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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九章

    所以,果然还是战魔修更符合自己现在的作风。只是战再多,也无法弥补当年的遗憾了。

    沈誉拿定主意,正欲开口向程璧出自己这次的选择,他自认未想多长功夫,再望向程璧时其手里仍是空无一物。

    唉?难不成我刚被诓回来了?沈誉尚于心间猜测着,程璧接下来的话语给了他答案。

    程璧口中的师姐自然是剑宗内门三师姐白簌了,白簌不单是沈誉的救命恩人,让沈誉在家仇绝望之际放弃了轻生的念头,将沈誉带回剑宗修行,让沈誉有了师门这第二个家,作为惊世堂教习,沈誉这些年受了她不少指点,要她是沈誉如今最信任之人,可以是一点也不为过。

    可能沈誉自己都不知道,在听白簌消息时,耳朵是会不自觉竖直的。他朝程璧竖起大拇指,随后抱拳鞠躬对他致谢道:“这些日子沉迷美酒,是有好久未去见她了,我这就去给她打下手,助她一臂之力。改,定送程师兄一壶琼浆玉液,届时莫与师弟客套。”

    话音刚落,便动身前往惊世堂。

    今日无课,平时就不喧闹的惊世堂此刻更静了几分。沈誉赶到惊世堂后,取腰间酒葫芦,饮下口酒权当润嗓,收回后迈步进入堂内,见白簌坐在她常坐的蒲团上,似入了神,都未察觉自己的到来,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白簌身后,默念三二一将手捂住白簌双眼,沉声道:“猜猜我是谁?”

    斜风细雨作春寒,淡烟疏桐间,枝上花苞初发。先前两日春雨连绵未绝,至今日方见晴意。重山山色空蒙,霭岚虚缈缭绕山巅,绝岭从绕,断璧巉岩高不得攀。

    周九思甫至山脚,便叹此处险景奇异。她与云祈二人并未涉足花间所在的云州,而是择了条偏远山林的近路。自葛郡出发,除却有一日落了大雨不便赶路,统共不过三日便抵襄州境内。襄州边境处尚见青旗沽酒,烟火人家。越近符集,所见人烟愈发稀少。至重山山脚,几近荒无人迹,只闻雀啁莺啼。

    周九思递了玉牌,寻山门弟子通报。她今日择一身浅霁白底的劲装,绣线飞于其上,在袖口处绣一朵欲绽的杏。不是什么云霓华裳,却也算体面。少女不似往日一般贪懒,这两年到底长大了些,懂得不能太掉宗门面子的道理。

    不多时,便见接应弟子匆匆而来。她提步上前,呈递木牌,再虚虚一拱手,温言

    :“春风拂槛弟子周九思,云祈。宗门委派我二人前来寻您接应,有劳了。”

    远方钟声回荡,一声声空响砸在心头,又悄然化作一支骨笛调,追随狂风黄沙,与初晨朝阳相接,融化了应朝眼尾的飞红。

    他抬眸,头顶万里无云,眼中乌云盖顶。

    来人他见过许多次,伽蓝国师的同行人,但往日里点头之交不足以让他对一个人提起兴趣。

    应朝一向是兴致缺缺,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他如石投水动,他仍旧是一次点头,很认真很仔细地打开木盒取出令牌。那双手是与阿苏罗不同的,如玉石一般,没有瑕疵的手。

    令牌也如莲花盛放,零星的微光撕开满目昏黑,蜿蜒来往。那里显出两个字——

    “泗水”。

    如若没有他意,便是要去往大雍了。只有一个名字,这是伽蓝国师一贯的作风,那么令牌便是伽蓝国师给的了。

    应朝一瞥间得出了结论,又毫不犹豫收回了目光,他扭头看着男子,点漆的眸里空无一物。

    “应朝。”他回应,“去吧。”

    [飞鸦役宗门任务]

    顾渺闲瞧着鱼回风两三口囫囵一吞,他嗤笑一声:“让老穆知道了,他可要训你——身为暗卫却毫无警觉,还在这里吃东西。”

    他抬手,阴测测笑了一下,迅速弹了鱼回风一脑门,转手却揉了揉玹羿的脑袋:“饿死你算了,娇气,怎么就不能学学十一,比你可爱多了。”

    今日阳光正好,砖红墙外有一枝斜溢攀了进来,梅色的花骨朵儿颤巍巍立着,细语呢喃春景已至。

    却可惜无法欣赏。

    顾渺闲名字里有闲字,人却闲不得,作为飞鸦的役卫一,他要负责管理飞鸦役大大的事务。至于穆云青大人,他早八百年就当了甩手掌柜了,如今也不过教教皇帝,哪有时间看下属?

