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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连谨的life lessons

    关于连谨这个男孩儿,可能得从父辈的故事开始说起。

    那会儿,连先生还没那么胖,在忙碌的工作间隙,迎来了长子的诞生。

    他给他取名“谨”,因为作为一个婴儿,他漂亮得有点过分。

    如果不是意外发生,连先生也会同其他人那样,演绎一家三口和美生活的剧本。

    半年之内,连先生先后经历了事业破产,妻子离世。

    困境中的连先生在一次出差途中,忍不住失声痛哭。

    滕小姐因为熟练掌握了四门外语,在航空公司担任空乘。

    她心地善良,天真甜美,最擅长搞定情绪失控的大人,和爱哭的小鬼。

    连先生哭得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几乎抽空了滕小姐那盒纸巾。

    连先生再见滕小姐仍然在飞机上,滕小姐很漂亮,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回他没哭,只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滕小姐并不打算和出乎意料腼腆的连先生多接触,直到有一次,滕小姐遇见连先生带着儿子出差。

    飞机上,刚两岁的小男孩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还把自己的糖给她吃。

    后来,滕小姐和母亲吵了一架,嫁给了连先生。

    很快,连先生有了他的第二个儿子,勋。

    勋也是个漂亮的小男生,遗憾的是,他天生带有疾病,虽不是无法治愈,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尽管滕小姐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体弱的弟弟身上,但谨仍然十分喜欢妈妈和弟弟。

    弟弟好小的一只,谨喜欢叫他“小不点”。

    滕小姐累了的时候,就把小儿子丢给连先生,自己带着谨出门去玩。

    她教谨唱歌,参加泼水节什么的。

    谨一直以为滕小姐是他的亲妈妈,直到他看了弟弟的体检报告,发现自己的血型有问题。

    在此之前,谨一直是个聪明好学的小男孩。

    虽然为人有点冷漠,却会囤积亲戚送的进口零食,然后转卖换成现金,他给不停住院的弟弟买了很多漂亮的玻璃球和玩具。

    也十分粘滕小姐。

    在那之后的一年,谨依然聪明懂事,疼爱弟弟,粘滕小姐。

    他很害怕被人知道他不是滕小姐的孩子,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妈妈。

    他更害怕滕小姐已经知道他知道了这件事。

    然而,真相往往会在不经意间被人曝光。

    可能是过年聚会上亲戚的一句多嘴,也可能是夫妻关上房门后一次漫不经心的对话。

    谨的叛逆,从那时正式拉开序幕。

    他染上了那个年纪的男生们所有的坏毛病。

    放学不回家,和同学打架,欺负女生,和滕小姐顶嘴,最后干脆逃学玩乐团。

    连先生拿他没办法,只好把他送到滕小姐娘家。

    外婆是位旅居日本的翻译家,虽然她郑重反对滕小姐和连先生的婚姻,但她最喜欢谨。

    外婆不大喜欢病怏怏的、不能跑也不能跳的亲外孙,她年纪大见识广,不喜欢太乖的孝。

    男孩子就应该像谨那样,做什么都有模有样的。

    亲外孙感到十分冤枉,他表示他也不愿意当妈妈怀里的娇气包啊。

    到了日本后的谨叛逆加倍,但这仍然改变不了谨在外婆心中的地位。

    外婆不许连先生和滕小姐训斥谨,她打算把谨宠成真正的坏孩子。

    而谨也真的那么做了,因为他发现无论他干什么坏事,欧巴桑都不会生气。

    她甚至会买了荧光棒,在他乐团表演的时候,站在台下充当他的小粉丝。

    嘁。

    谨以为,他至少可以叛逆到二十岁。

    但外婆并没有等他那么久。

    有天晚上,滕小姐接到日本来的电话,对方声称她的母亲已于昨日午夜过世。

    勋从梦中醒来,下床走入客厅,发现妈妈伏在父亲怀中嚎啕大哭。

    一个成年人的失声痛哭,会让人十分好奇其中理由。就像连先生当初在飞机上不能自制一样,一飞机的乘客都在肚子里打鼓。

    勋问父亲:妈妈怎么了。

    连先生说:妈妈只是没有妈妈了。

    后来,滕小姐整理伤心,前往日本打理母亲的后事。

    办完后事,滕小姐去办谨的转学手续。

    滕小姐一直疑惑为什么母亲深夜去世,隔一天晚上她才接到电话。

    时间给了她答案。

    母亲去世的前一天,谨还和学校里的混混打了一架,骨折了。

    那晚,母亲将谨搂在怀里睡。

    第二天,谨醒来,发现他的外婆,已经冷掉了。

    这个叛逆黑暗的男孩并没有吓坏,他打开电热毯,给他的外婆盖了两床棉被。

    外婆最怕冷了,因为喜欢温泉才来的日本,孝子们都管她叫“汤婆婆”。

    做完这些,谨锁上门,背上书包,去上学。

    同班的女生得知他没带便当,把自己的午餐分给了他一半,但他并没有吃。

    当天,上门取稿的编辑在门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老师回来,临走前发现门口原封不动的牛奶和报纸,考虑到老师年事已高,就叫来了开锁匠人。

    果然。

    放学回家的谨拦在门口,不让工作人员收殓他的外祖母。

    闹到深夜,人们才想起来,得往中国去个电话。

    一言不发的滕小姐,带着一言不发的谨,和一言不发的母亲回到故土。

    连先生和儿子好好谈了一次,谨被允许出去单独住。

    滕小姐隔三差五带着勋去看望哥哥,她没有责怪,没有怨恨,和平相处。

    有一次,谨把自己喝醉了。

    他问弟弟:“你说,婆婆为什么要那么死呢?

    那晚,她对我说了很多话,惟独没有和我说再见。

    明明说好要看着我长大,结果她也不要我了。

    我装作满不在乎,心想,我可是玩摇滚的,我才没有那么胆小呢。

    走吧走吧,都走吧,反正我也不会哭。

    不过,最近做梦也不会梦见她坐在门廊等我放学回家了。”

    年纪虽小,却已经多次领教死神朝他微笑的弟弟,神情淡淡地说了句:“哥哥,这本来就是lifelessons,谁也逃不了的一节啊。”

    倔强、坚硬,与一切柔软无关的谨,在那天,久违地哭了出来。

    像野兽那样。

    厨房的开水咕噜噜冒着气泡,水蒸气顶开了搪瓷锅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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