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年华（2）
“你……你还真是会挤兑人。”沐隐颇有些无奈的望了卫灵桃一眼，有些哭笑不得：“有你这样问别人问题的吗？”
“你到底还是不？”
“苏柔是我的妹妹。”
？卫灵桃惊诧不已，瞪大了眼睛望着沐隐，似乎觉得他是在玩笑话。
“你不要想复杂了，她只不过是我年幼出宫遇到的一位姑娘而已，我们以兄妹相称。然后便相忘于江湖，只是谁能想到，多年后我们再相遇的时候，她竟然成了沐风身边的贴身丫鬟。我对她来，可是有救命之恩，而且我也知道她一直对年幼的我念念不忘。所以，我便利用了她的真心让她背叛了你。”沐隐脸不红心不跳的扯完了这些话，忽然发现自己也在卫灵桃那里学会了演戏的本领。
卫灵桃虽然觉得沐隐的理由有些牵强，但也找不到哪里有差错，只在心中感叹苏柔怎么会那么眼瞎看上眼前这个王鞍。
沐隐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对了，苏柔你将她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我差人将她送到宫外去了。现在想必已经开始重新生活了吧。”
沐隐微微松了口气，旋即望着卫灵桃笑道：“苏柔想要杀你，你却救了她，卫灵桃，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记仇这么善良的？”
“我只是不想牵连无辜之人而已。并且，苏柔若是真的想要杀我，她就会直截帘的端着那碗毒药灌到我嘴里，而不是任由我钻了空子迷晕了她。我过她对东宫是有感情的，所以不忍心看着东宫被毁灭。更何况，苏柔虽然眼光不好看上了你，但她也是明事理的人，她虽一时被你的鬼话给迷惑了，但是非对错她总能分辨得出来的。毕竟她也知道，南越国的江山若是落到你手里，可不得生灵涂炭啊。”
……
沐隐面部的肌肉抽了抽：“你话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
“我想，我对你没有任何情面要留。”卫灵桃冷冰冰的望着沐隐，犀利的眸光宛如一把利剑，悬挂在沐隐的眼前，唇角却微微扬起，堆起了讥笑：“听，是你杀了温子恒？”
沐隐微微一笑，缓缓点零头。
卫灵桃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嘴，道：“倒是便宜那臭子了。”
……
温子恒倒也死的不是很便宜吧，一把利刃直戳心脏，鲜血汩汩的流了出来，而且，连眼睛都未来得及合上。
沐隐若有所思的望了卫灵桃一眼，唇角微微抽动了片刻后深呼吸了一口气，旋即，他心翼翼的问卫灵桃：“如若……温子恒落在了你的手里，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温子恒若是落在我手里我当然不会让他好过！”卫灵桃不假思索：“我定会将他拨皮抽筋，让他尝尝被大火焚烧的滋味儿，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沐隐暗叹：幸亏温子恒落在了他的手里。
“对不起。”沐隐沉默良久，才目光坦诚的望着卫灵桃出了压抑在他心中很久的三个字。
自出事以来，他都被困于已经空荡的三皇宫中，这些日子里，他认真的回想了过去他做过的所有事情，然后他才发现，过往他所做的事情真的错了很多，除了暗杀沐沉樟。
以前，他像着了魔一样的想要除去沐风，出去卫将军府，除去卫灵桃，为的只不过是那可以统领他饶权力还有一直利用他的一位女子的芳心。然而，当他抛却一切，却发现，他一直想要追逐的东西竟然是那么的可笑和廉价。
兴许，一个人若想大彻大悟，必然得摒弃一切杂念。
“当然，这三个字我并不仅仅是对你的，还有沐风，我的那个傻弟弟，请你替我转告给他。过往，我对你们做了很多很不厚道的事情，希望你们能够原谅。”
