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魅力还在呢
宋白泽迷蒙着眼睛看她,醉醺醺道:“你……你是谁呀?”
汶私只是将他的酒给夺了过来,并没有很想回答他的问题。
照宋白泽这个醉酒的程度来看,他问一句你的谁啊,也不过是本能的一种无意识提问。
汶私看着桌上混乱不堪的酒坛子,就一阵阵火大:“殿下说你酒量差得不行,偏爱逞强喝烈酒,如今你竟然喝这么多,也不怕遇上歹人将你给卖了。”
话一说出口,汶私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她在这里火大什么呢?
许是瞧见宋白泽这个不争气的模样,想到自己的吧,曾经……她也以为喝醉了酒,便能忘记一些事情,或者,暂时不去想一个人,其实,都是假的。
越喝酒,越难受,身体越醉,心越清楚,痛苦越多。
忘不掉的,或者不能忘的,在醉酒的时候,清晰得就如同刻进了骨髓里一样。
宋白泽趴在桌子上,一声不吭,像睡着了一样。
这里不同于别的地方,是人间的酒馆,她断然不可能使个法术将宋白泽给弄出去,可如果不用法术,宋白泽铁定是走不了的,正当汶私为这事儿发愁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宋白泽的肩膀在不正常地轻轻地抖动。
汶私心里一惊。
尽管宋白泽依旧安静,她却是知道……他在哭。
没有哭声,很压抑。
宋白泽以前不这样的,无论是枭衍的时候,还是宋白泽的时候,他都是极洒脱的性子,就算是心里难受,哭得时候也不会刻意压制。
汶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抬起手来想在宋白泽肩膀上拍一拍,最后,还是又将手缩了回去。
算了……哭会也好。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宋白泽突然发出了很压抑的声音,断断续续,醉醉醺醺。
“辛吾说,没有……没有解决的,办法,所以……所以,只能一……一直这样。”
汶私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自言自语,因此,听了这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完那句之后,宋白泽一直没有出声,若不是肩膀仍然在抖,简直和睡过去没啥两样。
汶私弯了弯唇角笑了,原来方才是醉酒中的呓语。
“宋堂主……?”
汶私轻轻叫了他一声,没有丝毫动静,原来喝醉了……也还是会无意识的哭呢。
真是个伤心人。
汶私也挺惆怅的,撩开裙摆坐在了宋白泽的对面,抓着宋白泽没喝完的那坛酒,仰头喝了下去。
辛吾和宋白泽闹成现在这个模样,她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父王本是一颗好心,谁知道,好好一桩姻缘,竟变成这样了呢。
也不知道当日她父王做得是对还是不对。
可就算能料到今日之局面,青丘……也绝不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活着总归是好的吧。
活着多好呀,尽管活着这么辛苦。
过了好一会儿,宋白泽的肩膀不再抖了,头却有点偏,脸上一片水光一览无遗。
汶私看着他,心想:睡着了,那就好好歇着吧,起码现在,你应该会轻松一点。
心里太念着一个人,就算醉酒,也睡不安稳,打从睡着后,他便一直叫着辛吾的名字。
汶私酒量极好,丝毫不担心会喝醉,索性她没事,就一直坐在宋白泽面前饮酒。
宋白泽这一觉睡得够久。
晚上打烊了,宋白泽还未醒,酒馆小二哥难为情地提醒汶私,却因为被汶私看了一眼而羞红了脸,磕磕巴巴地说:“姑……姑娘,打……打烊了,你……我……”
汶私勾起唇角一笑,媚态百生:“可我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抱得动一个男人呀?”
酒馆小二哥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更不曾与这么美的女子说过话,红着脸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汶私无意难为他,便问道:“小二哥,你们这酒馆可能住店?”
酒馆小二哥在汶私面前十分拘束,听她问话,激动得一个字也没听清。
“我说,你们这可不可以住店啊,我这朋友喝醉了酒,不方便回去,能不能住一晚?”
