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进宫解诗
翌日,客氏带着一班人捧着皇上的圣旨来到魏进忠的府上。
领班太监喊道:“魏进忠接旨”魏进忠尽管精神萎靡,无精打采,也不得不出来接旨,太监宣诏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魏进忠于明日辰带义女萧婵进宫解诗。钦此”
魏进忠谢恩接旨。
客氏看着魏进忠无精打采的样子,说道:“看见没魏进忠,如果你当上了秉笔太监,以
后皇上这些诏书就由你来写了”魏进忠听了眼睛一亮。
萧婵要奉诏进宫了,雪芙蓉和良岐泪水连连。雪芙蓉道:“儿啊,娘没想到他们会使出这一招”
萧婵道:“娘啊,皇上招我进宫,是为了解诗,解完了诗儿就会回来的”
雪芙蓉凄楚地道:“孩子啊!你以为你这次进宫还回得来吗?”
萧婵道:“怎么不能?又不是卖给他们了”
雪芙蓉眼含泪水说道:“儿啊!咱们真的被人给卖了
萧婵疑惑地道:“娘,我不信,谁敢卖咱们?”
雪芙蓉道:“还能有谁,就是你那个义父呗”
萧婵道:“我义父?他为什么要卖我?”
雪芙蓉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干得出来”
魏进忠道:“雪芙蓉,你咋这么说我?我想留萧婵还留不住呢,怎么会卖她?是皇上宣她进宫,我有什么法子?”
雪芙蓉道:“不错,是皇上宣她进宫的,可是皇上怎么会知道你府上有个萧婵,她能解诗,你不说他能知道吗?”
魏进忠道:“芙蓉,你可冤枉我了,萧婵进宫这事我都后悔死了”
雪芙蓉道:“你后悔什么?你把我女儿献进宫里,你就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只要你得利
了,你还管别人的死活?”
魏进忠道:“夫人,这次真的不怪我”
雪芙蓉道:“不怪你怪谁?怪我吗?”
魏进忠跺了跺脚道:“都怪她妈那个——————”他毕竟没有说出来,但是雪芙蓉明白,他指的是客氏,大概这个女人也闻出了一点味道,魏进忠府上有这么个漂亮女孩子,魏进忠会忙里偷闲经常往回跑,怕她不真心跟他,一想到这儿客氏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如果把这个女孩子弄到皇上身边,他魏进忠也就死了这颗心了。
雪芙蓉道:“你别怪人家了,那是为你好”
萧婵明天就要进宫了,这是最后一夜,雪芙蓉和萧婵一夜未睡。萧婵听了雪芙蓉的一席话不免想起了自己在野狼峪的那段遭遇,那些人赚她进宫仅仅是为了铁鹰吗?娘估计的对,进了宫回来的可能没有了,但魏府安全吗?如果皇宫是虎穴,魏府就是狼窝。更鼓敲了五下,天亮了,和娘,妹妹良岐分手的时候到了。雪芙蓉为她打点着行装,只听她不放心地嘱咐着,
“婵儿,进了宫以后要多加小心,娘不在身边,事事要靠自己”
“娘,您要保重,叶春若要来找我,您一定要告诉他,我一直在等他”说着萧婵给雪芙
蓉跪下抱住她的腿哭个不停。
雪芙蓉道:“婵儿,你有什么苦和娘说,别在心里窝着,娘经得多了,什么样的苦都受过,挺得住”
萧婵道:“娘,女儿心里似有一把刀在一寸一寸地割着女儿的心,我恨我自己在离开叶春哥以前一次心迹都没向他表白过,离开了他我才明白,他在我心里已经生了根,可是过了这么长时间他连个信儿都没有,我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他,有时我真想长睡不醒,我害怕醒来时身边没有他——————”
雪芙蓉听了萧婵的哭诉心都要碎了,说道:“儿啊,咱们女人啊,极像秋天的树叶子,离开了树枝子任凭风吹,吹到哪儿就落到那儿,这就要看咱们的造化了。老天会长眼的,你和叶春从那么多苦难中都熬过来了,你们还是有缘分,会有见面那一天的”
宫里的人终于来了,来迎萧婵进宫是奉圣夫人客印月。又是旗手,又是卫队,排场之大自然不必细说了。而其中还有一顶十六抬子的銮驾 ,銮驾是供皇后乘坐的,难道是皇后驾到了吗?不对呀,皇上还没有立后,哪来的皇后?
客氏来到萧婵面前说道:“本夫人奉皇上之命请萧小姐进宫,请乘銮驾”
萧婵道:“我是个来解诗的民女,无福消受。銮驾请回”
客氏道:“这是皇命,不得有违”
萧婵道:“这也叫请吗?”
魏进忠忙道:“不坐也罢,不坐也罢”
客氏道:“请你乘銮驾,这是皇上抬举你,世上还有这么不识抬举的人,这不是拨皇上的面子嘛?”
萧婵道:“不给皇上面子我能进宫解诗吗?”
