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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虞姒他们住的几户人家皆是兄弟,他们上头的爹前几年死了,没了可以当家的人,老子娘又稍有积蓄,便分了家,给兄弟几个在这一块建了房子,相互有个照应。

    建了房子,娶了媳妇,再嫁个女儿,生个孩子,这几户人家房子看的不错,日子也只能算是勉强过下去,日子能勉强过下去也不错了,村里有多少人活都活不活下去。

    正在此时,有客自远方来,客人且出手阔绰,兄弟几个当即整出了好几间屋子,并把掌事领到了最是明亮宽阔的屋子旁。

    掌事在屋里屋外地瞧,兄弟几个心也随着他的走动一上一下地动,最终掌事看上去是露出了颇为满意的笑容,兄弟几个的心轻轻地落了地。

    想不到这看着像主子的掌事对一辆马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后,请出了两个黄毛丫头。

    两个黄毛丫头怎配住最好的屋子!

    所有人心里争先恐后地冒出了这句话,但没有一个人敢宣之于口。

    虞姒脚上踩的鞋子鞋面都是拿锦缎做的,上面绣的花是徐家从小养到大,只需要拿针线的绣娘一针一线绣上去的,更别提她身上穿的衣裳,即便辨不出其价值几何,也能看出它很贵,非常贵!

    他们看不起女人,却在畏惧钱权。

    虞姒最后也没住那间屋子,到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她和文裳就两个人,在别人挤在一块睡时,她们两个住那么大的屋子,多出来的地方能拿来做什么。

    召鬼嘛!

    虞姒挑了一间清净点小一点的屋子住下,这屋子的主人家是对年轻的夫妇,有个两个儿子,小儿子两三岁,大儿子正是七八岁猫狗嫌的年纪。

    虞姒刚进门时,便听到那小子在一旁喊道:“两个……”

    两个什么?

    虞姒循声望去,那小子被他娘捂住了嘴,多余的话闷在手心里,化作几声含糊。

    没听见算了,虞姒不甚了了地进了屋。

    放在窗檐上的糕点一扭脸没了,怎么看怎么不正常,文裳推开门追出去。

    那小子嘴里塞了好几个,满嘴的糕点屑,手里还捏着一包,一看就是没吃过这种好东西,手上没个轻重,捏得太用力,捏碎了许多。

    暴敛天物!

    文裳气不打一出来,她好生存了那么久的糕点,路途遥远,她想慢慢给虞姒解馋来着,叫一个孝给她全毁了!

    “哎,孝……”

    文裳动作快于说话,手上先抄起了靠在墙上的竹棍,再出言朝那小子说话。

    那小子见文裳拿了竹棍,想来自己是跑不掉了,心里一点不怵,正面迎了上去,手上突然亮出一把刀子,嘴里碎屑乱喷,“你们两个赔钱货,住什么地方,吃什么东西,我的,都是我的……”

    刀子很小,且是钝的。

    有多年跑路经验的文裳一眼看出了这刀子纯粹是孝子拿来吓唬孝子的,她下意识拿竹棍去挡。

    奈何经验丰富的文裳没看出来她手里拿的竹棍叫虫蛀空了,再钝的刀也能将它劈断。

    而她眼里的孩子,身量与她相差无几。

    竹棍应声而断,文裳身体里沉寂多年,面对危险的鸣钟敲响了,她脖子一缩,身子一个打滚,滚到了远处。

    钝刀擦破了一点她脸上的皮。

    成串的动作发生在一息之间,走到门口反应过来的虞姒当即炸了,抄起桌上拿泥烧制的茶碗砸了过去,犹不解气,连带桌子一块掀翻了。

    “赔钱货!姑娘我赔得起!姑娘我愿意赔!”

    虞姒这几年和文裳学的,打雀儿打得极准,茶碗不偏不倚,正中那小子的额头。

    虞姒撂完了狠话,掌事闻声出来,一瞧是惹了祸,没做多大反应,理了下袖口,去为她解决事宜去了。

    小娘子嘛,气性大了点,不碍事。再说,他在屋里听了个话音,不像是表姑娘的错。

    撒完泼的虞姒握住文裳的手腕,腿软。

    刚才的气势一下让她放没了,她眼瞅着孝脑袋上汩汩流的血,悄咪咪地在文裳说:“我不是有意的,这下手是不是太重了点,别回头伤了脑子破了相,让掌事……”

    她内疚的话没说完,那小子又生事了,他打了他干瘦的娘一巴掌。

    “叫你捂我的嘴,赔钱货就是赔钱货,老子说错了嘛,叫你捂我的嘴。”说着他又踢了他娘一脚。

    指桑骂槐。

    没胆子找她们的茬,只好挑软的柿子捏。

    虞姒心里产生的一丝愧疚感像水滴入火堆,瞬间消散成烟了。

    勉强过上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再度出发了。

    掌事开出了高价,买了那小子卖身契的死契。

    女人不值钱,没长成的孝子同样不值钱,家里反正还有一个男娃娃。

    教训这种把女子不当回事的熊娃子,虞姒托掌事把他送去了越州,务必送到徐家养的绣娘堆里。

    让他一口一个赔钱货,看“赔钱货”们不把他扎成一个血葫芦,两只眼睛不够,给他多戳几只眼,叫他看清楚谁才是赔钱货。

    再度出行的路走出了很远,虞姒偶然间听得周围的人闲话。

    听说,那小子是让他爹拍板卖出去的,因为他爹出手一贯大方,没事出门都要洒俩钱玩儿,是个喜欢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一个儿子没了还有另一个,实在不行还能生,哪有自个儿的面子重要。

    听说,那小子的娘送他走时,哭成了一个泪人,任凭儿子对她不耐烦地打骂,说话间明里暗里对虞姒买走她儿子的行为生了些埋怨,挨了她丈夫一顿打后,她每日到河边洗衣,与别的妇人闲话,都要先数落虞姒一番。

    听说,那小子中间开始有个妹妹,让他带着带着给带没了,没了也就没了,没过上几月,他就有了新弟弟。

    虞姒听到的都是道听途说,她希望她听到的确实全是不切实际的听说。

    “表姑娘,继续走上几步就要入城了,您需得坐稳些。”掌事隔在帷裳外喊话。

    “好。”

    虞姒掀起马车小窗前的帷裳,严肃高大的城门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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