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秘密约会被老公发现
长安回到曹公馆的时候，春霖正坐在客厅角落里的沙发上发呆。
这半年，他早出晚归，故意躲避着长安。上海滩虽然很大，可他没有太多的地方可去，或者说不愿意去很多地方……尤其是人多、能碰见熟人的地方。每天早晨，他都会坐着电车去外滩，沿着浪奔浪流的黄浦江岸走很长的一段路。他一边走着，一边忏悔。
他不过才二十出头，自小到大哪里受过什么真正的挫折呢？唯有在巴黎的那段见不得人的糗事才是二十年生命里最大的挫折。每天，在漫长的行走中，他强迫自己一遍一遍的忏悔，简直如同印度的苦行僧。
巴黎的事情错在他的年少懵懂，可娶姚长安的事情却不是他的错。自从他从巴黎留学回来后，曹太太就紧锣密鼓的给他张罗着相亲。他当然知道相亲的后果，所以千方百计的阻挠母亲安排的各种相亲。
可是，曹太太是个雷厉风行的老女人。她在曹家当媳妇的这三十年，帮衬着曹家的珠宝生意，俨然成了大掌柜的。三十年的经商之路早已把曹太太锻炼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她从刚强激进到强悍……世界上好像没有她征服不了的事情！
春霖对相亲的消极，简直让曹太太恨得咬牙切齿。她软硬兼施，威逼着春霖去门当户对的大富之家相亲。每一次相亲，她都会亲自到场监督和指导。春霖被逼的无奈，只好傻子似的干坐着，一句话都不说。可他即便像傻子似的坐着，照样吸引了好些太太小姐们的喜欢。
男神的长相、儒雅的气质、殷实的家世、留洋的文凭……简直能征服所有的女儿心。甚至连那些五十开外的太太们都懊悔没和春霖生在同一个时代！所以，春霖即便消极抵抗，可还是被一次次的相中了。
曹太太的心里自然洋溢着很大的胜利。春霖冥思苦想，找出各种理由拒绝那些人家的正式提亲。按照他的说法，他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在巴黎留学的时候认识的一个闺秀。曹太太逼着春霖把那女孩子领回家。春霖没有办法，只好花钱买通了大上海夜总会里的一个歌女，让她乔装成清纯的女大学生，陪着他去了曹家。
曹太太对那女孩子的长相身材自然满意。大上海夜总会里的头牌交际花，肯定有明星般的长相，妖精般的身材，能说会道的口才。可是，曹太太毕竟是个老辣的人，只靠几句话的盘问，就让那乔装成大学生的交际花原形毕露了！
交际花没有文化，连中国方块字都认不全，怎么可能修炼成女留学生呢？比如，曹太太请她谈一谈对茶花女这部歌剧的认识。那交际花想了半天，告诉曹太太：她的老家在杭州，她从小就帮着家里采摘茶叶。方圆几百里的人都喜欢买她采的茶叶！人送她外号“采茶女”。
春霖简直恨不得能挖个地洞钻进去。曹太太没有吭声，心里怒火冲天。她派小厮暗中跟着那交际花。小厮发觉她竟然进了大上海夜总会，从清爽的女学生摇身一变成了艳俗的滥情歌女！
曹太太得到消息，把春霖骂了个半死！偏偏有媒人找来了，介绍了姚长安。曹太太便逼着春霖去姚家相亲。来到姚家，她一眼就看中了姚长安，觉得知书达理的长安真是理想中的媳妇的模样。再加上姚家是个书香望族，曹太太便满口答应了那头亲事。
春霖看到长安的第一眼就觉得很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他把这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归为“缘”，并且还在前面加了一个“孽”字！他觉得，他真的不能害了姚长安！
可是，他无能为力！曹太太风风火火的张罗着亲事，哪里肯听春霖的半点儿意见？春霖准备离家逃走，却被曹太太察觉了。曹太太寸步不离的跟着春霖，简直等于把他软禁了，直到结婚的那天才恢复了他的自由身！
春霖就那样万般无奈的娶了姚长安！这就回到了故事的开头：洞房之夜，春霖满心凄凉，面对长安的柔媚娇娆，只能忍痛含泪的逃离洞房。
已经半年过去了。春霖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在苦行僧般的暴走里，忏悔着，自责着，懊恼着。今天早晨，他照常去了外滩，一直流连到了下午。当长安和春曦在铁桥上见面的时候，春霖正好从桥的另一头走了上去。远远的，他看到了长安和春曦的身影，简直吓了一大跳。
他万想不到，长安竟然和春曦在一起。看俩人的情形，不像是偶遇的！春曦回上海的第一天，竟然就对长安动了心思。而长安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陪着春曦瞎胡闹！
春霖急忙下了铁桥，藏在了一棵开满粉嘟嘟花瓣的山茶花树的后面。山茶花树一年开花两次。在早春二月盛开一次，在金秋十月二度盛开。春霖藏在粉灿灿的花朵的后面，紧抱着树干，身体发着抖，遥望着黑漆漆的铁桥上的两个身影。
