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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世家算计

    打斗总算是结束了。

    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四处散落着侍卫,舞女甚至是黑衣人的尸体。

    除了几个在身边保护着的,剩余完好的护卫则是将这尸体一个个地往外拖,堆起了一叠小山来。

    几个仆从卷起了地上铺着的毯子,颤颤巍巍地扛着往外走,里头浸透的献血瞬间便是染遍了他们的肩头,红艳艳的,还止不住都往下边滴。瞧着便是有些令人作呕。

    而此刻,那些躲藏在了帘幕以及桌子底下的世家家主还有官员们才是颤抖着身子被人‘找’了出来,杀手面前从来没有过的仓皇狼狈的,面上止不住地赧然羞色,相互间对视了一言,彼此间闪过了几道心照不宣。心里头却是后怕不已。

    再是胆子大,到底还是惜命的,谁能够想象的到,这一次的宴席,竟然会遇上这等要命的事情。

    萧辰睿皱着眉看着这一幕,只是随意吩咐了人送在场的世家家主以及官员们回去,便在肖虎为首的一众侍卫的保护下,出了正厅,朝着后院去了。

    *

    卧室里,温暖如春。

    屋子里点着冉冉的檀香。梳洗过后,萧辰睿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斜斜地靠在了软塌之上,温柔可亲,姿色上佳的妾侍,则是端了上好的药材熬制的伤药来。安好静谧的就好像先前发生的一切就如同是在做梦一般。

    尽管心中依旧很是不适应,萧辰睿还是皱了皱眉,端过了药,一口就给喝了。底下人又是适时地送上了蜜饯来,三两口也就冲淡了口中的苦味。

    萧辰睿一摆手,屋子里侍候的人也都下去了。只剩一个肖虎还有一个名叫孙止的年轻人,以及园子的管家留在了屋子里。

    孙止同样是从京中带出来的心腹,事情发生的时候,还在外头办事,收到了消息后,立马就赶回来了。

    屋子里顿时也就是沉默了下来,几个人都在猜测今日这事是谁做的,究竟是谁,竟然是那么的胆大。

    “会不会是琛王做的。”孙止皱着眉头猜测道。先前派人去刺杀了琛王一番,人家这是反击了。

    离开了京城后,手中的势力缩减了大半,想要查探这样的事情竟然也是有些不容易了。

    “不会,不会是老三干的。”萧辰睿冷着脸反驳着。

    就算是他再不肯承认,都没有办法否认老四的手段和势力不是他能够比得上的。可他足够了解老三的为人,关键是此人心眼正,延请杀人这样的事情,素来都不会被他看在眼中的。

    他是不屑干这样的事情的。

    一来,上次的刺杀几乎没有叫他折损半分。二来,等冷静下来,他也细细思量了许多,今天的这些杀手,明显只是二流的货色,要是老三真的叫人出手了,他这会儿也不会好好地坐在这儿了。像他这样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手到擒来,绝不会留下这样的把柄和漏洞。

    “莫非是恒王爷?”肖虎皱了皱眉头,面上有一丝不可置信。

    要说是和殿下最是有明显的利益纠纷,当属是朝中的皇子,可太子殿下走后,朝中呼声最高的应当是五王爷萧辰恒了。

    为什么不会。

    萧辰睿冷着眸子,倏然冷笑。

    这样的拙劣的手段,相比起从来都不使这样阴谋诡域的老三,他倒更觉得是还在京城中的老五干的。

    这些日子,他一直针对老三,步步紧逼,可是怎么就忘了,京城里还有一个的丧心病狂的老五在。

    也是,只要干掉了自己,老三称病退让府中,整日不见踪影,这朝中剩下的皇子中,也就是他最为出彩,如此一来,这空出的太子之位,可不就便宜了他了。

    差一点就叫他的野心给得逞了。

    那么多年的拉扯,竟然拉扯出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实在是叫人心寒不已。

    他走后,老五在京城,应该是没少划拉【太子府】名下的势力。翘他的墙角也就是罢了,如今都学会了派杀手了,这可是要命的事。

    这么多年,他待他,可是一点都不薄啊。

    “呵!”萧辰睿的眼底里晕着冷冷的风暴,对着肖虎几人吩咐道,“叫咱们的人也在京中给老五添添堵。”

