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天使魔鬼
很快，乔影还是恢复了她高贵冷艳的冰山美人形象，从容的站了起来，心虚却毫不避讳的直视着宋远文的桃花眼。
“远世子当真是怕麻烦，我远道而来，不请我喝杯茶吗？”
“没有。”
宋远文说的很干脆。同时也在思索那四个人去哪里了，怎么这么大动静也没人出现，打马吊去了吗？
“远世子是在找你的人手吗？不好意思，我给他们用了一点点迷香，这会儿应该在打瞌睡。”乔影看出来宋远文在想什么，为他解答了疑惑。
“不可能，”宋远文回答的很快。虽然程焰几个人比较贪玩，但是以他们的警惕性不可能连迷香都察觉不到。
“一切皆有可能，这句话你应该不陌生。”乔影认出了他的身份，却没有告诉他程焰他们到底是怎么中招的打算。
宋远文桃花眼微微眯起，不仅仅是面上的冷漠，甚至还起了杀心。
“乔姑娘大过年的不在家里吃饺子就是来我靖王府挑衅的吗？虽然我们四国贵族与你们江湖有过协定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只要我想，代表靖王府与你乔家开战，你说你们的凌霞宫的尊主南宫望辰是会护着正当防卫的靖王府还是主动挑衅的乔家。”
“你不会杀我，”乔影还是一张冰块脸，但是眼中却带着莫名的情愫，语气很有信心。“你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我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不会对我起杀心。”
“是吗？”宋远文冷笑，“看样子乔姑娘是忘了吃一堑长一智的话。昔年我因仁慈而死不瞑目，如今本世子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果你的存在威胁到了我的安全，那你的下场只有一个，死。乔家大小姐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不知传言竟然不是真的，你的眼睛里情绪太多，多得本世子根本读不出来。北苏锦衣卫的百种刑具似乎挺有意思，乔姑娘如此美貌，眼睛如此波光，随随便便死了那就太可惜了，要是能够看到美人在百种刑具下的各种姿态，眼中翻涌的各种情绪，就算是最后香消玉殒也算是人尽其用了。”
寻常人听到北苏锦衣卫的百种刑具早就吓傻了，只不过这位冰山美人乔影不是一般人，依然面不改色，连眼底的神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北苏锦衣卫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我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还是南明人，锦衣卫怕是与我无缘了。”
“好一张利嘴，本世子以前就是败在你的巧嘴之下，你觉得现在对我还有用吗？”
“你是不是聪明人，会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好，很好。”宋远文怒极反笑，桃花眼中的深处散发着寒意。突然，他动了，以一种反人类的速度狠狠扼住了她雪白的脖颈。“好美的脖子啊，不知道再用一点力会怎么样。”
“传闻远世子从不仅女人三尺之内，如今这算是破戒了吧。”
“本世子从来不杀女人，今天不介意亲自动手试一试。若非如此，你以为本世子会愿意碰你这蛇蝎心的皮囊。”
乔影还是那副模样，没有丝毫畏惧，直视着宋远文的眼睛。“你不敢。”
“本世子有什么不敢的呢。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只要我轻轻催动内力，你连全尸都留不下。”
她的视线移到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上，眼中的情绪更加复杂。“如果让天下人知道一向距离女子三尺之距的远世子居然碰过我的身体，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说出去，谁信。”宋远文还是在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声音愈发阴冷，同时手中的力气又大了很多，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红色的痕迹。
乔影顿时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怕是再有一会儿就会窒息而死。
她从来没有想到他变了，彻底的变了，变得冷酷无情，残忍善变。换了一副皮囊，样貌变得令众生倾倒，而原来一颗红色的心已经变成了黑色。
她笑了，笑得满含着嘲讽，笑容却美的如同微笑着走来的天仙。“宋远文，你真可怜，永远都活在黑暗中，永远都不知道光明的色彩。”
“刘倩，那你还记不记得是谁夺走了我生命中的最后一丝光明。”宋远文的声音变得很阴冷，仿佛来自地狱，让人感到似乎有一阵彻骨的冷风吹过。
说到这里，乔影竟然不出声了。没错，是她，是她骗了他，是她让他最后一丝人性也随着爆炸泯灭了。如果说要找罪魁祸首，那么这个人就是她。
“怎么，无话可说了。”他笑着，笑得很是恐怖，如同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眼神的最深处又夹杂着丝丝凄凉。“如果不是你，三十岁我就可以单飞，换一个身份在世间隐居，过一个正常人应该过的日子。我因为杀手的身份不得已去杀人，背负着人命就要被你们所谓的正道灭杀，可是你们呢，在你们手上消逝的人命又有几何？你说我可怜，是，我可怜，可怜到自己的良善被你们算计利用，可怜到最后一念成魔。”
“你就是个魔鬼。”乔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一句话说出来，因为呼吸困难眼中满是血丝，身体也渐渐失去了力气。
“魔鬼？”听到这个词，宋远文竟然笑了，笑得风华绝代，万物失色，泛着猩红色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平白的增加了几分诡异的妖娆。“说得好，我就是魔鬼，曾经我想当一个天使，只不过因为你这个心怀天下的神圣天使才让一个折翼的天使走进了魔鬼的世界。倩倩天使，你说作为一个魔鬼让你随随便便死了是不是太不称职了。你长得这么美，锦衣卫的刑具太黑暗，不应该用在天使的身上。所以说，我放了你怎么样啊。”这边口中说着放手的话，却在手上又加大了力气，现在乔影气若游丝，是真的命悬一线了。
