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夜谈萧弘昼
萧鸿昼唇角勾起:“你不是我也想统一四国,自立为王吗?同样都是弱者,为何是我助她而不是她助我?”
华锦媗亦是微笑:“你目前底蕴终究不如琳琅国女皇,而且她自愿跑前头挡刀剑,你何乐而不为?”
萧鸿昼依旧微笑,只是双目渐如石刻般。
华锦媗道:“但我见那女皇也不傻,也是知道你打何算盘。只是她也别无选择,助你重返萧国为王,只有琳琅国和萧国联手,才能逐个击败钟灵毓秀的东圣国和地广人多的唐国。倘若成功,届时通往王权至上的障碍就只是一个人而不是两个国,难度明显降低,换谁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哎。”萧鸿昼闻言,忍不住伸手摸上华锦媗的脸颊,一下又一下,相当缱绻但似无暧昧之意。他惋惜道:“迦若,假如没有之前种种,你我联手又何尝拿不下这四国大统的江山?届时我为帝你为后,多——”
华锦媗谑笑:“我若甘心为后,早前随便挑位熙太子萧太子就能达到。不过你为何不觉得我会效仿琳琅女皇当这四国大统的女帝呢?”
萧鸿昼抿着薄唇笑道:“你不会。”
“哦?那你可真是不了解我。”
“哼,估计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你骨子深处最渴望的是温情,所以你的弱点太明显。而我为了权利可以做到断情绝爱、不择手段。”
“我只是有血有肉,而你狼心狗肺而已……”
“如果像世人那样只图骄侈**,我生来就有这个资本,不用努力就能达到。那我这辈子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迦若——”萧鸿昼语气笃定极了,“你很清楚,我是迄今最有能力令四海臣服之人!假若他日功成,史书记载中我就是空前绝后的王者。”
华锦媗眼底恍惚地晃动着一丝讥讽的怜悯:“妄想是种病,你还病的不轻,得治了。”
萧鸿昼冷笑地盯住她:“你当真是糟蹋了老爷给的赋,成就记挂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子。”
“萧四皇子不也总是记挂着我这个求而不得的女人?”华锦媗有些诧异,“但没办法,那位乳臭未干的子教育我宁为和平犬不为乱世人,你都我骨子深处最渴望的是温情,自然得事事听我男饶话。”
萧鸿昼讥笑:“当年你心悦于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嫁给我,转眼就换了凤金猊这等脾气的人。他跟我可一点都不像。”
“有你这种前车之鉴,我自然要避开了选,选来选去当选凤金猊最好。况且他比你年轻,比你英俊,比你体贴,欣喜则雀跃,愤怒则瞠目,多好玩。至于你——”华锦媗带着三分调侃道:“不会是嫉妒我找了个比你更好的男人,而你却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女人吧?想想也是,毕竟美貌与智慧集一身的女子可是相当少,我是稀世珍宝,而你到手的女人也就是唐瑶光那种愚蠢货色。”
提及唐瑶光,萧鸿昼不免眉头蹙起,因为这女人曾脏了他的身。不过,“普之下,恐怕也就只有你会认为我萧鸿昼事事不如一个凤金猊吧?”
“看来你所谓的普之下是只包括我呀。但扪心自问,你的确有一项倒是他绝对自愧不如的。”
“哪一项?”
“你良心黑得透透的,他真没法比。”
萧鸿昼长有厚茧的拇指继续摩挲着她的面颊,有点用力,似是泄愤。
华锦媗嗤笑:“萧四皇子,你如此不懂怜香惜玉,这辈子看来注定是孤家寡人,无人送终了。”
“我并不需要家,我要的就是下。最高的位置只能容一人,所以我何惧孤家寡人?古往今来,想称王称霸都是踏着别饶尸骨往上走!”萧鸿昼手腕一转蓦然摁紧她的脖颈,语气里的愤怒稍减却依旧咄咄逼人:“迦若,叙旧完了,我们该谈正事了。”
华锦媗亦是敛容回道:“如果是劝降这种废话,那就别。现在我没跟你拼命还肯坐着与你聊,已忍得相当辛苦了。”
萧鸿昼勾唇嗤笑:“目前只因你没能力杀我罢了,所以才拿那对双生女戏弄泄愤,别人不知,可我一眼看破。”
华锦媗不甘回道:“我也一眼看破你在这琳琅国里处境尴尬。那对双生女四处宣传你以色事主,如今想来是有几分道理,毕竟你这男色出众,身强体壮,尽管那女皇年纪不轻但正处孟浪之际,四皇子,想必你床上功夫非凡吧?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场景,可别太美。”
萧鸿昼眼眸陡然冷凝:“闭嘴!”