    顾渺闲手中一杆笔来回转动,墨水甩了满纸,他一闭眼随缘摸了两个令牌递过去,还一边道:“一人一个,人人有份……”

    令牌上面倒不含糊,规规矩矩写了待办事项,只是如今各宗各派相安无事,朝堂那边因为相国坐镇,也没什么查的必要。

    “云州特产赤鞠……彤鹰肉……这是买菜名单还是任务?看来比较适合十二你。”顾渺闲自顾自点头,“这个是要去襄州,去找……春风拂槛,领什么东西?这个应该不难,只是取个东西。”

    他看完木牌,便甩手掌柜一样瘫着不动了。

    “欸——?”

    纵使已是挺拔俊立的舞象年岁,少年人那清越的音域却较寻常男子更澄净柔和些:他仍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正偏着头瞧看着略略气虚的容师弟——春水便满溢出那幼兽般无邪纯澈的溜圆眼目、发问似的在微微上挑的尾调中漫了一捧又一汪。

    好似软风拂柳,好似新月流光。

    ——淹了眼底一掠而过的思量。

    奇哉怪哉,怪哉奇哉,今儿榕怎的前后避着不抬眼——是春朝太烈,是露华太浓,还是心中自有难言堂?

    心言如尘,眼风如溪,不过即便心下已多多少少猜了些什么,他倒是没那刨根究底的兴致。有之则有之,无之则无之,琐事尔耳——谁又拘得了那袅云从容自在的心绪,谁又牵得到霞彩瑰艳明丽的尾尖。

    ……哦,不对,起码还是牵得到的。

    他没去折那风过袂起的翩翩风情,也不曾瞧看那正晃过光影的曳曳老木,而只是径直拉了人手就往里面迈,擦身而过时一侧目便眨烁过的星子般漂亮又活泼的神采——连带着开口时的声线亦拈过三分的悠然与七分的笑。

    “师兄,你听,榕榕正抱怨着上次的丹炉唷——不知今遭的任务是什么?他可如不如得愿?”

    斜阳近处,云端之上铺开的橙红絮絮然浸满了半片空,雨霁初晴的湿润泥土旁,满地的荒草被余晖照出了萧索的意味。

    深灰的衣摆粘上了些许野草上的雨珠,露出深浅不一的斑驳,也证实着来时漫不经心的步伐。

    只听是来带新收的弟子进云都,不曾多想便动了身,到也是紧赶慢赶,怎料路途无趣,确是散了心神,待到霖方,这临渊难得一见的新人却是颇为不一般。

    临渊本不多女子,多数也是或极妖魅缠人或极武断古怪的存在,冷静漠然之人虽不少,但辈中却着实不多见,看着那逆着光挺直了腰板的女孩,心下多的是好奇……却也仅是好奇而已。

    云都修行不算轻松,但这女孩应是挺得过的,不知怎的,便是有这样的肯定。或许因着她与曾经的自己过分不相似了罢,没有那样的优柔寡断自暴自弃,总是比自己强上几分。

    心中波澜一番,面上自然不显,只礼貌性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师妹”,便收了眼神回话

    “郑湄……倒是好听,”

    却有些好笑于“上司”这样的称呼,思来想去到也无不对,便只笑笑,径自道

    “云都地方不,事务建筑也杂,你即是初来,去见了老大之后,我带你逛逛罢,对了,老大就是你口中的‘上司’,你叫闻人先生到也不差”

    自认为解释得差不多,啰嗦也够了,便径直走过那女娃身旁,莫名端零师兄的架子,回了个半身看向她,道

    “时候也不早了,想必老大那边也在等着,虽然也不用赶,但路途不近,尽快动身罢?”