乔影最后的意识就是一张绝世无双的英俊容颜，上面挂着令一切失色的笑容，猩红的桃花眼中闪着寒光，滔天的愤怒在瞳孔中翻涌，眼底深处隐隐有悲伤弥漫。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意识消散前最后的两个字：“魔鬼。”
她醒来的时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出身在不俗的乔家，吃穿用度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但是乍一看还是被吓得不轻。古朴的紫檀雕花大床，千金一匹的极品淡紫色软烟罗当帐幔，华贵典雅的金丝楠木桌椅柜橱，鎏金的半人高取暖香炉，门口一副琉璃珠帘，一颗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桌子上唯一的一套茶具竟然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科技的青花瓷。
还在打量这里的装扮的时候，一个素衣婢女端着一个前朝留下来的古董漆盘进来了。“姑娘，你醒了。时辰到了，该敷药了。”说完，恭敬地跪在床下，拿出了漆盘中的青玉瓶，打开瓶塞，顿时一股清冽的香气传遍了整个屋子。轻轻地把少量晶莹的液体倒在了雪白的丝帕上，敷在了乔影脖子上你的大片淤青上，轻轻按揉。动作小心轻柔，十分娴熟，轻重适宜，手法有着楚家医术的影子，让乔影舒服地想哼哼。
门被毫无预兆的推开了，夜明珠的光芒打在门口那人玄色的衣服上，倒让他平白无故的增添了几分冷冽的气质，衣服上简单又不是奢华的银白色云纹为他衬出了难以想象的高贵气质。他一步一步走了进来，屋中多了一点他常用的檀香的味道，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让他本就高大的身形越发修长。他此时面无表情，清淡如水，褪去了魔鬼般的气质，倒是颇有种出尘的感觉，给人一种来自天界的神圣感觉，更像是一个审判世间罪恶的天使。
乔影看着面前的人，感觉像是窒息了一样。她自以为很了解他，却发现他好像一座冰山，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你永远不知道隐藏在海平面之下会有多少坚硬的寒冰。魔鬼、天使，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都能够完美的在他的身上呈现。他就像一张纸，一面是纯白，单纯的让人忍不住怜爱，圣洁的让人赞叹；另一面是无边无尽的漆黑，幽深黑暗，阴森冷峻。
宋远文在距离大床的三尺远处站定，挥手让婢女离开。婢女很有眼色的把门关上，恭敬地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气氛很是安静，房间中除了火焰燃烧发出的声音就只剩下了彼此之间的呼吸声。两双眼睛中都隐藏着深深的感情，尽力让它沉在眼底。然而他们不知道，这样的隐忍最后只会变成更加肆虐的风暴，一旦爆发，就是不死不休。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就注视着彼此。明明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明明只有这么短的距离，人在眼前却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将他们阻隔在两个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远文率先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安静。“我会派人护送你回瑶山。”
“你不杀我？”乔影愕然，冰块脸上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
这会儿倒是宋远文变成了冰块脸，脸上没有一点点表情。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乔影，莫名的给人一种压迫感。“杀了你江湖朝廷决裂，遭殃的是无辜的人。你活着，有我在永远良心不得安，这个惩罚远比杀了你有意义得多。而且今天过年，图个好彩头，不宜见血，同时更不想惹上乔家这个大麻烦。”
“对于你来说，乔家就是个麻烦吗？”她的声音里染上了悲凉。
“没错，上次我不过是路过岑城，就因为你乔家受伤、毒发。如果不是你闲的没事干办比武招亲，我怎么会遇上青灵山庄，并且和他们结下仇怨。这里是我在金陵城外的秘密别院，不会容忍你呆的时间太长。天快亮了，你的家人也会担心，多说无益，你走吧。”
“我不走，”乔影突然翻身下床，语气坚定，“我这次来就是履行我们的婚约。”
“婚约？”宋远文冷笑，“我早就与乔家主说明白了，我只是为了和江湖上的青年才俊切磋，无意中毒发才糊里糊涂的赢了你的，那一句话的婚约，无效。”
“不是，是我以前没有回应的求婚。”乔影面带哀求，放下了她万年寒冰的伪装，舍弃了她前世今生最珍视的尊严，下意识地拽住了宋远文宽大的衣袖。
他冷眼瞧着乔影的动作，没有任何回应。从前，她有什么事求他的时候，都会拽着他的衣袖或者上衣的衣摆轻轻地椅，一副小女儿的姿态，每次他都会心软答应。现在想起来，当年的自己真的是很傻很天真，没想到自己会被女人这么低劣的手段耍的团团转。如今再见，他只是觉得无聊，一颗泛不起任何波澜的心，别说是感动，连厌恶都不会有了。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本世子绝对不会走回头路。乔姑娘，我今天不想计较你给我的人下药的事，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本世子很护短，因为你的身份，我能够容忍这一次，以后你我再见即是路人。还有，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你在乔家做过的那些事当真以为没有人知道吗，就算我还惦记着你，那也是以前，不是现在。现在的泥在我眼中，什么也不是！乔大小姐，希望你好自为之，你我后会无期！”
说完，稍微动用的一点点内力将乔影震开，一个转身，没有任何留恋地离开了这里。
乔影呆呆的看着宋远文离开的方向，不知道说什么。她的指尖还残留着他衣袖上檀香的味道，只是那人已经消失在了萧萧寒风中。许久，一滴清澈的泪滴从她的眼角滑下，落在了被子上，晕开了一片小小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