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月下之盟（六）
鸡叫二遍是黎明最黑暗时刻，山影绰绰，树影斑驳，满山漆黑，也是动物活跃时分，夜鸟嘶鸣，乌鸦聒噪，老鼠窜叫，山里人很少这时出门，除个别胆大的，胆小人提着马灯也发慌，总觉危机四伏，发梢直立，全身颤栗，心砰砰跳，一步三回头，生怕脚旁身后冷不丁窜出野兽怪物扑在后背上。
生性狂野明海才来时夜里从不敢出门，慢慢不打手电去代销点，今年无数次白天黑夜往返狼帐深沟后，变成少有夜大胆，一个人摸黑敢在山旮旯里随便转。
心焦意乱从卫生所出来，明海冲到操场东墙角一颗几丈高杨树下，朝树根猛踹两脚，惊跑嘎嘎乱叫几只乌鸦，朝惊叫乱飞乌鸦打个响指，大步走下西岭，奔向核桃王西北角明霞住的西窑洞，蹑手蹑脚来到窑洞前，手捂嘴不停学狗叫，听见屋内咳嗽后，再有节奏学两声猫叫，听见又一咳嗽声后，明海深出一口气，返身回到豆腐店，躺炕上翻来覆去等卫国起来作早饭。
卫国上午去修路工地和原意队长们勘验线路，社员进入工地后在众人劝说下回到大队部，看明海趴桌翻物理书，摇电话接通高宏强办公室，二人说了很长时间，卫国不时苦笑点头，放下电话，和明海探讨复习提纲学习内容，大队支书秘书接替人选，想上初中学生应选择学校，下午先去翻修大寨田看看，再去锄地施肥田间转转，最后来到修路工地，挨次通知大队干部晚上开会，商议支书秘书人选，初中选校等事。
吃过晚饭，盼走卫国，明海度步挨到天黑，锁上门走向窑后岭上大石庵，走进巨石下庵内，隐约看见明霞低头缩在西北角，听见明海进来，明霞抬头朝明海说道：
“我已说过我们不再见面，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绝不会连累你，夜黑说的话还在耳边，你又急急把我约来干啥？有事快说，让我娘发现又是一顿打，打不怕，可把孩子打掉咋办，他可是我的命根，下半辈我还指望他活呢。”
明海接道：
“你咋这么固执，你一个姑娘家没手续咋能生下他，既是生下挂个破鞋身份咋养活他，万一让别人知道是我弄的还有我的好？还不得一辈子在这抬不起头让人批斗作践，听话，做掉他，我已和华宇说好，今晚就去做掉他。”
明霞忽的站起喊道：
“不，我绝不做掉他，且不说华宇能否做掉，既是他有那本事不做手术你敢保证他一晚上就能做掉？卫生所人来人往离大队那么近，多次出入卫生所你敢保证不被人发现？我再说一遍，我绝不连累你，他是我的命根，我已想好对策，你安心走人，不要操心了。”
明海急道：
“我哪能不操心，你肚子越来越大，早晚要露馅，这孩子咋是你命根呢？他对你就那么重要吗？你一个单身母亲靠啥养活他？”
明霞呵呵苦笑道：
“你来这里也几年了，你看看我们过的啥日子，世世代代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坷垃刨食填肚子，吃不饱穿不暖，还要不时受作践，我以为生活本来就这样，是你们让我开了眼，改变看法，尤其卫国让我知道了人还有更好活法，我们不但能吃饱还会吃好，还须识字，做人要有尊严，我打心眼里佩服和喜欢他，可喜欢有啥用，全山姑娘那个能配上他，只能像槐珍槐叶麦枝样梦里想想，好在遇见你，你虽没卫国优秀，毕竟也是有文化有能力城市人，和你好我这辈子没白活，怀上你的孩子是我上辈子烧高香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天生会打洞，你的种肯定不会是孬种，必定聪明漂亮有能耐，我没出息，等他出人头地时就能跟着他吃香喝辣了，他是我的未来和希望，是我的寄托和盼头，我怎会舍得打掉他，，生下我养不活他，是，没结婚我绝不敢生下他，生下没成家我一个人也养不了他，因此我必须尽快结婚生下他，靠他后爹我们一起养活他，这里男的多女的少，女的都想嫁到山下，啥都不多光棍多，一辈子没尝过女人味的几十个，傻子喜燕都成了多人争的香饽饽，给我说媒的快把我们家门槛给踩折了，要不是你我早嫁出去了，现在不能找个满意的，找个老实听话年龄大的还不是我一句话，我娘早就盼我嫁出去换点彩礼给我几个哥哥找对象，大不了找个一家都是光棍的，你很快就要走了，这一个多月我勒紧裤腰带，你离开王家窝我就领证结婚，将来既是发现孩子不是他们的，孩子聪明又漂亮，又传宗接代，他们只会高兴不会难为我，敢说个不字我就带着孩子离开他们家，让他们成为绝户头，我和孩子不会有事，我们也不会再找你，你放心，谁问我都不会承认和你有一腿，不要再找我了，你再找让人怀疑走不成可别怨我。”
明海接道：
“好，好，我不找你了，可，可，这样吧，大队欠我七千块，修路快把钱花光了，我走前是还不了了，走时我把欠条给你，你没钱了就向大队要，要一点是一点，算我给你和孩子的一点补偿。”
明霞哽咽道：
“算你还有点良心，可我不能要欠条，不说大队没钱，既是有钱我凭啥替你要钱，要是被谁抓住辫子上纲上线你我都要倒霉跑不了，”
明海低声应道：
“你说的对，我要，要出来寄给你。”
大队部里六个委员经过讨论，英明被推荐为支书人选，卫国复习考试期间分摊卫国部分工作，卫国考上大学公社任命后英明正式接替卫国支书工作，王家窝没有办初中条件，由于没有固定学校上初中，学生自己选学校，严重影响了学生上初中积极性，加上都想早点参加劳动增工分，因此去年只有几个学生到山下上初中，今年初定在几里外的康家窝上初中，由卫国去公社教研组协调，适龄学生越来越少，王家窝小学五个班八十多个学生六个教师有点多，秘书工作越来越重要，大家建议由稳重能干的毛华平接替明海作秘书工作，这三件事须向公社汇报，卫国决定第二天就去公社找李主任和李宝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