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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在巴黎被变态摧残

    但凡酒鬼们都能给自己找到酗酒的借口,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生离死别……这些理由都冠冕堂皇,却永远上不了道德的台盘!

    尘世的苦难永远不能成为酗酒的挡箭牌。春霖被酒水勾钻的理由更令人感到荒诞,气愤,甚至可鄙!他实在是闲的无聊,肆意挥霍自己来日方长的青春小时光罢了!

    那个深秋的傍晚,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路边的街灯发出了昏黄的、清冷的光……一排排石头做的老房子像油画里的静物,凝固着,岑寂着,好似藏着幽灵……可一处台阶上坐着的那个中年女人却不是静物……她正在袅袅的吐着烟圈,并且对着春霖频频的招手。

    已经秋深了,凉风袭来,吹拂着春翎的黑大衣。春霖觉得脖颈里一阵寒凉刺骨。他想抽烟,偏偏没有火柴,便走了过去,和那中年女人借了个火。

    他陪着她一起抽烟。那女人一头金黄的头发,显得干枯。她生的很白,可以说眉目清秀……容貌像是被上帝之手精心的镌刻过的。她穿着年轻人喜欢穿的红呢子大衣,肉色的玻璃丝袜,银白色的镂空高跟皮鞋。看得出,她实在是个爱美的女人,并且永远活在青春的回忆里,入戏太深,难以自拔。

    她先抽完了烟,翘着兰花指把烟头丢在了下水道里。不偏不巧,那只烟头正好落在了下水道的缝隙里……像是被一只黑黝黝的怪兽的口吞噬了。她坐的时间久了,腿有些抽筋,扶着墙艰难的站起身。她试着往台阶上走了几步,觉得腿还是很酸涩,身体不由得微微的倾斜着。

    春霖好心扶了她一把。她立即捏住了他袖子,算是站稳了脚跟。她近距离仔细的打量着春霖。凭着她在尘世修炼多年的阅历和经验,她看出春霖是个善良的男子。她碧蓝色的眼睛里顿时流淌出了欢喜。虽然已经是秋深了,可她却好似过回到了春天……颠倒了生命的时钟,无可奈何的荒诞!

    她又坐在了台阶上,要春霖也坐下来。她告诉他,她叫玫瑰。玫瑰不是艺名,她从小到大都叫玫瑰。因为,她母亲快生她的时候,在庄园里采摘火红的玫瑰。昏黄的街灯底下,玫瑰诉说着自己名字的来历,让春霖觉得深陷怀旧的缠绵和老去时光的极美。

    后来,玫瑰告诉春霖,她曾经有一个小弟弟,他活到二十岁的时候生病死掉了。春霖表示了很大的惋惜。玫瑰问起了春霖的身份。春霖简单的告诉玫瑰,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留学生。玫瑰顿时生出了同情,她像姊姊似的关心起春霖的衣食起居。春霖顿时对她产生了好感。他觉得,她是一个美人,长得好,心眼也很好。自从他来到巴黎留学之后,见惯了街头的泼妇无赖小偷和流氓,很少能听到一两声关切的话……哪怕是假心假意的应酬话。

    玫瑰用很慈悲的声音说道:“进来喝杯咖啡。听我弹一曲。你要想给我小费,我就收下。可从此以后,你就不要再来了!你要不给小费,姊姊欢迎你经常来做客!看姊姊是如何慢慢的变老然后死掉!”

    春霖听到这句柔软并且带着苍凉的话,竟然鬼使神差的随她走了进去。她要他坐在那间布置的很文艺的小客厅里。她亲自沏好了芬芳浓烈的咖啡,送到他手里,关切的叫了他一声小弟弟。

    然后,她款款的坐在了那架老钢琴的前面,伸出那双纤细的手,弹奏着月光曲。春霖坐在沙发上,身后就是木窗。藏青色的素布窗帘没有拉完全……还留着一道不宽不窄的缝隙……一缕凄迷的白月光钻了进来,正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半边脸都浸在凄迷的白月光里。远远的看过去,他的半边脸显得白惨惨的!

    待到月光曲结束,她对他微微的一笑,随即起身、缓缓的走进了里间屋里。他很好奇,没有起身离去,竟然鬼使神差的坐在那柔软的沙发上,喝着杯子里柔软丝滑的咖啡。

    过了一会儿,玫瑰出来了,穿着素色的长连衣裙,仿佛经堂里的圣女。可是,她脖颈下面的皮肤上竟然显出了很多大小不一,色泽暗红,狰狞可怖的疮痕。她的手里捏着一些写着法文的老旧牛皮纸袋子。