    他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走了以后,在京城中就是以他为首了吧。

    别看在江南根基浅薄,可是在京城,经营了那么多年,他不会一点后路都没有。相信很多人都会愿意随之于后,踩上那么一脚的。

    老五,你要知道,哥哥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既然老五你不讲情面,为兄的总要教教你,什么叫做‘兄友弟恭’了。

    而远在京城原本正是春风得意的萧辰恒,在朝中一下子过的艰难了起来。六部官员,在政令下达后,一改先前的勤快,殷勤,反而是心生惫怠,事事拖委。随着几位大人的弹劾,办事不力为昭帝所训斥后,一改先前的高调张扬,反而是沉寂低调起来。

    这一系列的变化,连连叫人是措手不及,

    *

    几个世家家主以及大小官吏由着护卫一起送回到了各自的府中。

    去的时候,是踌躇满志,心生喜悦,可是离开的时候,却是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没有丝毫的名门仪态风范。

    季宏盛是季家的家主,等回到了府里,更是忙不迭地叫人准备香汤沐浴,叫人偷偷地将身上那件沾了血,还不知道是染上了多少的晦气的衣服给烧了去。喝了安神汤,才是在点着安神香的卧室里闭上了眼睛,细细思忖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身下垫着的是江南这一年最新的绸缎料子做成的褥子,里头缠着的是柔软的白棉。屋子里很是暖和,带着淡淡的暖熏之气,

    心神放松下来,顿时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这才觉得这是人该过的日子。

    房中的门悄悄地开了,来人走到了季宏盛的耳边,悄声说道,“老爷,莫家,宫家还有羌家的几位家主到了。”

    季宏盛猛然间张开了眼睛,眼神清亮,哪里可见丝毫的迷糊之色。

    “快请进来,请几位家主去书房。”

    *

    季家书房里。

    “几位家主可是稀客啊。”季宏盛走进了书房,在首位坐下,“不知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管家殷勤备至地给每一个位送上了茶后,才是在季宏盛的示意下,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站在书房的门口,把着风。

    莫家家主莫恭泉喝了一口茶后,扫视了众人一眼,也便坦然开口了,“季兄,今日既然来了,在下也就不绕弯子了,你看这太子殿下行事如何?”

    季宏盛面上不显,嘴里却是打着哈哈,“太子殿下,自然是极好的。”

    莫恭泉无奈而笑,“季兄也未免太过小心了一点。”

    季宏盛淡笑不语,无论是什么时候,小心些,总是好的。

    “要我说,这位太子殿下,要是有一日想要‘正大光明’地回京城去——怕是有些难了。”宫家的家主宫锐沉着脸,低声叹道。

    几个都是掌舵一族的家主,看人待物都各自有一番的本事。若是以往只是单纯因为是萧辰睿太子的身份送上贵重的财物,想要为家族增添一些筹码。

    可这么些时日,综合各自打探的消息,心中本就是有几分不渝,再加上今日宴席之上,太子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差强人意,这些人自然也都有了各自的心思。

    身为一个‘出逃江南’的‘太子’,想要正大光明的回京,除非就只能是等昭帝驾崩了,正大光明的回京继位这一条路走。可是这样的可能性,在眼前看来,实在是太小了。

    光有钱物,想要成事无异于是天方夜谭。江南世家传承了数百年,总不至于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而断送了一族的身家性命。

    莫恭泉配合着点了点头,看了在场的几人一言,“都是自己人,在下也就不藏着捏着了。”

    “前些日子,我这里收到了京城中恒王派人送来的信,信中想要叫江南世家归顺于他。这事儿不知道诸位是怎么想的。”

