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凤栖凰明

    一切都晚了。如果不是她自告奋勇要去抓他，那么接到这个任务的就不会是她而是她的男性队长；如果在认清他的本性之后义无反顾的向上级报告或者是接受他的求婚私奔离开，就不会让一个折翼的天使不得已变成魔鬼。她好不容易有机会重生，又见到了这个人，以为他和她一样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想到却是物是人非。她是如此骄傲的一个人，为了他放下了所有的傲气，却只换来了他无情的转身。

    悲伤漫过了她的心头，只是她没有看到在离开之后宋远文一个人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墨雨楼的梧桐树下，迎着寒风，仰着头不让泪水流下的倔强样子，也同样不知道他刚才因为想起过往那些痛苦时导致火焰魔毒再次趁虚而入时的痛苦。

    回想过往，当真是天真，轻信他人，还真的是死有余辜。

    他的骄傲，不允许别人知道他的软弱，不允许让女人为他落泪。哪怕死无全尸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骄傲被人轻贱。

    第二天一早，宋远文还在被窝里会周公就被火急火燎跑过来的管家宋章告知出事了。他顶着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迷蒙着睡眼，身子软踏踏的，被迫于宋章压迫的景航拽起来神志不清的坐在床上。冷不丁的感受了一下被窝内外的温差，刚想要倒回去，被景航拦住了，宋远文很不爽地把厚厚的被子裹在身上，继续半睡不醒的等待宋章说大事。

    对于世子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宋章是真的无奈了，要不是经常这样，他真的会气死的。“世子，有一个很重大的消息，是江湖上的，你听不听？”

    “听。”宋远文很感兴趣，无奈，很困，只能有气无力地回答了一句。

    “乔家少主定下来了，不是嫡子乔尘，是乔影。”

    听到前半句宋远文还没什么反应，到了后半句的时候，宋远文的眼瞬间就睁开了，十分震惊，一把抓住宋章的手，速度快到根本不容对方反应。

    他现在衣衫不整，仪容仪表简直一团糟，但是眼中闪过的一道精光却是十分的有精神。

    “你确定，大过年的，我读书又少，章叔你别骗我。”

    “这是王爷让我告诉你的。”宋章对此见怪不怪，很淡定地回答。

    一提他爹，宋远文就没电了。虽然他还在生气，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凡是他爹告诉他的江湖消息，没有一条是错的。

    他有搜集情报的途径，大多都是些小道消息，毕竟他的身份特殊，光明正大的搜集江湖情报那就等着被揍吧。能传到他爹那里的就是官方消息了，官方消息那就是真实性百分之百的，想不信都不行。

    “我知道了。章叔，我想喝大厨房的菠菜蛋花汤，麻烦你去帮我说一下呗。”

    “你确定？”宋章有点不相信。大厨房的菜里面有几大位列榜单上的不好吃。其中这个菠菜蛋花汤妥妥的位居“没味道”的第一名，他真的不觉得这个玩意有什么好的。

    这不代表宋远文不喜欢这个东西，大鱼大肉吃多了，他需要吃点清淡的改善伙食。“我确定。章叔你就快去吧，我真的要饿死了。如果有肉包子也顺道来几个，谢谢了啊。”

    这是主子，宋章能不听话吗。我知道说些什么好，他去厨房张罗这些吃的了。宋远文以要吃豆腐乳的理由把程焰打发掉了，一个人坐在床上，盯着鸡窝头裹着被子发呆，嘴里还念念有词。“这是天意吗？这场血雨腥风，谁也逃不掉了，看样子，真的不能幸免了。”

    一夜赶路，乔影和宋远文派来的护卫来到了沅秋河边上的镇落沅城。因为这个地方用现代地理划分属于南方地区，冬天再冷温度也在零上，所以现在冷的要死河水依然没有被冻住。由沅城借道东越，然后从东越进入北苏，最后从北苏入境南明回到瑶山，这是乔影这次从乔家溜出来走得路线。现在她对这些护卫说的路线也是这一条。

