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年华（1）
卫灵桃正和沐风笑着，流眉敲门闯了进来，是欢明王有要事要找太子妃。
卫灵桃一心记挂着沐风，哪里有心思去别处。然沐风却是善解人意。
“时翎既然找你，便肯定有与你相关的事情需要你去处理。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无碍，。”沐风笑容笑容和煦，然眸子里却暗藏几分复杂。待卫灵桃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眼前，他嘴角的笑容骤然消失。
流眉端上了现做的点心，沐风却丝毫没有兴趣。
“太子殿下，您是不是不放心太子妃？”星石瞧出了沐风的失落。
然而沐风却是摇摇头。他起身走到东宫的庭院内，眯着眼睛望着久违的灿烂阳光。
耀眼的阳光将皇宫中的红砖绿瓦都照的发亮，宛若闪烁的琉璃。然而之于沐风来，却更像是一堆涂满了颜色的屏障。他被困在这些屏障里，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自己。
其实，他倒不是不放心卫灵桃，他只是担心卫灵桃会因为他而委屈自己。
卫灵桃恢复记忆了，他早就知道。
意料之中的卫灵桃的责怪并没有到来，相反的她仍心甘情愿的陪伴在他的身边。他不知道卫灵桃心中究竟是怎样想的，更不清楚她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喜欢，愧疚，又或是已为人妻的责任？
可他明明过，待到时机成熟之时，只要她想离开，他会主动放她走。尽管，他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是十二分的不愿意的。
在卫灵桃失忆之时，他很害怕被卫灵桃当作是时翎的替身；而卫灵桃恢复记忆后，他更害怕卫灵桃是因为愧疚而待在他的身旁。
想到这里，沐风有些想笑——他是个多么矛盾和纠结的人呵！他一直都希望卫灵桃能够永远的陪伴在他的身边，然而当这一终于来临，他却害怕和不自信。他以前只简单的盼着卫灵桃能够冲着他笑便好，然而现在，他却变的足够贪心。
他希望，卫灵桃能够像从前喜欢时翎那样，毫无保留的喜欢着他。他希望，卫灵桃只是简单纯粹的待在他的身旁，而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又或是她自己弄错了什么。他不需要她的报恩。
与此同时，沐风开始讨厌那个在卫灵桃失忆时编造了谎言的自己。
“你们，我是不是该放灵儿离开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星石有些没明白沐风的话，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太子殿下，您不会……真的打算要同太子妃和离吧？”
星石有些着急：“不是……您这又是为什么啊？”
“太子妃恢复记忆了。”尘毅出这句话的时候，沐风明显有些愣神。良久，才见得后者缓缓点零头。
“太子殿下确实为了太子妃做了很多，您替她解救了卫将军府，替她挡了流言蜚语，更是因为她屡次陷入危险之境，还因为她被推上风口浪尖。”尘毅的目光澄澈又犀利：“所以太子殿下您是觉得太子妃留在您的身边是因为愧疚又或是为了报恩。”
沐风只静默的望着东宫庭院内的花花草草，不发一言。
星石却更加不明白了，他挠了挠头一会儿望望沐风一会儿又望着尘毅，而后拍了拍大腿，表情迷惑：“太子殿下，尘毅大哥，你们是在同我打什么哑谜吗？太子妃怎么又要报太子的恩情了？这报恩情还真带以身相许的？我瞧着太子妃明明是欢喜殿下的呀。”
“太子殿下，您这也变得太多愁善感了吧？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可真真切切的告诉您，太子妃是带着十二分的心意喜欢您的，绝对不会掺假！”
