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出嫁
明日便要出嫁，苏梨心中对阿娘自然是万般不舍，母女俩搂着在被窝里说了许久的话，又问她在盛京城的这些天都发生了些什么。
除了被黑树蛇咬伤以及被李立轩哄着那什么的事情外，她都事无巨细的讲给苏夫人听。
苏夫人作为过来人，也曾与情郎风花雪月蜜里调油，如何不明白女儿不时的娇羞是为何，只是也不揭穿罢了。
末了苏夫人又交代：“潇然年纪比你大些，熟知世事更知道珍惜，对自己人向来贴心周到，想来也会好好待你。不过话说回来，他若是哪里让你受委屈了，尽管让阿桃送你回来，或者让兄长们去接你，咱们家虽讲礼数，却也不是死揪着礼数的迂腐人家……
不过话说回来，这孩子心里也苦得很，对他要紧的人一个一个都没有了，日后你与他要相互陪伴扶持，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记得坦诚相待，不要无理取闹，不要出言无状伤人……”
苏夫人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知道发现怀中的女儿迷糊的睡着了，这才叹息一声停了下来。
若是可以，她希望一辈子将女儿留在身边，可女儿心动了，又怎么留得住……
就如当年，她年方十三，本是去书院给岑兄送落在家里的书，却看见苏梨父亲在花树下给学子们讲解策论。
微风吹过，花落满地，她的心便丢了，再也找不回来。
反倒是婚礼当天苏梨闲得无事，躲在房中看书打发时间。——只是根本看不进去。
后来苏四郎过来告知她，说李立轩要往京城送信，问她要不要稍一封。
苏梨觉得与师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乐颠颠的就去写信了，将自己许多忐忑担忧又不好意思同旁人说的话都写了进去。
比如今天哥哥们会不会又和李立轩动手，动手的话但愿不要打脸……不然外人看见了不妥。
显然这一点苏梨想多了。
用苏三郎的话来说：打人怎么能打脸呢？那样岂不是让旁人说我们苏家粗俗无礼？我们苏家是讲道理的，兄弟们抄家伙往身上打！
来取信的是罗蕊。
两人已经许久未见了，罗蕊将苏梨搂着上下打量许久，最后也只道了句：“王明生那贼子，我必亲手擒之。”然后取了信就离开了。
苏梨隐隐觉得心情有些沉重，她觉得罗蕊变了些许，又不知道变在何处。
这时她才明白，及笄的第二日在雪山上，罗蕊那句“我就知道已经输给他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看出了她的心思，只有她自己蠢蠢的不明所以。
这种多愁善感维持到午后结束，苏夫人来交代她话，一会儿说出嫁后就不是姑娘了，要懂事知礼不能让人看轻，一会儿又说不能让自己受委屈，被欺负了一定要告诉家里，缺了什么也不许憋着不说。
而后又将一本册子交给她，要她翻开来看不懂就问，绘图很精美，可内容么……
这十日来，李立轩哄着诱着也对她做了好几回……可她实在没想到竟有这么多的花样……
且在这样的关头，她居然走神了，想起某回在家里，无意间看见三叔搂着三婶许氏在观星台的栏杆边，三婶如怨如泣的哭，“岑郎岑郎”唤得人心碎，三叔只默不作声的将头埋在三婶脖颈间。
她那时只以为三婶遇见什么伤心事了，三叔在安慰她，不好打扰了长辈忙走开了……如今对比图册……苏梨觉得自己实在撑不住了，图册看了一小半便窘迫的合上，死活不再看了。
苏夫人也不逼她，将图册放进她随身的首饰匣子里：“看不完没什么要紧，新婚时大抵也用不着那么多，横竖压在箱底便是。”
“嗯……”苏梨点头，声音细如蚊语。
她与他分明已有过夫妻之实了，可她对这些事情还是放不开。
只是她不大明白，图上的人都神情放松愉悦，为何她那么害怕……可她到底不好意思问。
苏夫人又嘱咐了许多话才不舍的放开苏梨，却并未离去，而是等在外间。
接着苏梨就被一群娘子和丫头簇拥着沐浴更衣，又开面梳头，金簪凤钗戴了满头，额饰、耳坠、手镯、禁步、香囊、玉环玉佩、脚环等一一佩戴检查，又束上定亲所用的缨［1］。
［1］缨：一种彩色丝绳，定亲后由男方赠送给女方，女方将其系在头发上表示已经许了人家。
待梳妆完毕，将最外面的嫁衣穿上，少不了又是惹来一番惊叹。
苏夫人亲自查看了一番，确定无错漏才离去了，虽舍不得女儿，到底要招待亲友客人。
苏六郎站在窗外看着她美得摄人魂魄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卷走了。
梦里祈盼的终归是梦里，她十里红妆，却是嫁与他人。他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接受她永远不会属于他的事实。
等了不久就听碧儿来告江夏王府的迎亲车队到了，说队伍有多大，前车执导是谁，从车驾车又是谁，罗任等相熟的郎君又都分别在哪个位置。
后院距离大门处太远，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苏梨只能就这么忐忑的等着，又期待又害怕。
李立轩带着迎亲的队伍到了苏府大门外，单是进门便很是废了一番功夫，然接下来仍少不了过五关斩六将。
长辈们不便出手欺负小辈，然苏家自己便有八个儿郎，又有显瑞国公府的三位表兄，再有九江谢氏来了七个郎君，灵州张氏来了两个郎君……这些都算是苏梨的娘家兄长。
诸位郎君加起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军事骑射、饮酒赌斗等无论哪一道皆有人擅长，莫说李立轩擅武不擅文，便是个百年难遇的文武全才来，也要铩羽而归。
有要求李立轩现场作诗的，有要求他现场背诵某典籍中的某段并以此策论的，有要求他解说琴谱的……轩世子哪样不擅长，大家就考教哪样，饶是李立轩在东宫准备了数日，也时有急得满头是汗。
相较之下，苏四郎只要求接他三招而双脚不能挪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