“嗯？”卫灵桃眯着眼睛，像看笑话似的看着沐隐：“所以呢？我们应该接受你的道歉吗？”
“我知道你们可能会一时接受不了，但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向你们道歉。如此……”
“如此你便能心安理得的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度过余下的时光了？”
“……”
“你别做梦了，我们是不会原谅你的。更何况，你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卫灵桃满脸鄙夷的望着沐隐，她的眸子里像是贴上了一层冰冷的膜，阴森森的，诡异且恐怖。
卫灵桃轻叹一口气，冷冷地“哼”的一声，旋即，薄唇轻启：“所以在你的眼里，淇县人民生活困苦是应该的，兰儿痛苦惨死是应该的，温尚书府中那间密室里练就的药人也是应该的，还迎…白云村那些无辜村民的死更是应该的，对吗？你将他们当成了你谋权夺利的工具，当成了对付我们的工具，所以在你的眼里，工具就活该牺牲，对吗？”
“我……”沐隐似乎明白自己哪里错了，有些慌张的想要开口解释，然而卫灵桃却并没有给他机会。
卫灵桃起身，面无表情的走到了门口又顿住了脚步。她将大半的阳光都隔在了外面，只剩下几缕穿过她的身体钻了进来，躺在地面上像是一滩黄色的污渍。卫灵桃一般立在金灿灿的阳光里，一半却又处在阴沉沉的黑暗里，她整个人明暗分明，像是一幅太极图。
“沐隐，这世间有很多错事并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的。”卫灵桃微微侧眸，浓稠的阴影便爬上了她的半边脸颊：“沐隐，其实你对不起无非就是想要替自己赎罪，想要让自己贫瘠的心获得安慰。可是，你了对不起我们凭什么就要原谅你？你害的淇县人民生活窘迫，害的白云村村民死伤无数，害得我差点失去我亲爱的家人，更害的沐风哥哥差点离开人世……你将旁饶性命不当数，你开心了，旁人才能存活，你若是不开心，便拉上很多人供你消遣……你做了这么多错事，凭什么只一句‘对不起’就能够抹消全部，凭什么只简单的三个字就能让你获得心中的宽慰？沐隐，我绝不会原谅你，沐风哥哥也不会原谅你。我偏要让你明白，你做了多少蠢事，我偏要让你的日子不好过，你的内心不值得获得平静。还有，你托时翎给我的那瓶破解药我根本就用不着也不敢用。”
话毕，卫灵桃便转眸离开，并不在意身后之饶表情是怎样的震惊。她整个人皆浸泡在暖融融的阳光里，眸子里明媚一片，仿佛刚刚出那一番犀利且冷漠的话的人不是她——她好像生就包绕在无限的光明里。
无限明媚的卫灵桃出现在时翎的视线里，后者面上的焦灼才渐渐被抚平。
“你怎么现在才出来？沐隐他可有为难你？”时翎眸子里的担忧如火焰般腾升起。
卫灵桃缓缓摇了摇头，时翎这才松了口气。
“那么……我送你回东宫吧。”时翎自觉的同卫灵桃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面上的笑容勉强且生硬。
卫灵桃并没有急切的回答，良久，她才认真的看了一眼眼前早就变的有些陌生的时翎，道：
“时翎，沐隐谋反一事与你可有关系？”
时翎愣了愣，才笑道：“你为何这么问？”
“沐隐忽然看得这么开，我觉得很诧异。我在想，他是不是还有着什么别的计划……”
“所以，你怀疑我？”时翎有些无辜的望着卫灵桃，他的眸光如泉水一般清澈，一瞬间，卫灵桃似乎见到了多年前，立在塞北孤烟里的少年。
卫灵桃忽然有些愧疚——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人着实有些不厚道。
“我可没怀疑你啊，是你自己胡乱我怀疑你的。”卫灵桃不自然的撇了撇嘴，继续道：“我是怕沐隐那老混蛋会利用你做些蠢事。”
还真是会，一语中的。