沐风微微侧过了脸颊，虽然依旧是一言不发，但明显是希望星石能够继续分析下去。
“太子殿下，太子妃一开始失忆可能确实是将您当作了欢明宫那位的替身，给您做你不爱吃的鱼，送给您不爱的蓝色衣裳……可是后来，太子妃赠与你的可都是您喜欢的东西了。这明什么，明太子妃已经费尽心思去了解你了！而且您还记得你前段时间还和太子妃闹脾气吧，太子妃可是挖空心思的去讨你开心；您受委屈了，遇到困难了，太子妃比你还难过；您被人陷害了，太子妃也是想法设法的帮助您；而且您瞧瞧这次，太子妃为了救您，可是与豺狼虎豹共舞啊！她一面担心您的安全，一面又要想办法与旁人周旋，我可听流眉了，太子妃为了救您，手腕上可留下了好大的一条伤疤。您这个时候选择和离，怕是有点不近人情吧。”
提及卫灵桃手腕的伤疤，沐风的眉头蹙了蹙，良久，才发出一声长叹。
“这样来，太子妃为了太子殿下您可也受了不少的苦楚呢。依我看来，太子妃若真是想要报恩，恩情可早就换完了。”星石瞥了沐风一眼，声嘟囔道：“依我看来，不仅太子妃的恩情换完了，太子殿下您可还欠了太子妃大大的恩情呢！太子殿下，您可也得以身相许不是？”
“星石的倒很在理。”尘毅忍住笑意：“太子殿下，您可别忘了，您当初护着太子妃的时候，可是顶着太子的头衔，这全下除了皇上可没人敢与你作对。然而太子妃护着您的时候，处境可是极为窘迫。您或许是为了太子妃着想，所以想着放她离开，然而您怎么知道，太子妃就真的愿意离开呢？太子殿下，感情的事情您可得考虑全面，否则难过的可不是你一个人。”
“太子殿下，您可不要做愚蠢的事！再者，太子妃也不像是为了报恩而以身相许之人啊。”
这倒是事实。
沐风莞尔，眼神也逐渐变得清朗。
而此时沐风也明白，他日日夜夜的纠结似乎并不是来自于卫灵桃而是他自己。他总是自私的以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卫灵桃的想法，以他的愧疚成就卫灵桃的愧疚，以至于他忘了卫灵桃的态度早已明朗。他将他自己的心包上了一层屏障，然后便难以感知事实。
他记得，卫灵桃曾经掏心掏肺的去喜欢一个名桨时翎”的少年，她因为他的离开而伤心，甚至还抛下尊严去挽留。可他却忘了，抛下了自尊之后的卫灵桃会拾起自尊，并且不会再站在原地，除非时翎死去，她或许会因为过往的情分而掉下几滴眼泪。
他记得，卫灵桃是有恩必报之人，是会心怀愧疚和满怀感激之人。可他却忘了，就算要报恩，她卫灵桃也绝不会蒙蔽自己的内心强迫自己的感情。
正如星石所，他的灵儿妹妹不像是为了报恩而以身相许之人。更何况他们之间早就不存在什么恩情和亏欠了。
雾霾已经散尽，一切也都已经变得明朗。沐风惊觉，他和卫灵桃的感情已在这明净的日子里焕发了新生。
沐风的笑容已经变得张扬明媚，他有些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彼时，惠风和畅，日丽风清。
……
时翎着一身蓝衣，负手而立，在东宫的门前等待着卫灵桃。待卫灵桃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唇角忍不住上扬。彼时，已有大片的阳光肆意的钻进了时翎的眼眸里，他整个人也被浸泡在一片温暖里，平日里冷峻的眉宇此刻也变得柔和。
卫灵桃朝着时翎微微颔首，客套的唤了一声“败”。
时翎眉头微蹙，旋即浅笑：“太子可安好？”
“多亏了老宋，已经好很多了。”卫灵桃也冲着时翎笑了笑：“谢谢你。”
卫灵桃的很真挚，也很自然。她的眸光坦坦荡荡，没有掺杂其他。
“你不用这么客气。”时翎忽然想起来还没有告诉卫灵桃他此番来找她的目的：“对了，我今日来找你，是想要告诉你，沐隐他想要见你。”
沐隐？卫灵桃挑眉，并未多言。
时翎看出了卫灵桃的纠结，道：“沐隐有些话想要单独对你，你不用担心，我会在门外守着，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时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继续道：“我都忘了，以你的性格，你怎么会害怕沐隐。我知道你不想与他多话，可你只管听他便好，你要是实在觉得厌恶，不去也没有关系。”
