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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设防官拜郎中令

    “周家向来中立,即便周勤礼与顾枭私交甚笃,却也不一定会为他与周家对敌。更何况失了周家,他便失去了大半作用。”直至上了马车,丞相面色一凝,却是与她说起了这些。

    沈倾鸾与周勤礼相识八年,虽说一直是针锋相对,可她从未想过周勤礼会背叛顾枭。

    然今日丞相提及周家,沈倾鸾才惊觉有些关系并非是两人相处那么简单。就如顾枭和周勤礼,其间便夹着渟州城、丞相府、以及整个周家的势力。

    “丞相大人的意思是,让我提防周勤礼?”沈倾鸾问。

    “不必提防过多,也莫让他知晓太多,如此便可。”

    沈倾鸾会意,便点头应下,待马车缓缓行驶这才又开口提醒,“旁的时候尽可不管,但在陛下面前,你须得记得两点。”

    “其一,唤我父亲,并尽可表明亲近之意,若陛下问起你在渟州城何处长大,你便说远西山下猎户沈家,后入军营。其二,若见顾枭,莫要表现地过于熟稔。”

    前头是早已编好的假身份,沈倾鸾来时背了一路,现在谁人问起都能对答如流,然第二点却让她不明所以。

    “我既入了军营,又为何要与顾枭装作并不相熟?”

    丞相闻言只瞥她一眼,便闭目养神,只口中回她道:“你若真是猎户之女,能入军营便已不易,怎可爬到结识将军的地步?何况丞相府要的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而非征战沙场的女将军。”

    大央女子惯以柔弱为美,从军虽有先例,却无一人谋得高位,这便说明了军中女子难有出路。然她若与顾枭交好,定会引得皇帝生疑,届时渟州城与丞相府的连系一旦暴露,丞相只怕也难逃打击。

    “你需将自己如今的身份时时记挂在心,若你爱慕于他,不仅是毁了自己,更是将他推往万劫不复。”

    此后的路上沈倾鸾一言不发,丞相也只是闭目端坐。等到马车停至皇宫门前,沈倾鸾先行下去,而后便伸手去扶丞相,父女情深展现无疑。

    至于方才在马车中时丞相所说,沈倾鸾也已想得清楚。

    待至皇帝面前,沈倾鸾低眉顺目,先是行礼,而后便退至一旁。

    “丞相并无传诏,入宫何事?”皇帝声音冷淡,不见喜怒。

    然坐在皇帝下首的顾枭已是沉了脸色,分明不想丞相来趟浑水。

    更何况他还带着沈倾鸾。

    丞相被问起,先告罪,后到了皇帝身边附耳道:“渟洲城那边传了信,臣一经手,便不敢怠慢,只得先来禀明陛下。”

    听说信件来自渟洲城,皇帝也未深究丞相无诏进宫一事,直接便接过他递来的信。

    顾绝尘的字迹顾枭熟悉,即便隔得有些远,他还是辨认出来,放在膝上的手略紧了些。

    沈倾鸾却不敢看他,生怕自己一个眼神便让人起了疑心。

    “好!”皇帝看罢,将信重重往案上一拍,明明是喜意,却又好似多了几分暗恨。

    “丞相今日来便来了,怎地还将女儿一并带来?莫不是太过宝贝,生怕她又遭人下手吧。”

    “陛下予臣如此高位,若臣还护不得家中妻女,岂非无能?”

    这话是记着皇帝的恩情,由皇帝听去,倒也高兴,于是朝沈倾鸾招了招手,唤她近前细看。

    沈倾鸾依言向前,却未靠得太近,袖中双手早已攥出不少细汗,怕皇帝能从她极肖母亲的容貌之中看出端倪。

    然皇帝连太傅的长相恐怕都记不清楚,更遑论是太傅夫人?

    于是只连夸几句不错,便又问起丞相为何带她入宫。

    “前次宫宴太后抱恙,未得亲临,臣便想带今日带她来拜见太后,也算不失礼数。”

    太后乃皇帝生母,因其有罪在身,常年抱病未治,待皇帝登基后旧疾虽有好转,可终究是坏了底子,这些年一直深居万寿宫。

    皇帝不弃罪母,于照料之上事必躬亲,也为他赢得不少美名。而不论这份母子情深是真是假,丞相尊敬太后,都是给了皇帝脸面。

    是以丞相一说,皇帝便笑称他思虑周全,让人接了太后来玉浮楼,只请顾枭、丞相及沈倾鸾赴宴。

    皇宫从不缺酒菜应席歌舞助兴,此事一吩咐下去,便有宫人匆忙准备,待皇帝与丞相寒喧过罢,前去宴上时,玉浮楼已是灯火通明,笙歌阵阵。

    “丞相,顾将军,入席吧。”皇帝先于首位坐定,衣袖一挥,便令二人入座。

    然一个“将军”,却让丞相为之一惊。

    乱世之中,大小战役不断,将军一职任人无数,细算下连丞相都不甚清楚究竟有几人。然那些大多是临危受命,真正被委以将军之任的,当朝就只有顾枭一人。

    是重用,抑或架空职权,暂且不得而知。

    丞相未问,只入了席,将沈倾鸾安排在自己身边,顾枭则坐于对面。

    四目相对之时,顾枭明显发觉沈倾鸾眼神稍有躲闪,虽不知为何,面色却也沉下几分。

    宫婢接连而入,酒水前菜也一一上齐,皇帝挥袖摒退伺候的人迎着台上歌舞升平,低叹一声,“郎中令位置空悬,顾将军建功不少,倒也合适。”

    一石激起千层浪,丞相心中不得平静,却见顾枭施然一礼谢过,无忧无喜。

    郎中令的位子其实并非空悬,而是由苏家家主苏桓坐着,算起来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可苏桓这些年受贿卖官,皇帝却睁只眼闭只眼,由御史中丞上报无数全然无果,朝臣皆以为苏恒能一直顺遂。谁成想皇帝早有谋划,以顾枭而治苏家,为他树敌,也铲除几祸。

    何况将顾绝尘的獠牙之一放在自己身边,虽危险,却也限制了他的作为。毕竟郎中令乃直掌宫殿守卫,保卫不当尚且是他的过失,更遑论是监守自盗。

    待顾枭谢过皇帝,丞相举杯遥遥相敬,而后又恭维皇帝善任贤才。

    至于苏桓,早在皇帝说出“空悬”的那一刻,便已不复转圜之境。

    说话间一曲作罢,又接戏文,皇帝随戏音轻点桌面,姿态悠闲,“丞相这几日记得给顾将军安排住处,丞相府虽大,他却也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丞相应是。

    谁知话音刚落,便有柔媚的女音婉转而来,沈倾鸾无意中回眸相看,却正好对上一张浅笑的面庞。

    竟是江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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