    春霖闻到她的身上散出了淡雅的茉莉香水味。那分明是廉价的香水,味道不是很纯正。可是,那股子廉价的香水味压根遮掩不住疮疤上的药味。

    她缓缓的来到他的身前。此时,窗外的白月光正好落在了她的半边脸上……她涂脂抹粉的脸竟显得那么的苍老,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眼角的鱼尾纹。她单薄的嘴唇上涂抹着厚重的唇膏,夸张的红色,简直像血色!她用白脂粉涂抹过的脖子显得皮肤松弛,上面的点点疮疤红惨惨的。那一红一白的颜色像是正厮杀着,听得到惨叫声。

    她把那些牛皮纸袋子送到春霖的手里。春霖从牛皮纸袋子里掏出一沓发黄的纸……那是她的病历。她得了系统性红斑狼疮的难治恶疾。

    玫瑰缓缓的跟春霖提起了她家里的困境以及她中年得病的不幸。所以,她需要一笔钱。在白月光里,她戚戚祈求的声音是那么的柔软和悲凉,简直能催人泪下。

    春霖从白月光里清醒了过来。他虽然可怜玫瑰,并且他也有能力在经济上帮助玫瑰。可是,他毕竟是有着很强自尊的。他厌恶玫瑰的这种做法。她既然有求于他,为什么不明说呢?她做的这一切,什么小弟弟,长姊的关怀,常来做客,看姊姊慢慢变老……分明让春霖觉得自己简直傻得可怜。她太欺负他的年轻了。

    春霖打断了玫瑰的悲戚,准备离开那间散发着阴郁气氛的石头房子。她发觉他准备逃走,便一把拉开了藏青色的窗帘,不管不顾的喊叫了起来。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的法国男人出现在了木窗外。他壮硕的身影彻底的遮掩了白月光。那男人像要揍春霖的样子。

    春霖打量着木窗外眸光阴冷的壮硕男人,打量着他嘴角溜出的那丝恐怖的微笑,简直吓得目瞪口呆。那女人看到春霖眸光里涌出的惧怕,竟痴痴的笑了起来!春霖准备冲出去,却被玫瑰狠命的抓住了袖筒。她像是怪兽似的疯狂喊叫了起来,甚至拖拽着春霖的衣服坐在了木地板上,把脚上穿着的一双蓝丝绒拖鞋都甩了出去。

    木窗外的男人进来了。他照旧怒火冲天的朝春霖瞪着眼。那女人愤怒的和他说着激愤的法语。春霖自然能听得懂法语,玫瑰竟然诬赖栽赃春霖。春霖再次想要逃出去,却被那壮硕的法国男人一拳打到了鼻梁上。春霖的鼻孔里立即奔涌出鲜血。他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随即晕倒在了地板上。

    他被送到了教会医院里,需要输血。可医院里的血液缺乏。于是,春霖接受了玫瑰丈夫的输血!当然,他也给了玫瑰和她男人一笔钱。两方算是清了。

    以后的两年,他再也没有去过酒鬼街。时间虽然渐渐的冲淡了他的痛苦,可那道渐渐麻木的伤疤却立体化了……成了一道纪念碑!

    临近回国的时候,他病了一场。他去了医院,抽血化验。医生的报告让他大吃一惊,他当初因为接受过输血,竟然染上了一种可怕的,根深蒂固的顽疾。所以,他不能结婚……除非他不顾妻子和儿女们的健康。

    听到这个可怖的消息,他觉得天旋地转。在回国的船上,他很多次都想从甲板上跳进苍莽的大海里。可是,他没有勇气!等到他终于鼓起勇气、跳入冰凉的海水里的时候,他又幸运的被水手救了!春霖没死成,被严加防范着,直到船停在了黄浦江的码头上。

    春霖回到了家里,没有跟任何人说起他得病的消息。曹家老太太,还有周围的亲眷们,纷纷的为春霖接风洗尘。按照曹家的老规矩,在回家的第一天晚上,春霖要向曹家的祖先们磕头下跪,向祖先们汇报留洋法国、如今衣锦还乡的光荣事迹。

    春霖穿着西服,在亲友们的夸赞声中,向祖先们的影像焚香膜拜。曹公馆里没有单独开设祖先祠堂。祖先们的影像都是临时从厚重的木箱里翻出来的。斑驳霉绿的铜香炉里焚着香火。香火缭绕,袅袅蒸腾。春霖跪在那些发黄的、面目狰狞的、威严尽显的祖先们的像前,一个劲儿的发呆。

    他竟然觉得,他已经死了,魂归故里,正在接受祖先们的训问。曹家竟出了这样丢人现眼的后人!锣鼓喧天,打打打!杀杀杀!春霖满耳朵里满是“锣鼓喧天”,“打打打”和“杀杀杀”。周围的亲眷们正喜气洋洋的议论着,羡慕着,赞叹着。

    凄凄缭绕的香火朦胧了墙上的那副红底鎏金字对联。对联上的鎏金字像一只只眼睛,黑黝黝的、瞪大着的、发着怒的眼睛……祖先们的眼睛……眸光凌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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