客氏从未被这么顶撞过,面子上好不光彩,本想发作,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一想到来时皇上的一再嘱托;‘一定要礼清,不许用强’不得不强压怒火,忍了下来在一干人众星捧月般的簇拥下,萧婵任凭鸾驾空回也不坐半步,徒步进宫。
坤宁宫还闲着,由于没有立后暂时还没有主人,而宫人和近侍按原班建制一应俱全。王安要萧婵进住坤宁宫。
萧婵道:“坤宁宫是*寝宫,我一介民女怎肯入住?还是请王公公另辟住处吧”
王安道:“萧姑娘入住坤宁宫是迟早的事,何不先住为快?”
萧婵道:“王公公太武断了,您怎会知道我迟早要进住坤宁宫呐?我是来解诗的,不是来争位的,不要把我看得那么俗”
王安道:“俗?这也叫俗?那么萧姑娘要的雅是什么呢?”
萧婵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王安听了反倒对萧婵更加敬重,这正是*该有的风范。
乾清宫里几位阁臣都已到齐,熹宗皇帝也早早临朝,这是便朝,只限几人,因为有人今天给皇上解诗来了。尽管这首诗不全,只有上半首,但是熹宗很想知道这首诗所寓意的内函是什么?自打他得了这首诗后他头一次揣摩起来,他的文学功底比魏进忠强不了多少,想弄清诗文的主旨是什么?那可真是赶鸭子上架了。只因诗关江山社稷不得不重视起来,因诗解不详,所以只限于几位阁臣知道,不想扩充范围。诸位阁臣以为这么古怪难解的诗这些大臣都解不了,可见解了它的人不是凡人,一定是个学识渊博的一方大儒或者是鲜为人知的一方隐士。可是他们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又一遍,远近闻名的博学大儒他们都有交往,根据他们的学识和见第和当朝阁臣们相差无几,唯有一位他们没有访到,他叫范文程,是宋朝大文学家范仲淹的后人,此人通晓古今,博学多才,可称一方大儒,此人早近年移居塞外,很少涉足中土。前些年萨尔浒大战,大明失利,他的家乡陷落,不知道他流落何方,此次解诗的人莫非是他?如果不是要不是哪方隐士?隐士,当然无法猜到。
只听熹宗说道:“各位爱卿都已到齐,那么就请解诗的先生”乾清宫殿门开处,进来三个人,两旁跟着的是宫中的女官,中间的一位是个年轻的女孩子,顶多十七八岁,其容颜之
俊俏是喜宗和阁臣么从未见过的。难道这是天外来仙吗?熹宗素爱骑马、看戏。热心盖房、搭桥,就是不甚酷爱女色,可是当他看到萧婵以后眼睛都发直了。王安看在眼里,觉得这是个极佳的皇后人选。看来皇上也非常喜欢她,
王安说道:“陛下,这位便是为咱解诗的萧姑娘”
萧婵见过礼,便侧立一旁,尽管熹宗的目光没离开过萧婵一瞬,可是萧婵并没有显得惶惑、拘谨,好像眼前没有这个皇上一样。
王安奏道:“陛下,该让萧姑娘解诗了吧”
熹宗方缓过神来,说道:“噢,对、对、对,萧小姐,朕听说你谙音辨律,通晓诗文,特请你来给朕解一首诗”
“一首诗?一首什么样的诗?”
“一首难解的诗”
“但不知诗是怎么写的?”
王安忙从龙书案上拿起一叶诗稿交给萧婵。
萧婵紧锁眉头看了这首诗说道:“敢问陛下,这首诗是谁写的?”
“是城西日月楼的灯谜,不知道是谁写的”
“楼的主人是谁?”
“楼已烧塌,人不知去向”
“这是一首解梦的诗”
“不错,是一首解梦的诗”
“这首诗像是没写完”
“这只是上半首”
“那下半首呐?”
“无从查找了”
“怎么,丢了?”
“不,被大火烧了”
王安接过来说道:“萧小姐,是这么一回事,日月楼被烧毁了,自然诗文也就没了,这
上半首也是我们抢救下来的
“这么说你让我解的是上半首”
王安道:“是的”
“仅就这上半首而言不能诠释通篇的内涵,让我解只能解其皮毛而已,很难悟其精髓”熹宗道:“就其皮毛不仿萧小姐直抒己见,我们君臣愿听其详”
萧婵略看了几下诗文说道:“陛下,各位大人。如解此诗,很多处都是触及我朝痛处,
恐诗未解完我的人头将会落地“
叶向高道:“难道这是一首反诗不成”
萧婵道:“不是反诗,是谏诗,如同一剂良药,是苦的,和皇上、诸位大人的口味格格不入的”
叶向高、王安等看着熹宗道:“这——————”
熹宗道:“苦也好,甜也罢,这一剂药总得吃下去。萧小姐,你解吧,朕不怪罪你”
萧婵道:“各位大人,陛下已允我诠释此诗,如有刺痛之处多担待一些,就诗论诗,我的本心也是善意的。此诗说难解也就是首联,首联一解,颔联,颈联便会迎刃而解”
萧婵拿起那诗稿念道:“梦中八牛十六陵,各位大人不妨各抒真知卓见,这八牛二字指的是什么?”殿下鸦雀无声。
萧婵道:“大家再仔细想想”
过了数刻还是无人应答,也许真的无人知道这八牛二字指的是什么。
萧婵道:“其实这八牛二字是朱字的拆写”
叶向高、王安等人恍然大悟,纷纷说道:“不错,是朱字的拆写”
萧婵道:“朱字为国姓,是大明的象征,也许梦里所见到的八牛走进那十六座陵寝是有所寓意吧。自大明开国以来已逾二百余年至今传位于十六帝”
听到这里熹宗有些不悦,怎奈萧婵已事先申明,也就不好说什么,
阁臣么却议论纷纷“这叫什么诗,分明是一首反诗”“难道大明王朝做到这十六帝就完了?