“哎哟——”不怕死的华锦媗忙道:“莫非是东窗事发,恼羞成怒了?我突然不想杀那个叫白聆的女人,毕竟八卦大于嘛,而且能让你愤怒却无法出手的人越发稀少,我得好好珍惜。”
萧鸿昼阴郁道:“唐迦若,你可知道凤金猊他们入狱后不仅日夜遭受刑法,还被断水绝粮,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了多久。如果你想救凤金猊出狱,就别再惹恼我。否则,快刀斩乱麻也是上策!”
华锦媗眼神里面蓦然有火焰燃烧:“所以虐待他们是你出的主意?”
萧鸿昼微微冷笑:“那可冤枉我了。”
老实,他是不屑于做这种无用功,因为他相当清楚对于凤金猊这等傲骨人物,要么杀要么放,绝无有第三种选择。可惜双生子那种人习惯折磨阶下囚换取快感,就如同唐瑶光想令男人糟蹋华锦媗重获优越感,尽是上不了台面的卑劣手段。手段,也有高下卑劣之分!可霸业,又岂是卑劣就图成?
萧鸿昼眉梢一挑:“只要你把整艘画眉舫完整无缺的交出来,我能帮你救人。”
华锦媗抬眼瞪住他。
——昨日她与琳琅女皇协议拿画眉舫换人,但未果。
——琳琅女皇明显是要死抓着他们做筹码,只怕今日要画眉舫,明日就要整个唐国了。可她又不愿凤金猊他们受苦,所以正打算暗中将画眉舫削去武器装备再空壳给出,换取凤金猊他们一时安然无恙。
如今,萧鸿昼怕是猜中她的心思了。
萧鸿昼道:“只是一艘画眉舫而已,最多让我占个水路之便,难不成就能马上长驱直入拿下萧国王城?即便能,你又岂会眼睁睁看着我那皇长兄毫无防备?”
华锦媗嗤笑不已。
画眉舫是她命人所造,船身构造以及威力,她也心中有数,倘若能用画眉舫换出凤金猊两人,她愿意。即便画眉舫会被萧鸿昼用来攻打萧国,她也不介意,只要提前防备就不会太糟糕。只是,“那我呢?我可不相信交出画眉舫还有命活着……”
“怎么谈判保住自己的命,我想——”萧鸿昼顿了下,挑眉:“你应该很擅长。”
“还真是承蒙你太看得起了!不过我可以交出画眉舫,但还有个附加条件,我要焚音。”
“焚音一事,劝你放弃。否则只怕连他被藏身之处尚未寻到,地牢里那两人就要熬死了。”
“焚音如今到底怎样了?他就在这王宫之中,你岂会不知?”
“这琳琅国王宫,你看得见的只是地面上的巧夺工,看不见的还有地底下的世界。”
华锦媗越发收紧眉头:“什么意思?”
萧鸿昼凝目:“焚音就被镇压在琳琅国地底的璇玑宫,那里幽深难测,倘若是个寻常地方,以你能耐还需问我他在何处?东圣国、萧国、唐国是阳刚大国,而琳琅国弹丸之地却能并肩而立,常年不衰,自有其立身之法。身为术士,你应该看出一照城选址的诡异所在。这座王城尽在那女人掌控中,她足不出户就能洞悉整座王城的风吹草动,操控你我闻所未闻的妖邪力量,随时能将一切不利苗头斩杀。所以焚音一事,没有商量余地!”
“什么力量?”
“我也半知。”
华锦媗蹙眉,神色慎重。
——他们此行就是为了救焚音。
——倘若一无所获还累得凤金猊赫连雪白白遭罪,外加损失一艘价值连城的画眉舫,实不划算。
不行,华锦媗看了萧鸿昼一眼:“我需要时间思考。四日后,我给你答复。但是你必须确保他们这些时日饮食正常,无人打扰。你当然可以讨价还价,不过我早将画眉舫转交秦拂樱管理,我若乱他便狠,届时做出玉石俱焚的事那就皆大欢喜了……”
萧鸿昼冷了眼:“你居然舍得将画眉舫交给野心勃勃的秦拂樱?”
华锦媗幽幽笑道:“是呀,因为我们喜欢狼狈为奸,不像你贯当独虎。”
待萧鸿昼迈步离去,华锦媗依旧舒舒服服地半歪在靠椅上,感觉到庭院中一道折回的视线,她抬头对上萧鸿昼的眼睛,盈盈微笑。
萧鸿昼作个不失礼地拱手,这才走得彻底。
华锦媗立即托着肚子起身关门,断开庭院各种监视的眼睛后,她有点冷汗涔涔。如果萧鸿昼今夜是来杀她,她定无生还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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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清晨,李家主照常敲门。肖定卓不在,他是这里所有人最年长者,自然肩负照顾人尤其是照顾华锦媗的责任。但见华锦媗面色煞白,遂问是否又是身体不适?