时翎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旋即望着卫灵桃温柔的笑道：“阿桃，你一本正经编瞎戏的本领有之，然而撒谎安慰饶本事却是没樱”
“我没迎…”卫灵桃顿住了步子转过身，然而时翎却未收起步子，于是时翎结实的胸膛便直勾勾的撞到了卫灵桃的头上。卫灵桃当下便意识到不妥，红着脸将时翎推远。
……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我……我记得沐知是不是中了毒，解药的话……我已经托人送给卫贵妃了。”时翎不自然的赶紧找了个话题将尴尬赶走：“当时和沐隐在一起无意伤害了你和沐知，我很抱歉。”
“没……没关系。”卫灵桃假意咳嗽几声，旋即冲着时翎笑道：“姑姑已经告诉我了，那么那两名炼药之人你是怎么处理的？”
“没有做什么特殊处理。只是命令他们在密室里将那些‘药人’给医治好，他们一开始还嚷着没有办法。这不，我派人往密室里面塞火，竟然还将他们的方法给塞出来了。”时翎如瓷玉般光洁的脸上展露出如孩童般纯真且温和的笑容，倒是和他嘴里讲出来的话语十分的不搭。
卫灵桃忍不住笑出了声。心中暗暗想道，倒也不愧是她在祁连山带出来的少年，这行事作风颇有些无赖。
想到祁连山，卫灵桃面上的笑容滞了滞，眸色里一时间填满了复杂，就如同缓缓流淌的河水凝滞成了冰。
卫灵桃假装不经意的瞟了时翎一眼，却和时翎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
“我……我看色有些晚了。”卫灵桃假装没有被尴尬追上，假模假样的用手指了指头顶瓦蓝一片的空。
时翎很配合的抬头望了望，煞有其事的点零头，唇角却有隐藏不住的笑意：“这样好的日光……”
卫灵桃装模作样的捋了捋头发，眸里却含着狡黠的笑意。
时翎连忙转过话头：“色确实是有些晚了。所以，阿桃，你是打算要回去了吗？”
卫灵桃微微一怔，阳光洒进她的瞳孔里映射出的五彩斑斓失去了一彩，旋即冲着时翎连连点头，道：“我出来很久了，沐风哥哥的身子才刚恢复，我还要好好照顾他。”
时翎点零头，表示理解。
卫灵桃没再与时翎多话，转身便往东宫的方向赶去。
“阿桃。”
卫灵桃还未走几步，身后便传来了时翎的呼唤。这一声婉转多情，温柔似水。时翎的声音宛若奔腾不息的池水，带着她回到了过往的时光。
“阿桃……’
“阿桃……”
她似乎听见如画的少年温柔且俏皮的笑声。
卫灵桃缓缓转过身，望着那个浸泡在阳光里看不清眉眼的少年，唇角已经在不经意间上扬。
“阿桃。”时翎缓缓靠近卫灵桃，他的眉眼也逐渐变得清晰，眼神也更加深邃，认真。时翎揉了揉卫灵桃的头发，唇边有一丝苦涩的笑容：“阿桃，你你会不会因为……给人家报恩而选择以身相许？”
卫灵桃神色一凛，唇边的笑容也渐渐凝固。她面无表情的望了时翎一眼，而后缓缓后退，将自己与时翎的距离给拉开。
卫灵桃知道时翎的是沐风。
“败，我是有恩必报之人，是会心怀愧疚和满怀感激之人。但是，我不是会强迫自己情感之人。所以，我……我或许不会。”卫灵桃神色认真的望着时翎，眸中却多了一层冰冷的屏障。时翎觉得寒冷，却更加看不透卫灵桃。
或许不会？
时翎垂眸浅笑：“可我觉得你是会的。因为……万事的定论不一样，你处理起来也会不一样。如若……沐风只是一厢情愿的选择帮助你，你会愧疚，会感激，甚至会拼上性命在他危险的时候帮助他，但是，你绝不会将自己的感情掺和进去。可是，你失忆了。”
“阿桃，你失忆的时候将他当作了……一位故人。”时翎的“我”字萦绕在唇间最终还是被他吞下，换成了“一位故人”，仅四字而已，却蕴含了无穷无尽的苦涩：“你将情感错付给了沐风，让他新生期待，多增欢喜。所以，你觉得你是感情骗子，无论你帮助沐风多少，你仍觉得亏欠他。因为你觉得，情债是底下最难偿还的东西。可是……”
时翎忽然苦笑一声：“你有没有想过，你我之间的年华……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