萧婵道:“陛下,各位大人,这仅仅是开头就不能克制了,那咱们还解什么诗啊”
熹宗道:“各位爱卿,不要争了,看下一句说的是什么,萧小姐,解下去”
萧婵道:“也许大明还没到断根绝祚的地步,因为建文帝虽属一帝,却不在十六陵之列”
熹宗和阁臣们听到这里心里稍安。
萧婵又说道:“这第二句,元宵焰火欲重明,就一个元宵节晚上焰火燃放当晚,怎么回重明呢?显然是说不通的,元即元朝的意思,元宵并非指的是元宵节,而是借其音是元消的意思,意即元朝灭亡,焰火暗示着战争。
阁臣韩爌说道:“这么说远朝被灭的战火又要重燃大明了?”
萧婵说道:“是这个意思”
熹宗虽然心中不快,但是他还是想听听下面两句说的是什么,便说道:“萧小姐说下去”萧婵道:“这第三句,八千女鬼摧肱股,这八前女鬼指的是什么?阁臣么都面面相视
他们不知道指的是什么,
萧婵道:“这其实是魏字的拆写,肱股即手足,摧是残害的意思,这句诗的意思是说那八千女鬼来残害陛下的手足。这第四句,一代明君勉侍卿。一代明君当然指的是陛下您了,勉即褒勉的意思,侍卿指的是内侍大臣。意思是说陛下您还说话褒勉那些内侍大臣。
叶向高道:“这么说八千女鬼在我们朝臣中找了?”
萧婵道:女鬼是人们对阉人的蔑称,因为人们不称其为男人,也不算做女人,只能唤做女鬼,那么女鬼只能在阉人中找了,阉人在民间不多,多聚在后宫。谁这么猖獗?就是那分掉八牛的八前女鬼了。听完了诗解阁臣们大哗,原来大明帝国完在这八千女鬼手里了,不把他挖出来我朝还有宁日吗?
熹宗道:“此事不宜外扬,需在暗中慢慢查找,以免打草惊蛇”
诗解完了,其内涵却不是熹宗和阁臣们所期望的。不过对萧婵解析的结果还是承认的,他们觉得小小的年纪却有这么高深的学问。熹宗皇帝虽面子上乐不起来,但对她的文采却非常欣赏,他看在眼里,爱在心头,那些选来的秀女,他看了不少,没有一个中意的,只有萧禅才是他意中的皇后。王安一辈子伴君,扶持过三代皇上,他岂能看不出皇上的意思?萧婵执意不肯入住坤宁宫,王安也没有办法,就把他安置在贮秀宫里,饮食起居都有专人伺候。萧婵从未住过这么豪华的宫苑,从未吃过这么好的美食佳肴却有点儿不适。每次出门都有一大群宫女陪着,前呼后拥,倒有些不自由不习惯了。她盼望着皇上什么时候能放她走,因为在魏府里还有她娘雪芙蓉和妹妹良岐,说不准这些天叶春来找她,他们便可离开魏府去过那种没有勾心斗角,互相倾轧,远离城市喧嚣的田园生活。他忘不了在野狼峪的那段日日夜夜,忘不了那重返人性的萧楚,她过得不知怎样了?兽性还反弹了还是不反弹了,从小离开了爹娘,在兽群里长大,没享受过一天的母爱,她也够苦的了。尽管野狼峪有说不尽的艰难和困苦,潜伏着想不到的凶险和危机,但是她还想往着那段生活,以为那里没有欺诈、没有阴谋,都是坦坦荡荡的,*裸的。自有人类介入以后才变得复杂起来。她记得,铁鹰升空迎战以后不久山洞里飘进了黄色烟雾,她便晕了过去,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双手被缚,嘴里塞满了破絮,被塞进一顶轿子里被人忽悠忽悠地抬走了,他就这么离开了野狼峪。她又想起了野狼峪惊车,想起了妹妹萧倩和百里汇,这么长时间了连个信儿都没有,不知是死是活。想到萧倩不免又想起了爹,他死得那么惨,是谁这么残忍,究竟有多大的仇恨下这么狠手,是狗熊,是田尔耕。想起这些往事眼泪终归止不住了,但是他没有放声去哭,因为这里是皇宫,不知道这里有什么规矩,只好把痛苦的眼泪咽进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