    听闻师兄打趣,魏青棠也只不过浅露了些笑意,他双手接过牌子,微微颔首以示无碍,木牌对着袖中一递便给乌蛇张口噙住。将走时,他向着身侧师妹温声道,

    “师妹仔细安全,路上不必赶着时间。”

    到城郊时,刚擦黑,此处确如百姓所言,纵使身后已然昏昏暗,眼前色却混若披了一层彩纱,晃得魏青棠眯了眯眼,不欲细瞧。他放缓了吐息,在香气萦绕里取了条绸带系在乌蛇口鼻间,免得它吐了信子染上这过盛气味。

    魏青棠不着急去异兽扎堆的地方凑热闹,他寻了处高树几步攀上,借着树冠掩蔽盘腿坐于枝干,乌蛇从袖中窸窸窣窣钻出,缠绕在旁侧的枝桠打盹,魏青棠不去管它,从叶影婆娑里窥察远处动静。

    异兽尚且没有引起动乱,魏青棠猜是那所谓珍宝还未出世,他便不赶着去淌水,暂作壁上观,且等着。

    鱼回风用掌心蹭了蹭脑门,劲儿大了些,像是要抹去什么。他也不理会顾渺闲那点区别对待,只蹲下身瞧着人手下一张纸咂嘴道,

    “师兄这画作颇有几分大家风范,若改日不留神被穆老大除了职,街头甩上一墨,也能管个饱。”

    他评头品足一番,才从顾渺闲手里摸走了那块令牌,扬扬手算作辞校

    云州特产店并不难找,鱼回风在街道上走了一遭,类似的店铺不在少数,慢步至路尽处,他索性就近去到手旁一家铺子。

    店里掌柜敲无事,正逗弄笼里画眉,见有客来,意犹未尽在雀喙上一点,这才招呼起生意。

    “赤鞠,彤鹰肉…喏。”鱼回风要了东西,又摸出一副铁令牌搁在柜台上,朝上一面刻着“正大光明”,四个大字清楚落在掌柜眼底。

    他指节搭在令牌上轻叩,歪着脑袋有意去瞧掌柜神情,这番行径有几分不讲理在里头,但多是些秉公办事的漠然。

    千钧一发之际,却又一枚石子打开了她手。

    “对着我的人也敢动手,你胆子倒是大。”来人红裙如夕烧,鬓发低绾,斜插莲钗,眉眼更有睥睨神色。

    女子低声呵笑:“江楼主。”

    “襄州来的?”那剑宗弟子听闻道,“如此,要调动人手要去找内门师兄师姐才行,只是现如今有贵客至,宗主出关,人都在大殿之汁…你且别急,想来掌教师兄和花间的封师兄在,一时半刻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我去找师兄他们,你一路赶回,且先去后山客舍歇息歇息吧。”

    盛都…应非略微失神,回头望了师兄一眼,张嘴做了个“好远”的口型,又转过来像模像样回这好心人一礼。

    “我与师兄初来乍到,实在不知如何是好,请教兄台名姓,要去哪儿?”

    青州离盛都有些远,况且既然送来这里,应有什么玄机。

    应非故作老练地摸了摸下巴,随口道:“段…嗯…你知道有个叫段临的人吗?我们来投奔…”

    他的话忽然顿住,抬头又去眺望那座高塔,灯火阑珊满目,不由眯了眯眼:“好漂亮的塔,那是什么地方?”

    云祈并不是什么娇贵的公子,怎么也是从那些肮脏不堪的角落摸爬滚打起来的,他看着那黑龙眼中玩味探究的意味,背后的冷意都快爬上脖颈了。

    “黎晚露…名字倒是温雅,我叫云祈…咦?!等等…!”

    他被人一把抓入怀中,来不及挣扎便被带着腾在了空中,只能紧紧抓住对方的衣带靠在对方肩头。随即一柄铁剑瞧得是朴质若是没有携那磅礴剑气便更好了。

    云祈自知实力不过筑基倒也没有什么交谈的资本,若真要这笔买卖倒是真的不怎么划算,也不知道黎晚露是因何被关在此处…

    貌似茫然的在两人之间来回张望,缩在袖子里的手暗自握紧指甲嵌入掌心,微微低眉似乎是颇有歉意与犯了大错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看起来和和气气的灰衣道长的暗淡自责模样,云祈抽了抽鼻子连眼眶都红了几分,低着声也不知道是在向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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