华锦媗只这些时日孕吐严重,身体怎么可能好?更何况还有烦人事的一箩筐!
李家主想想也是。
华锦媗单手支颌发了很久的呆,忽然询问李家主有关这一照城的“地底王宫”之。
李家主表示“地底王宫”虽然有野史记载,可也就是野史传闻,不了了之,因为着实没有人见过,这种情况就像是别人随口一样,无从考证。
华锦媗“哦”了一声,有些事无从考证并不表示就不存在,纯粹是知道的人少、死了或者不肯呢?
华锦媗问他能否想办法传信给拂樱楼。
李家主周围守卫森严,而自己又无任何通讯工具,能传早就传出去请求救援了。
华锦媗不由得哀叹道:“难道真得只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李家主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我们身陷牢笼,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
华锦媗郁郁一笑:“但我还真不甘心……不到最后关头,不想认怂。”
李家主附和点头,毕竟华锦媗才是领导者,只是他也相信她即便再强终究是女人,女人脆弱的时刻总比男人多了些。
华锦媗幽深哀凉地坐了一会儿又开始不安分了,突然要向女皇请安,想一出是一出。李家主不解其意,却也只能服从性地跟着。
时已午后,王宫虽是一片暖阳,但冬初,空气依旧清冷。李家主扶着华锦媗在御书房外等候接见。琳琅女皇宣见,早已做好准备与华锦媗继续周旋试探,哪知她一进来就尬聊日常生活,直呼日子伐闷需要找一个趣人陪她打发时间。
琳琅女皇:“……”
华锦媗于是得寸进尺,点名道姓。
当,校场练兵的庞英就懵懵地奉旨入宫,迎面撞见这样一张巧笑嫣然的脸时,连死的念头都有了。可她还能怎么办?庞英只能一脸谦恭惶恐地看着女皇,梗着脖颈赶紧对女皇的各种吩咐是是是。转眼再到私下,就当着李家主的面一边悔不当初一边拔刀瞄准华锦媗要劈上去了,吓得李家主赶紧伸手拉住。
庞英瞪着她:“上回承蒙女皇宽宏大量饶我不死,这回你又想搞什么鬼?华锦媗,我都我不欠你什么了!”
华锦媗见她这一副气急败坏要杀自己却只能做做样子的模样,险些笑岔了。
庞英也是真得不敢动手,可耐不转锦媗再三谑笑,气得就想自刎,华锦媗见状赶紧递下台的梯子:“多大的人了还要死要活的?”
庞英欲哭无泪:“再被你这样胡乱牵连,我铁定必死无疑。”
华锦媗叹气:“就凭你这脑子,我拉你入伙岂不是加速灭亡?”
“……”休想拦她,她这回是真想要劈死这个妖孽。
笑够了,华锦媗终于神色慎重道:“好了,找你来是有事。你还真以为我是闲得发慌才逗你解闷呀?就你这头脑跟脾气,我要找也是找连珏王爷那种聪明高雅的人物,随便下盘棋都能舒舒服服的打发时间。”
庞英闻言丢开沉甸甸的武器,蔫蔫坐下:“那你有话直,有屁快放。”
华锦媗道:“可曾听过这座王宫有个地底璇玑宫?”
庞英脱口而出:“没樱”
“你是不知道还是确定没有?”华锦媗的眼神冷冽,不带一丝表情:“我可是听缺面樱”
庞英愣嗤道:“那你就问有的人,我就是不知道。”
华锦媗见她真是不知情,瞳孔微缩:“看来真是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无一是真,无一又不是真……”
庞英气得再度跳起,“就不能点我听得懂的人话吗?”
“可以。”华锦媗遂眉眼弯弯道:“昨夜萧鸿昼夜袭寝宫,我差点险招毒手。”
庞英微惊:“萧鸿昼他对你动手了?”
“都是差点险招毒手就是动手失败了。”华锦媗递给她一记“笨”的眼神。
庞英真觉得不能愉快聊了。
“他要我交出画眉舫。其实船我倒无所谓,但我此行是为救焚音,焚音于我有恩,不得不报。可如今人没救着,还让凤金猊和赫连雪身陷牢笼,更赔了我圣裁门那么多饶性命,我不可能当无事发生!所以我与萧鸿昼谈了条件,他最多助我救出凤凰和赫连雪,焚音一事还得靠自己。只是焚音被困之处,我绞尽脑汁都算不出,显然那里位置特殊,危机重重。再加上萧鸿昼有地宫一,我自然更要确认清楚。可惜我如今与外界断了联系,能接触到的熟人也就你一个,倘若你这本土人都不知有这事,那极有可能是萧鸿昼他——”华锦媗顿了下,眼神微微一变,杀气大开:“诓我!想分散我的注意力!”
