳也随着音乐越跳越快。凌默宸的手一直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她只能一动不动、尴尬地站在他的身前。

    “don'tstopwyorder！”

    吩咐完这一句，凌默宸就慢慢地站了起来。

    看着凌默宸站起，许若瞳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好来坞大片里，怪兽第一次现出全身时的那些经典画面。

    震憾而恐怖！

    她不由自主地就想后退。

    见到她脸上那明显到已无法掩饰住的恐惧神色，凌默宸嘴里很轻地发出了一声“呵”的轻笑。

    紧接着下一秒，他突然一把就紧紧地搂住了许若瞳的腰。

    独立餐厅内，《redhot》那热烈无比的旋律，在不断地提醒着许若瞳，这里，不只有她和凌默宸两个人，而是有许多的人存在。

    凌默宸停住了动作，自上而下的俯视着她，渐渐地，他的双眼有些发红了。

    然后，他微微侧了一下头，声音依旧不算太大地道：“turnaroud！”

    旁边的四位侍者和五位乐手，都是尴尬异常。

    一听到凌默宸的这声命令，四名侍者立刻转过了身去。

    小提琴、号手、鼓手都一边继续地演奏着，一边慢慢地转过了身去。

    因为凌默宸之前还有另一句命令，没有他的命令，音乐不许停。只有电钢琴手和大提琴手，在侍者的帮助下，将琴换了个方向，然后又继续地演奏。

    他用颤抖又冷硬的声音，问许若瞳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要不要爱我？”

    这句问，就如同一把匕首插入了许若瞳的心口。她在意念中，仿佛看到她的心脏被洞穿，然后，她身体的血狂涌而出。

    她的血并没有真实地流出，可是，她的眼泪却如喷泉般涌流。

    她的身体里，有方向完全相反的几道漩涡，同时在旋转和奔涌。

    这个男人做出如此毫无底限的恐怖之事，难道就只是为了强迫她说出她要爱他吗？

    究竟他对此事执着到了怎样的一个地步，才会做出来这种惊世骇俗到令人觉得恐怖的事来？

    许若瞳既想说“要”，又想说“不要”。

    她既想将眼前的这个逼她的男人，紧紧地抱入怀中，又想立即长出一对巨大而洁白的翅膀，飞离他的压制，飞离他的身边。

    她就这样，被那两道转速完全相反的、急转的漩涡不断地冲击着。

    凌默宸则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她，盯着她眼中的挣扎，盯着她的眼泪如流水般，道道滑落。

    终于，许若瞳用颤抖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他道：“是你自己说的，千万不要爱上你。”

    凌默宸就像个蛮不讲理的孩子一般，失态地大吼道：“不需要你提醒，我说过什么我自己清楚。我现在是问你，你要不要爱我？”

    边问，他抓住她双腕的手，就又加了些力道。许若瞳痛得痛苦地皱起了眉。

    他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地逼问她：“回答！”

    在心里经历了那漫长如一个世纪的、如五马分尸般残酷撕扯的痛苦后，许若瞳用她那双流泪不止的双眼，看着凌默宸那双发红的双眼，艰难而颤抖地说出了那个字。

    “要！”

    她紧紧地蜷缩在他的怀中，一边依旧不时地颤抖，一边依旧不断地流着眼泪。

    回答已说出了口，心底的痛楚却并未止息。

    坐进了车里，许若瞳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凌默宸也坐进了车里。他没说什么，直接发动了车子。

    许若瞳再次松了口气。

    她很怕凌默宸会问她，刚刚她是不是因为受到胁迫，害怕他真会当着那些侍者和乐着的面对她怎样，所以才说了那个“要”字。

    如果他真的开口问，那么，她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她之所以那样说，害怕的原因当然有，而且，很有。

    不管怎么样，先度过眼前这个迫在眉睫的危机再说。反正，“要”的意思只是表示她不会再刻意地拒绝爱他，并不意味着她现在就已经爱上了他。

    但是，要说她那时是完全在骗凌默宸，当然也不尽然。

    她不敢再继续地细想，凌默宸是不是其实对她的心意早已了然，所以，才会有了今晚这餐让她吃得惊心动魄的晚餐。他是不是也洞悉了她刚刚的想法，所以，现在才也没问她一句的。

    凌默宸没带许若瞳回华锦园，而是带她去了静湖。

    走进静湖那间别墅的大厅时，完全出乎许若瞳意料之外的，客厅居然完全是她以前在这里时的模样。落地窗角落的西伯利亚虎背上，依旧是那只逼真而可爱的孝仔。客厅与餐厅的隔断门框上，依旧是那一长窜的长臂猴挂着。

    一楼客厅与露台相连处的那窜风铃，是她上次离开时前不久，在顺路逛一家工艺品店时买的。此刻，那窜有着动画少女人偶形象的风铃，也依旧在“叮叮叮”地发出悦耳清脆的铃声，仿佛正在欢迎她的回归。

    这一晚，她仿佛体会到了渡边淳一《矢乐园》中，男女主人公的那种心境。

    也好像有些能够体会她白天时才看过的《爱的尽头》剧本中，汪玥那种宁愿用死亡来留住她心中最美好的爱的那种偏执。

    她甚至相信，凌默宸可能也有了这种体会。

    许多年以后，许若瞳依旧时常会回忆起这个夜晚的事。

    在她的回忆中，许多具体的画面都已不是太清晰，但是，那晚挂在湖面天空中的那轮残月，却一直清晰地印在她的脑中。

    就如同凌默宸那双黑亮的眼睛，幽深的目光，如用激光笔在金属块上铭刻下的字迹般，清晰而永不磨灭。

    依旧是钟灵和钟灵兄妹俩的母亲，亲自地招呼他们，也依旧是上回点的鱼翅珍丸汤和灌汤包。

    只是，许若瞳并没有如第一回来这里时那般，用筷子直接夹起灌汤包，就“唏遛唏遛”地开吃了。这次，她和凌默宸一样，用了吸管。

    “上回，你不是这样吃的。”

    许若瞳掩饰性地一笑，“是吗？”

    凌默宸很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你真的就忘了吗？”

    “当然，天天都要吃饭，一餐饭是怎么吃的我哪里能记得那么清楚。”

    刚说完，许若瞳就有点尴尬了。

    “上回，你不是这样吃的。”

    许若瞳掩饰性地一笑，“是吗？”

    凌默宸很有些怀疑地看着她：“你真的就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