后来，他看到，长安哭着跑走了，而春曦竟然不管不顾的追了上去。俩人跑下了黑漆漆的铁桥。春霖看不到俩人的身影了。那一刻，春霖彻底的绝望了。他大喊一声，拼命的踢踹着山茶花树的树干。满树的、寂寂的、粉惨惨的花朵开始摇颤，频频下落！春霖的头发上，肩膀上落满了粉惨惨的细碎花瓣。那粉惨惨的细碎花瓣正埋葬着他！
他终于发泄够了，颓然的倒在老树下的泥地上。他仰望着高而广的天空，像是死过去了似的。他恨不得能真的在那一刻死掉，死掉了，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前几天晚上，他主动向长安提出了离婚，迫切的希望长安能冲破痛苦的轮回，寻找到自己的归宿。可春霖做梦都没有想到，她竟然和自己的小叔子缠在了一起！假如，她真的准备和春曦恋爱甚至结婚，春霖还有什么脸面在曹家呆下去呢！长安的所作所为简直是要逼死春霖！
不！不能让长安和春曦在一起！决不能！
春霖愤然的爬起身，拦住了一辆过路的出租汽车，提前回到了曹公馆。回到家后，他就一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专门等着长安回来。
西洋留声机的形似太阳花般的喇叭里正流淌着音乐。那首曲子是正流行的一部电影的插曲。在西洋交响乐器合奏的旋律里，一位当红的国产女歌星正悲悲戚戚的哼唱着情人调。她用鼻音哼唱着情人调，荡气回肠，钻进多愁善感的人的心坎里。
丫头婆子小厮们都不见踪影，都在楼上忙乱着晚宴。长安是伴着那悲悲戚戚的乐音走进偌大的客厅的。本来，她以为，曹太太已经回家了。可她竟然发觉客厅里只有春霖一个人的时候，真真的觉得意外。
她停住了脚步，定定的看着春霖。她虽然恨着这个男人，简直把他恨得透里透，可这会儿，她又渴望着能在他的怀里大哭一场。因为，她在春曦那里受了难堪和欺辱。她的那颗受伤的心迫切需要慰藉。女人的心绪就是这么的复杂，甚至不讲理。
春霖看到长安，恨不得能冲过去给她几个响亮的嘴巴子。可是，他却竭力的忍住了。长安已经够可怜的了！他必须怜惜她！因为怜惜，所以慈悲！
长安失魂落魄的在门口站了很久。春霖打量着长安的凄然神情，猜不透她和春曦到底怎么样了。他不由得站起身，迎了上去，故意问道：“去哪里了？怎么没精打采的？可是身子不舒服？”
长安自然不敢说实话。假如，她告诉春霖，刚才，在外滩的铁桥上，她被春曦戏弄过，春霖肯定会受不了的。虽然，春霖曾主动提出过离婚，并且真心实意的希望长安能嫁给另外一个好男人。可是，他要是知道长安竟然被他的亲弟弟戏弄了，他肯定会发疯的！
春霖没有听到长安的回答，又咬牙切齿的问了一句，道：“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长安耷拉着眼皮，躲避了春霖关切的眸光。她借口头疼，准备上楼换衣服。可春霖却偏偏拦住了她，逼问道：“上次，我跟你说的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长安没吭声，照旧耷拉着眼皮。春霖抚住了长安的脸，缓缓的摩挲着，蛊惑的说道：“我是个没福气的人。可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真的盼着你能嫁给一个好男人。”
长安听到这句话，心里愈发的苦楚。一个钟头前，在外滩的铁桥上，春曦的浪荡表现简直让她伤透了心。这会儿，她听见春霖说起“日子还长着呢”，简直觉得万箭穿心。
春霖低沉着嗓音，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刚才去了哪里？怎么搞成这幅样子了？是不是有浑蛋欺负你！”
他自己很清楚。他咬牙切齿说的“浑蛋”指的是春曦。当然，他也清楚，长安肯定能听得懂他话音里的意思！
果然，长安微微的愣了愣。她眼瞅着春霖的面色铁青，竭力的佯装镇定，可终究心虚了起来。
春霖紧盯着长安的瞳眸深处，冷笑道：“你肯定已经准备和我离婚了！”
长安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的肯定呢？”
春霖继续冷笑道：“我是懂你心的男人！你在我的跟前很难狡辩！”
长安目瞪口呆，心里生出了一种很不祥的感觉。她开始怀疑，她和春曦的约会是不是已经被春霖看到了。
春霖没有说破，暗示道：“我是真的盼着你能和我离婚！可是，我也真的盼着你能嫁给一个好男人！在这世上，长得漂亮的男人很多，可他们的心不一定干净！”
长安后退半步，心虚的有些站不稳脚跟了。春霖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双手捧起了她的那张沾着秋霜的俊俏脸，悲苦的道：“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我不能眼瞅着你堕落！”
长安羞愤的浑身发抖，颤声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