    然后，大白天的，乔影居然在一家很普通的客栈要了一个房间休息了。理由非常的正常，正常的让一众护卫觉得很荒唐却也是竟无言以对。她说她累了，大半夜赶路让她精神不济，再加上天冷，嗜睡，需要两个时辰补觉。

    三个时辰过去了，一众护卫发现有点不太对劲了。这位乔家大小姐似乎有些太能睡了。据说这位大小姐十分守时，说是两个时辰就绝对不会多一盏茶的时间。这会都超出来了一个时辰，敲门的时候还没有一点反应，真的很不正常。别是被人暗算了吧。出于对乔影的关心，几个大老爷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把狗屁礼节抛到脑袋后面，去房间里看一看，免得出事。

    通过最原始的转筷子的方法选出了一个倒霉的代表，推门走了进去。不看还好，一看这群人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大爷的，乔大小姐什么时候跑了，还很潇洒的留了一张纸条“告诉你家世子，本主等他履行约定”，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连她跑了几个时辰都不知道。

    几个人蔫不拉几的回墨雨楼复命了，一个个如同霜打的茄子，心情低落的可怕，等待着世子不知道能出什么幺蛾子的惩罚。

    然而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家世子没有露出来他标志性的似笑非笑整人笑容，反而很平静地“哦”了一声，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的让他们离开了，还非常贴心的给他们每个人准备了一份饺子，可以根据口味量身定做。

    蒙圈，傻眼。世子咋了，难不成是因为过年？

    虽然想不明白世子怎么转性了，但是还是十分乐呵地离开了，不受罚比什么都强。

    宋远文真的为这帮人感到悲哀，也顺便吐槽了一下自己的智商，没想到盛怒之下竟然把乔影的本事给忘了，反侦察反追踪是她的必修课，在一帮人手底下逃跑是分分钟的事。

    虽说这群倒霉孩子身手很好，智商也不低，但是和乔影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这不怪他们，谁让乔影也是一个如同bug一般的存在。

    大年初一的日子，皇族需要入宫向皇上皇后拜年，各皇子也需要向他们的生母请安。靖王府出了一个皇后，成功的有了一个在大年初一进行皇宫一日游的机会。

    不过，他们可没有这么快就能进宫，因为……靖王府的年初祭祖真的是太复杂了。

    一大早天不亮就得起床，必须得是全新的朝服，行三跪九叩之礼，上香、诵读祭辞等等一大堆。

    靖王府的开宗祠祭祖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走个过场，就算走过场也是很复杂的过场。

    前朝对鬼神和先人更加的尊敬，所以依据留下来的古制，靖王府祭祖的步骤向来都是很繁复的。

    而靖王府也在祭祖这件事上给予了最大程度的重视。历来气氛都是比较轻松的，实行半放养的教育手段，唯有祭祖不一样。就这么说吧，只有还能喘气，哪怕被担架抬着，你也得来给祖宗说声“参见老祖宗”。

    因此，在经历了一大堆靖王府悲剧的乱七八糟前朝礼仪之后，天已经大亮了，这个时候他们才能进宫请安。

    盯着皇上很不愉快的目光，宋远文和宋远宁拿着圣旨大摇大摆的不下跪。然后在靖王妃的带领下来到了皇后的宫殿，凰明宫。

    至于宋廷辉，他作为朝臣，最主要是男性，还是算了吧，老老实实在皇帝这边喝茶吧。

    要说这凰明宫也不是每一个皇后都有资格住的。

    单说这名字，凰，来自于凤凰，不是一般人担不起；明，全皇宫只有这一个地方带着南明国号的一个字，所以从名字上来看，这里就是一个不一般的地方。

    而且据一个在宫外的老工匠后人所讲，凰明宫的风水不是一般的好，除了承明殿就是凰明宫了。

    所以说，太祖皇帝定下了一个非常严格的规矩：凡是以太子妃或王妃身份成为皇后的，必须生下嫡子才能入主凰明宫，若是皇帝在登基后举行的大婚，皇后不得入姿明宫，待生下嫡子后于嫡子满月之时搬入凰明宫。