酒馆小二哥红着脸说:“没……没有,我问问掌柜的,有没有空房间能将就一晚。”
“多谢。”
“不……不用谢。”
酒馆小二哥一溜烟儿跑到了掌柜那里,不知道怎么说的,神色急切,连肢体动作都用上了。
原本汶私也只是问问,若是不能住店她带着宋白泽走就好了,却没想到,小二哥竟然真的跑去跟掌柜交涉了。
汶私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魅力还是在的嘛,池昼真是瞎了眼了,瞧不上我。”
汶私全程都在走神,也不知道小二哥跟掌柜的说了什么,过了好一阵才一脸喜色地跑了过来。
“姑娘,掌柜的说,大公子的房间空着,可以让这位公子暂住一晚,”小二哥面色有些为难,“只不过……只不过,空房间只有这一间。”
汶私懂了他的意思,说道:“无妨,一间房足够了。”
小二哥的脸上表情很是失望,但凭着他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将心底里失落给压了下去。
“姑娘,请……随我去楼上。”
汶私眼睛看向宋白泽,小二哥立马过去同汶私一起将宋白泽给掺了起来。
汶私远远对掌柜颔首,表示谢意。
宋白泽看着挺瘦的,但骨架和身量摆在这儿,加上喝酒喝得烂醉如泥,重得要死。
楼梯走到一半的时候,宋白泽头重脚轻,一腿磕在了下去,半跪在了楼梯上。
汶私叫苦不迭,与酒馆小二哥将他从楼梯上拉。
宋白泽无意识地哼哼:“辛吾……”
酒馆小二脸色涨红,他以为宋白泽嘴里喊得是汶私,心里头默默想原来这姑娘是姓辛,感情真好。
汶私知道小二误会了,她倒也乐得见这样。
长得太美,总归是会更旁人造成困扰的,叫那小二误会一遭儿,倒也好,不该有的情丝,趁早掐断,对谁都好。
费了不小的劲儿才将宋白泽给扶到了床上,汶私道:“劳烦煮一碗醒酒汤。”
小二哥也不看她,低着头应声说了句好。
唉……真是!不知不觉伤了少年的一颗真心。
令人心痛!
这酒馆小二哥长得挺好看的。
汶私随手扯了被子盖到了宋白泽身上,便下了楼拿着钱跟掌柜的道谢。
这酒馆便是掌柜的家,不是客栈,今日借宿,实乃欠了掌柜和小二哥的一个人情。
给宋白泽喂了醒酒汤,汶私便没有多留,直接就捏了个诀走了。
好巧不巧,在路上竟然碰到了酒馆小二哥。
汶私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主,但今晚这一桩麻烦事发生在了小二哥身上,她便是没有不管的道理了。
小二哥是个热心人,路上见一群醉汉骂骂咧咧欺负人,就挺身而出——给醉汉讲了一通的道理,结果嘛,显而易见,他被人给揍了。
汶私将一群人赶走,摸着下巴看小二哥,心道:“真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啊!手无缚鸡之力竟还敢多管闲事儿。”
酒馆小二哥被一群人给揍得鼻青脸肿,缩在地上看着汶私,甚是可怜。
汶私很不厚道地想笑。
小二哥看清来人是汶私,又惊又窘:“姑娘……怎会在这儿?”
汶私心里很是尴尬,现下若是说自己是闲得无聊出来转转,这个理由怎么看都是个蹩脚没水准的借口吧。
无法,只好实话实说:“我出来找住的地方。”
小二哥一脸不可置信:“姑……姑娘,不是和……姑娘你……”
“那位公子是我朋友。”
小二哥顾不得脸上的伤疼,喜笑颜开:“我还以为你与那位公子……”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妥,连忙改口,“姑娘别见怪,我不是故意坏姑娘名声。”
“我知道。”
小二哥挣扎着站了起来,说道:“我叫凌卓,还不知道姑娘名字,姑娘可方便?”
