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春闱的制度要比秋闱更加的严苛，而且考题的难度也要大得多，不管是哪朝哪代，都有许多考生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地赴京赶考，可是有的考生就算是考白了胡子，考掉了牙，也没能给考中。在春闱的考试里面，其实最难考的，还不是那些刁钻古怪，精辟至极的考题，而是在殿试里面，天子临时随性出的那些考题。
因为考生一方面要承受着上位者无形之中施予的威压，另一方面又要时刻准备着应对天子随口赐下来的题目，所以古往今来，能够真正顺利通过春闱的数场考试的举子并不多，尤其是在殿试上面。别说是赴京赶考的举子们，就是在朝堂上的满朝文武里面，也没几个人有那个胆量，敢与当今天子四目对视而面不改色。
不过却也有极少数的几个人是例外的，比如老王爷，比如林如海！前者不但是德高望重的皇室宗亲，而且还是当今皇上的准岳父。而后者的先祖，却是皇室的救命恩人。用水凝月自己的话来说，若是现在林太傅还在世的话，他即便是已经继承了皇位，可是怎么也得对他礼让三分。
一则，有林家先祖的恩情摆在那里；再则，林如海毕竟是自己的授业恩师，于自己有师徒之情。林如海的身上自有一种令人不敢小觑的气息，这种气息就连有着天子君威的水凝月，都不得不惧怕几分。在黛玉面前，林如海无疑是一位慈父，而在水凝月面前，他便是名副其实的严师。不是么？
从古至今，不管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还是有着万乘之尊的当朝天子，数得出几个不惧怕自己的老师的？林如海对水凝月的严厉，自然不是如一般的教书先生那般，动辄就对学生严词训斥，有的更甚至于戒尺伺候。林如海的严，则是在他每一次与你交手博弈的时候，能在言笑晏晏，谈笑风生中，将你所有的不服与自信，消灭得灰飞烟灭，同时也能够将你的原本狂傲不羁，自以为是，全数都捣毁得无影无踪。
当初水凝月还在扬州林府的时候，他就曾经不止一次地被林如海那般狠狠地教训过，时至今日，虽然林如海早已作古，可是每当他想起那一段难忘的岁月的时候，他的心里多少都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倘若师妹是个男儿身，这一次的恩科，那头名状元定然是非她莫属！”
“真的？”水荻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嗯！”顿了顿，他继续回忆道：“当初在扬州林府的时候，老师曾经亲口说过，而且还不止一两次。他说，若师妹是男儿身，那么春闱的头名状元，她绝对是十拿九稳的！”水凝月嘴角一弯。“所以林太傅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一个儿子？”水荻感概地叹息道。
“不错！”水凝月点了点头。“若是我猜得不错，也许当初在扬州的时候，林太傅心里其实是将皇上您当做自己的亲儿子来教导的！”水荻微微蹙了蹙眉头，若有所思地笑道。“为何？可是太傅对师妹就没那么严厉！”水凝月奇道。“这很简单！虽然林姑娘是林太傅的亲生女儿，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儿家。就比如皇上您，后宫的公主那么多，臣妾也没见您对哪位公主严厉过。可是您对几位皇子就完全不是那样一回事了！”水荻抿嘴笑道。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水凝月闻言，自己也觉得有些道理。“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在后宫。做父母的，在对待儿子与女儿的态度上，差不多都是那样的。在一般的平民百姓家里，儿子不但肩负着延续香火，而且将来还要承担着养家活口的责任。在一般的官宦人家，或者是书香世家里面，儿子还要承担着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的责任。而在皇宫里面，皇子们肩负的，可是将来有无机会继承注重留下的江山社稷。”水荻感叹不已。
“当初林家先祖为了拯救水氏皇族，不得已伤了自己的子息。从那以后，林家在子嗣上就开始逐渐凋零起来，虽然太祖皇帝为了补偿林家，赐了林家许多特权与尊荣，想要以天家之贵，辅助林家的人气与子息，可是究竟也没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最后林家到了老师这一代，林家的嫡系竟然就只有老师一人而已，而纵然当初师母与老师再如何的夫妻情深，可是到最后，终究还是没能够敌过天意。而师母也因此伤了身子，没多久就一病不起，香消玉殒了。不几年，太傅也随着师母一起去了。”水凝月的心情沉重无比。
“这就是所谓的情深不寿吧！”水荻心内震动不已。“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水凝月心里不由得波涛汹涌起来。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在宫闱，似乎都是相同的道理，“情深不寿”。。。“不管在民间，还是在后宫，似乎都容不下深情，专情之人。历史上，唐朝的唐明皇李蛮，就因为太过宠爱贵妃杨玉环，最后竟然引发了十分着名的安史之乱。最后在逃难的时候，却不得不牺牲了杨玉环的性命，平了三军的怨怒。到最后，战乱虽然是平息了，可是他却永远的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皇帝的宝座！”
“当初父皇还在的时候，就曾经不止一次地告诫过。在后宫所有的嫔妃里面，一定要做到雨露均沾，可是千万不能专房独宠，否则必将会导致后宫不安，而后宫不安，则会直接影响到整个朝堂的局势与平衡！”水凝月心里沉了又沉。“所以对于当初师母离开后宫的决绝，父皇纵然是心里再如何不舍，可是到底也只好该放手时就放手！”水凝月重重地叹道。
“所以臣妾觉得，皇上还算是十分幸运的！”水荻忍住笑道。“为何？”水凝月奇道。“皇上您想，倘若那时候林师母并没有离宫，那么她现在也许还健在，也许是不在了。可是她若是一直都留在后宫，那她后来又怎会跟林太傅在一起，以后又怎会还有林姑娘这么一个人？！”水荻捂着嘴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