    因为这个倒霉的规定，很多皇后一辈子都没能踏进凰明宫一步。当今皇后宋雪绘在还是王妃的时候生下双生子上官亦枫和上官亦涯，所以在皇上登基之后成功住进凰明宫。

    她是唯一一个生下双生子并且都成功养大的皇后，而她也只有这两个孩子。在其他妃子生下皇子公主之后她依然中宫之位稳固，经久不衰。

    每次宋远文走进凰明宫都要赞叹一番，这里边不是一般的奢华，奇花异草，亭台楼阁，金玉琉璃，要啥有啥。要不是宋雪绘本身不爱好奢华，这里边更是不知道能华丽成什么样子。

    宋远文闲不住，先跑了两步，把靖王妃远远地甩在了后面，气得不得不端着大家闺秀这个空架子的宋远宁差点跳脚。

    到了凰明宫的门口，示意程焰把太监们打发掉，然后一个人进了宋雪绘的宫殿。

    皇子们请安都是比较早的，每次等靖王府祭完祖再进宫的时候，该撤的都撤了，最多能碰上中午来母后宫里蹭饭吃的太子和英王两位殿下。根本不用担心会碰到其他女眷，宋远文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一如既往用几样宫外的小玩意打发掉门口的小宫女，然后一下子把门推开，吓了宋雪绘身边的大宫女琉璃和琥珀一大跳。倒是宋雪绘淡定得很，继续专心致志地侍弄着从梅园折回来的几枝红梅花。

    “远文，这么快就来了，你母妃和远宁呢。”宋雪绘停下手中的动作，把精致的白瓷花瓶递给琥珀，起身拍了拍手，毫无皇后形象的来到宋远文身边打量着他。

    “在后面，我先来了。反正这个后宫除了太子殿下没人管得了我。”宋远文还是没有行礼，眼中闪着期待的光芒，让人觉得他说假话也难。

    事实也是如此，他是唯一一个可以随意出入后宫又不是皇子的男子。没人会相信宋远文能给皇帝戴绿帽子，包括一向不怎么喜欢他的皇帝，他表现的就跟某行为冷淡一样，信母猪会上树都不能信他会对女人兽性大发。

    在宫里他依然谁的话都不听，除了太子。原因很简单啊，五好太子上官亦枫同志被废掉的可能性无限小，得讨好未来的领导啊。

    皇帝、宋雪绘：……我们还是现任领导呢。(￢_￢)

    宋雪绘才不管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转身就吩咐琉璃去准备一些糕点和他最喜欢的珍奇茶叶雪山梦华，宋远文开心的大吃大喝，不一会靖王妃就领着宋远宁来了，于是场面就成了兄妹二人毫无形象的抢吃的，两位大人在一旁一边闲聊一边看热闹。

    请安什么的，又没外人，省了！

    四个人热闹着说说笑笑，宋雪绘也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毫无皇后的架子，十分亲近。

    谁能想象这样一个看起来如此和顺的人却有着令人忍不住打哆嗦的铁血手段，以至于后宫里的人没人有胆子得瑟。她本身是一个善良的人，但是她的温和只对她的亲人，为了活下去，为了她珍视的人能够平安无事，她必须有自己的手段。

    岁月没有在宋雪绘的脸上留下一点痕迹，年近四十的她还是那么年轻，那么貌美，如同双十年华的天神仙子，只是眼底深处的一份沧桑反映了她不平静的一生。

    这是她的宿命，从作出决定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这一切，但是她不后悔，只因为她是靖王府的女儿，她是宋雪绘，她不仅仅有自己，她还有整个靖王府，还有她一辈子都割舍不下的两个孩子，以及那个活在记忆中再也回不来的人。

    万万没想到半个时辰之后，居然还有迟到了刚刚才来请安的。而这些向来都是一些难缠的夫人，宋雪绘习以为常，宋远文却依然能感觉出来她有点不耐烦。

    也是，听父亲说姑姑在嫁入王府之前也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向来不屑于后宅的阴谋算计。如今却每天都是这种日子，哪怕习惯了，她骨子里还是那个靖王府胸怀宽广的嫡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