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决定

    尹筱绵冷静下来之后，又尝试着说了几句话，虽然发出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是也让她非常的惊讶，甚至居然有些欣喜，她是因为重病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同样又是因为重病，又重新可以开口。

    她交代含玉，自己会说话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因为她现在不能太过惹眼，她希望所有人都无视她的存在，这样她才可能有机会逃出丞相府。

    从小娘亲就告诉过尹筱绵，丞相府的女儿，是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的，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最后都是要成为政治工具，嫁给官宦之子，完成利益交易的，尹筱绵还记得，娘亲那时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头，对自己说：“我的绵儿啊，虽然你不能说话，但是这也许是一件好事呢，老爷和大夫人都是好脸面的人，自然不会让自己有残疾的女儿去联姻，这样，也许你以后能活的更自由。”

    想到母亲，尹筱绵又觉得自己鼻子很酸楚，母亲走了4天了，依旧尸骨未寒，她必须要然母亲好好安葬。尹筱绵拖着虚弱的身体，艰难的起身，走到了母亲的梳妆柜，这里面有一些老旧的首饰，一部分是母亲嫁过来时带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当年母亲怀孕时她那个不负责的爹赏赐的，她看着这些首饰，轻轻的叹了口气，拿出了母亲最爱的那个丞相赏赐的头钗，对含玉用手语交代着：“含玉，你想办法把这个头钗当掉，换些银子，购置好棺材。”

    含玉似乎是不敢相信的看着尹筱绵：“小姐，这是夫人最爱的头钗，是老爷送给夫人的，夫人都舍不得戴，怎么可以当掉。”

    尹筱绵摇了摇头，对含玉道“这些东西，把我娘困在这里，看到这些东西，我就会想到娘亲她过的有多苦，身外之物，不要也罢。”

    含玉还想劝说尹筱绵，却被轻轻的敲窗户的声音打断了，顺着声音望去，敲窗户的是小少爷尹潇萳。他左右张望了一阵，确定没人了之后，才小心翼翼的翻窗户进了屋子。

    “四姐，秦夫人的首饰你都好生收好，其他的事情都不用担心，我已经叫望青打点好了，刚才他回来了，秦夫人已经下葬了，只是抱歉，我怕被我娘发现，位置安置的有些偏。四姐，对不起，我姐，我娘她们......对不起......”尹潇萳进屋后，关好门窗，便拉着尹筱绵的手，跟她交代着，言语里充满着歉意。

    在丞相府中，所有人，哪怕下人都会欺负尹筱绵母女，但是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却一直默默的对她们很好，也许是因为尹潇萳总是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出生，才会让尹筱绵受了那么多苦，心里对这对母女总是带着愧疚。

    而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也就成了尹筱绵在这冰冷丞相府中，除了母亲之外唯一的温暖，即使大夫人对自己和母亲做的再过分，她对这个弟弟也是恨不起来，听到尹潇萳已经安顿好了母亲的后事，尹筱绵心里的最后一片河堤彻底崩塌了，她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和鼻子都酸涩无比，低着头，过了许久，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她用力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谢谢，便彻底放弃所谓的坚强，痛哭了起来。

    尹潇萳听到尹筱绵说话后，先是一愣，求证一般的看了一眼含玉，含玉淡淡的点了一下头，聪明如他，也猜出了个大概，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尹筱绵的痛哭，让尹潇萳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他轻轻的拍了拍姐姐的后背，想要安慰，可是他年纪尚小，未经历过生死，此时也是不知道怎样安抚尹筱绵。

    尹筱绵放肆的哭了很久，最后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娘后，就晕了过去，尹潇萳把她扶上床之后，担心自己娘发现他在这里，跟含玉交代好一切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天刚黑的时候，尹筱绵醒了过来，也许是哭了太多，此时的她似乎是麻木的，含玉看尹筱绵醒了过来，赶紧过来：“小姐，你醒了，吃点东西吧，刚才小少爷让望青给咱们送来了些吃食。”

    仿佛是因为含玉的提醒，尹筱绵真的觉得自己被一种强烈的饥饿感侵蚀了，仿佛不再吃东西就会死了一般，浑身都在因为饥饿而颤抖，她起身，让含玉搀扶自己到桌边，等尹筱绵坐好之后，含玉赶紧把食物从餐盒里拿出来，尹潇萳很细心的准备的都是些清淡的食物。

    尹筱绵没有接含玉的筷子，眼睛无神的用手抓着食物大口的往嘴里塞，就像是一个濒死的人疯狂的抓住生机一般，她吃的很快，就像想要一瞬间把自己的肚子填饱似的，尹筱绵用力的咽下最后一口饭，接过含玉递给她的手巾，擦过了手和嘴巴，慢慢的说了一句：“我想去看我娘。”

    “小少爷说他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我们天亮前从后门出去，望青会给我们安排去城郊的马车。”含玉把尹潇萳的安排一一对尹筱绵复述着。

    尹筱绵的内心自然是感激着尹潇萳的，毕竟整个丞相府在大夫人的管制下，尹潇萳能够多次来帮自己，已是非常不易了，更何况又把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尹筱绵一夜未眠，也许是前几天睡得太多了，到了约定的时间，望青准时的来敲门，含玉和尹筱绵小心翼翼的跟着望青出了门。望青是尹潇萳的心腹，所以尹筱绵对于他也是很信任。

    “四小姐，一会我会送您和含玉姑娘到城郊，但是，为了不让夫人怀疑，我必须要回到府里，下午，我会安排马车去接您，只是为了阉人耳目需要您提前下车，然后我会在后门安排人接应您，今天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您，大家应该都在忙碌老爷后天的寿宴。”望青安排的很是明白，尹筱绵对他点点头，表示感谢。

    天刚透着微亮的时候，马车到了城郊，望青把尹筱绵带到墓前，摆放好祭品，便匆匆离开了。尹筱绵看着眼前母亲的墓碑，上面刻着“慈母秦氏之墓”

    尹筱绵慢慢蹲下，手轻抚着墓碑上的字，想着自己那么温柔隐忍的娘亲就这样变成了一座冰冷的坟了，原来生命竟然会这样的无力，消失的那一刻真的除了记忆，什么都没了。

    她微微张口，经过一夜的时间，她现在已经可以说出句子了，虽然声音还是很沙哑。“娘，您走了之后，我想了很多，我不想再像您教我的那样软弱了，以前忍，是为了不给您添麻烦，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尹筱绵在墓前坐了很久，就那样痴痴的看着那坚硬冰冷的墓碑，心里却已经下了决定般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