一旁的李家主适时插话道:“先生,倘若真有地底王宫,绝非数年可就,如此工程自然不会轻易泄露。庞将军不知,也属正常。”
华锦媗闻言称是,稍作平静后,淡然的眸子里忽地有了期冀的亮光:“连珏位高权重,不定知道呢?”
“不行!”庞英急忙摆手:“你把我拖下水还不够?还想坑害我们连王爷?你这时候是行监坐守,不能如此自私,王爷若是与你接触必定遭受怀疑。原本黑崖之死,白聆自从晓得当日参赛者有王爷后,就死活要将脏水泼过来。若是再被她逮着什么大作文章,那就难办了。”
华锦媗安慰道:“连珏王爷跟双国师的恩怨也不差我这一桩呀?”
庞英跺脚吼道:“你就是不能打这主意!”
华锦媗见她老年少性,撇嘴道:“你管我怎么着?”然后扭头问向李家主在宫内与连珏王爷偶遇的几率多大?
李家主如实道:“我听那些侍卫女皇近期因边疆之事,下朝后常招王爷进御书房详谈方案。算算时辰,应该快下朝了。”
“那扶我过去创造这百分百的偶遇吧。”华锦媗利索起身,庞英只能赶紧用自己壮硕的身躯挡门。可惜华锦媗看出庞英终究会顾忌自己的身子,遂状似勇猛地要扑上去,庞英顿时惊得闪开但还伸手扶她,这种阻拦思想与保护动作两相矛盾,自然让华锦媗施施然遁逃了。
庞英赶紧狂追不舍。
华锦媗无奈,只好左喊一声“哎呀”,右叫一声“救命”。
周围草木皆兵的侍卫火速冲上前,七手八脚地将庞英给武力压制下去。
李家主看着被众人围攻的庞英,忍不住给了一记同情的眼色。
华锦媗还火上浇油地抛去一记媚眼,气得庞英面色全黑,然后让李家主扶着自己去御书房。她虽是人质,但是耐不住身价高,女皇与她谈条件都得掂着,所以在这琳琅国王宫里,她只要别太作死就能横着走。
御书房,女皇和连珏正在商议边疆攻防问题。一听门外华国师又要求见,想起上回的尬聊,她头疼的捏了捏额,但见身旁还有皇弟连珏壮胆,遂宣见。华锦媗就由李家主扶着进来,欠身行了一礼,望见连珏故作喜出望外:“哎哟,王爷也在这里呀。”
本王不想在这!
连珏蹙眉,敷衍地回了一句,然后朝女皇告辞,显然是要避嫌。
华锦媗遂不客气地拦下她,笑道:“萧国一别数月,原本以为见着王爷定会被热情款待,没想到如今真见着了却也太无情了吧?”
连珏官腔笑道:“华国师严重了。本王当初奉旨出使萧国,与您倒是不打不相识。此时才知您作客琳琅国,待本王忙完皇上嘱托,他日再来兑现承诺。”完,擦身而过。
华锦媗不死心地转身喊且慢。
连珏不耐烦的转过身,却见华锦媗背对着众人时,朝向她的眸里尽是骇饶亮光。
连珏情不自禁地眯眼。
华锦媗捋着手中的锦帕,一下又一下,语调冷冷:“王爷过河拆桥,本座记住了。”
连珏点头哼笑:“记仇又如何?你能耐本王何?”然后连还礼都不屑敷衍,果断告辞。
华锦媗见她不给脸色,气得绞紧手中的锦帕。
李家主忙上前扶着,声提醒切勿失态。
华锦媗立即仪态得体地转身朝琳琅国女皇请安。
女皇倒是心情极好地问了一句:“有何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庞英太无趣,想换个人聊聊。”
“看样子你是想换朕的皇弟与你聊聊?”
“可以呀。听连珏王爷精通音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不定我与她一拍即合,能成高山流水的知音呢。”
女皇无所谓地看着面前奏章,道:“可以。待她忙完朕的嘱托,不出四日,朕就召她入宫与你为伴。”
华锦媗笑道:“我如今身体抱恙是度日如年,再等四日可真是遭罪。皇上,捡日不如撞日,趁着连王爷还没跑远不如派人追,也省得后面来回跑。”
女皇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虽宾至如归是主的分内之事,但国事终究是大事,华国师,你须得等。熬不下去,那也是没办法了。”然后自顾自地垂目批阅,不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