“虽然厌恶，但我和沐隐之间还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的。”
而后两人便没再多话，一前一后的到了沐隐的宫殿。
卫灵桃推开三皇宫的殿门，引入眼帘的是一片萧条的景象。南越皇以将三皇宫中的宫人都遣散了，只留下一位老嬷嬷每日送些饭菜给沐隐。因为没有人打理，三皇宫中的一些花花草草都已经泛黄，凉亭里也堆满了落叶，有鸟儿在庭院内歇脚，然而却因为找不到吃食而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这还真是虎落平阳被……卫灵桃忽然觉着自己这么想有些不对，毕竟她也不知道接下来面对沐隐的时候她会不会欺负他，但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出个合适的形容句，索性拍拍脑袋径直往里走了。
卫灵桃推开了满是灰尘的木门，她原想着按照沐隐的性子，定会心有不甘的藏在角落里，待她出现他便像发了疯的一样冲着她嚷嚷。然而事实上，沐隐却心平气和的提着笔立于方桌旁，方桌上，泛黄的纸页上铺上了一层颇有意境的诗句——“闲上山来看清水，忽于水底见青山”。
而且，此刻的沐隐已无往日的阴冷，他散着头发套一件泛黄的长衫，竟让整个人都显得慵懒和温柔。
卫灵桃想，她一定是出现了幻觉。
“如今你可真真的逍遥自在了。”卫灵桃毫不客气的入了座，而后端起桌上的水壶想要倒水和，却发现壶里已经没有水了。
“如今我这三皇宫可不比之前了，以前我是什么都不缺，如今啊我可什么都缺，所以你也别怪我招待不周了。”沐隐完这句话又将卫灵桃刚刚的话低声重复了一遍，旋即笑道：“以前我是装作不问世事，悠闲清雅的样子，可如今，我倒是没有半分的做作了。而且我也忽然发现，没有了权力和争斗，也不过如此，而且我还能真的静下心来，享受人生乐趣。只可惜啊，我这三皇宫中既没有青山，也没有清水，只能在脑海里云游下了。”
你要是早早的能看开，南越国的大山你都不知道翻了多少了。卫灵桃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并未将心中所想的出口，而是问道：“你找我前来，究竟想要什么？”
“我是有话要对你，可你……不也有话想要问我吗？”沐隐停下了手中的笔，笑盈盈的望着卫灵桃，眸子里带有几分狡黠。
呵，果然还是本性难移。
“我到现在都不明白，苏柔为什么选择帮你。”卫灵桃蹙眉：“你和她之间到底做了什么交易让她心甘情愿的为了你而出卖我们？”
“怎么？如今尝到了被人背叛的滋味了？”沐隐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当初收买我身边的饶时候可没见你想过我是什么滋味。”
卫灵桃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我与你可不一样。你扪心自问，你身边的人是有几个心甘情愿待在你身边的？那我收买自然是很容易的喽！”
“你……”
“可是苏柔不一样。她同我们有感情，她对东宫也有感情。除非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她绝不会轻易背叛。”
“你难道没有询问苏柔原因吗？”
“她没有。”
“所以你是觉得她可能隐藏了什么苦衷，怎么，难道你还想帮她不成？”沐隐挑了挑眉，带着玩味望着卫灵桃，道：“有时候我觉得你可恶的像个魔鬼，可是有时候你又善良的不像话。卫灵桃，同你明里暗里逗了那么久，我始终看不透你。就连你的一些话，我都难以分清真假。”
“你没必要看透我也没必要分得清真假，反正你已经输的很彻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