    宫锐点了点头,“不瞒莫兄,我这里也收到了。”说着将眼睛看向了季宏盛和羌泓。

    季宏盛以及羌泓也是点了点头。显然是也都收到了这样的信件。

    莫恭泉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有些两难,大拇指朝上指了指,一会儿又给摁下了,“我倒觉得,相比起这个来,反倒是京城里的那一位,把握大些。”

    “而且,今日的这起刺杀,怕也是那位的手笔。”

    如今的这位太子,可不就是昭帝的大皇子。而在京城中,呼声更高,而今占据朝堂有利位置的却是五皇子。

    就是叫他们评估起来,也是这位恒王爷,能够登鼎的把握大些。

    毕竟光是占据京城这一点,就已经抢占了大大的先机了。

    季宏盛难得开口点了点头,“是这样的道理。”

    季家族中虽然有不少人在朝为官,却大多都是外放的,就是外放的,也多是是在江南一带,和京城中的势力分布并没有多少的往来,就是有,也只是在【翰林院】当个不入流的小编修。

    反倒是近日,因着打探消息的缘故,京中有书信传了回来,字里行间,隐隐也都是偏向于恒王爷的,这样一来,如此选择几乎就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听了这话,宫锐的眼前一亮,“季兄族中人才辈出,消息素来灵通,若也是这样的打算,咱们也就安心了。”

    他虽然心中有另外的心思,可到底是怕自己的消息有所疏漏,一旦做错了决定,这可就是无法挽回的大事。如今见季宏盛如此说,想来其心中自有决断,也算是放下了心来。

    和莫恭泉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纵使是开办学堂,请遍江南名师,笼络学子,往里头撒了不知道多少的银子,到底是比不上族中的那些真正的读书人。别看官职不高,可这消息来源却是一等一的。

    看来以后也要往这里头多下些功夫了。

    羌泓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只是他素来沉默惯了,不说话,倒也不显得突兀。

    几人几乎已经达成了协议,一时间气氛也难得的放松了下来。

    莫恭泉躺在了身后的靠椅之上,眼睛淡淡地看向了四周,“那这位太子交代的差事,诸位可是想好怎么办了。”

    宫锐眯着眼睛,眼底里闪过了笑意,“这自然是要妥帖的办的。”

    莫恭泉冷哼了一声,嗤笑道,“哼,宫老弟,你这是蒙谁呢。咱们谁和谁还不知道啊。”

    说罢,几人竟然是心照不宣的都哈哈一笑。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别看这些日子,对上太子,几位家主面上都是恭恭敬敬的,可是私底下,还真是没少阳奉阴违。

    就拿那因为灾害从各地调拨过来的粮草和银钱来看。

    这样大笔的户部拨款以及粮草都被收拢到了江南,要说这经手的人手,那可真是不少。

    江南的官员惯是会欺上瞒下,阳奉阴违,就算对上的人是太子,已经吃进去的东西,想要再吐出来,那就难了。

    如今官府那账本上写的清清楚楚已经入库的数百万两白银以及粮食,实际上大部分也都被巴拉进了各大世家以及官员门的私库去了,拿到的比那给太子献忠心而送与的,只多不少。这样多的东西,每一层都瞒下一些来,指甲缝里简单地漏一些,就已经足够了。

    只怕那位太子殿下是不会明白里头的门道的。

    到底是年轻,还是太嫩了啊。

    等到要用的时候,这里多用一些,那里再添上一些数字,把这账给抹平了,谁又能够算计的清。就算是知道数量不对了,又能怎么查?还不是得稀里糊涂的把这事给抹了。

    江南的水,浑的实在是不可想象。一个外来人,要是想要搅天翻地,难于登天。

    季宏盛微微笑着,不说话,看破不说破就是这个道理。

    羌泓同样喝着茶,虽然没说话,可是该出手的时候,那些东西同样是没少往自己的家底里扒拉。

    宫锐皱了皱眉头,“只是,这该如何向恒王殿下是好?”