汶私原本不想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毕竟凌卓对自己的心思,傻子也能看得出来,但有转念一想,她也不常来人间,今日一别后,两人也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时间一长,他自然不记得自己了,想到这里,便果断将名字告诉了他。
凌卓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汶私姑娘。”
汶私回礼:“凌公子。”
行完礼后,两人相对无言,一时竟尴尬起来,汶私心里也相当别扭,只想速速抽身离去。
凌卓被人揍得不轻,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念在今天欠了他一个人情的份上,流荒给她递过去了一瓶药:“外敷的,专治外伤,每日三次。”
凌卓也没推辞,喜滋滋地接过去了,对汶私笑得又腼腆又灿烂。
汶私道:“时候不早了,今日便就此别过吧。”
凌卓虽然有些舍不得,却也不好挽留,何况现在他们俩在大街上。
但叫汶私一个人找客栈可怎么行,一个如此美貌的姑娘,走夜路太不安全,凌卓便提出要陪汶私去找。
汶私笑道:“我可比你厉害得多了,你这个样子,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吧。”
凌卓大窘,汶私方才没用法术,靠的拳脚将那三五醉汉赶走的,这么一比起来,确实是挺尴尬的。
汶私不想跟他过多接触,便与他匆匆道了别。
感情这东西是不能随便碰的,她现在只希望凌卓能尽快忘了她,然后再也不见。
别说她现在整颗心装的都是池昼了,即便没有池昼,她也不可能随便对一个凡人动心。
因为怕再见凌卓,汶私第二天一早也没去酒馆看宋白泽,心想着,若是他醒了,又不是二级残废,总归自己会离开的。
然后……在青衣家门口又跟宋白泽碰上了。
汶私来人间无非是为了远远地看看池昼,只是每次来,都会来流荒这里坐上一会。
宋白泽酒醒后难受得厉害,不太想一个人待着,也来了流荒这里。
宋白泽一见她,便笑道:“昨天有劳汶私公主。”
汶私也笑:“宋堂主客气。”
两人装模作样地假客套了一番,才双双进了屋。
流荒一脸嫌弃:“你俩也真是的,都多大了,还喜欢这么玩?”
宋白泽笑说:“殿下,汶私公主昨天一直陪我喝酒来着,多大的人情啊,我不说两句多不好。”
流荒嗔怪:“就你理由最多了。”
她语气虽然嗔怪,却也知道宋白泽不会平白无故喝酒,不用想也知道让他醉成那样是和谁有关。
她心里心疼,却不能当着宋白泽的面说出来,在宋白泽面前不提辛吾,在辛吾面前不提宋白泽已经成了他们之间不成文的规定了。
真不知道这俩人要别扭到什么时候,流荒在心里唉声叹气,得了空一定要去天宫好好问问辛吾才行。
夏夏也不说话,只在一旁看着宋白泽,看得宋白泽的心里发毛,他总觉得夏夏那个眼神充满了……怜悯?
没错,就是充满了怜悯。
要是搁以前,他早就冲过去抱着夏夏的头威胁要给他撬开脑壳子了,现在他只想躲着,躲得远远的。
其实夏夏也没有在想什么,可能他还什么都不明白吧,对宋白泽恨铁不成钢——为什么昨天不来,今天来?昨天辛吾在这里啊,你要是来就能见到他了!
夏夏忍了好几次才压住了想让流荒把辛吾从天宫拉到这里的冲动。
他一点都不明白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是怎么甘愿分开的,辛吾昨天跟他说的话,他一点都不明白,他一句都听不懂,哪里有那么多沟欠挡在面前,还是他流荒姐姐说的对,只要心里还爱,就算翻越十万大山也要找到那个人跟他在一起,哪怕时间只有一天,甚至,只有一面。
他听过流荒给他讲忘川河水鬼的故事,他觉得那种爱情很伟大,为了能见心爱人一面,心甘情愿泡在忘川一千年。
反正……他以后有了心上人,一定不会像辛吾和宋白泽这样,明明心里将对方想得要命,还要故作矫情谁也不肯见谁。
这样没用。
一点用都没有。
……
饭后,宋白泽一个人跑了出来在外边散步,夏夏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不发一言。
见状,汶私过去捏了捏夏夏的肩膀,示意他:我去看看。
汶私在宋白泽身后,喊道:“宋堂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宋白泽回头,脸上表情有些错愕,似是没想到汶私会主动与他约谈。
他将折扇“唰”地一声横在了胸前,笑得如沐春风:“好啊。”
真是招牌贱笑,让人贼想跑过去揭下他的这层面具,问问他,你真的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