    他们身处江南,若是公然向萧辰恒示好,这可就是公然地和太子萧辰睿作对了,太子显然也不是个善茬。到时候一旦发难了起来,首当其冲的可就是在江南的这一众族人。

    可若是不示好,一旦被人以为是绑在了太子的身上,这要是日后新君上位,清算了起来,可也同样讨不了好。

    “无妨,明面上依旧是应承着这位太子,私底下咱们叫底下的孩子拿着信和重礼,亲自上京城一趟。想来恒王爷,应当是会体量的。”季宏盛倒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的,显然是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莫恭泉点了点头,“季兄高见。”

    宫锐的眼睛顿时一亮,“不错,咱们可不是柳家,那可是被绑在了太子的身上了。”

    别看世人都说是江南的五大世家。可是实际上前四大世家对于近十年余年来才是堪堪兴盛起来的柳家,是并没有放在了眼中的。只是碍于了其和太子的关系,以及掌握着江南大片的良田,这才是勉强有了个第五世家的名头。

    实际上,无论是底蕴,还是钱财,都是和前面的四大世家没法避免的。

    谁不知道柳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过是靠的裙带关系。可偏生这柳家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盍族除了京城的那一脉,再也不见有任何的出众之辈。偏生依仗着那点关系,自诩是太子殿下的母家,在江南这一片耀武扬威,积怨甚重。

    这样的家族,就算是皇上的母家,也是入不得真正的世家的眼中的。更何况一表三千里,太子殿下真正的母家可是在京城呢。

    莫恭泉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可惜了那几个送进园子的‘侄女’了。”

    宫锐呵呵而笑,“是莫兄自己舍不得吧。”

    莫恭泉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暗色。

    这样的女子每一家都是有备着的,且都不少。

    说是家中的侄女,倒是不尽然。有血缘极偏的族中之女,也有自小买入府中的经过好生调教的扬州瘦马,这些女子,无一都是姿容绝色之辈。等到有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挑选其中的女子送人。

    无非也就是那绝美的容颜以及柔嫩的身子罢了,要说有什么情分,还真是没有。这样一来,即便是出了什么事情,也免得为家中招祸。

    也就是柳家,一点也都不见怪,眼巴巴的送了族中的这一辈最出色的嫡女过去,也没个正儿八经的身份,着实是不讲究。

    还不知道是叫多少人看了笑话。

    等喝罢了一盏茶,得了各自的准信,几位家主才是纷纷告辞离开。

    如今这等时候,还是相互间避着一些的好。

    *

    羌家大院。

    羌泓回到府中的时候,才是刚刚过了三更。

    沿着宽绰的府中通道,屋檐下挂着的团团簇簇的大红灯笼,静候归人。一入了正院,就见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迎上前来,对他面带恭敬喊了一声,“爹。”

    “恩。”见了来人,羌泓的目光中闪过了一道欣慰,点了点头,却是脚步不停,继续往里头走,“都这个时间点了,怎么还没有休息?”

    这是他儿子,羌泰。

    文韬武略,英勇不凡。是他的亡妻给他留下的唯一的一个儿子,是羌家的少家主,未来的继承人。在他的身上,投注了极大的心血,是这江南世家这一辈中少有的俊杰。

    羌泰面上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儿子想到了近些日子的事,有些睡不着。听管家说,父亲深夜外出,心中担忧不已,这才是在此等候。”

    “你的心乱了。”羌泓定定地看了儿子一眼,眼底里缓缓地滑出了一道光芒。

    羌泰面上紧了紧,片刻后才是无奈笑道,“被爹看出来了。”到底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慌张的。饶是已经接手了部分的家业,可遇上了这数个月的巨变,心底总归是没什么底气。

    同样是经事少,相比起同龄人已经很出色了,历练少,怪不得他。

    羌泓推开了书房门,浅浅叹了一口气,对着羌泰说道,“也罢,你还年轻,跟爹进来吧。”

    父子两人在书房里坐下,就和往常一样。

    书房里的灯光浅浅的晕着,点出一室的寂寞来。

    羌泓则是同往常一般,将如今迫在眉睫的形势,江南世家的打算,朝中的反应,各方势力的倾轧,里头的东西一点点地分析给了他听,若是有些疑问的地方,则是再点拨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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