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告别嫂子,与情妇呢喃
春曦焦灼的道:“我知道,我刚才的话冒犯了嫂子!请嫂子能原谅我的不懂事。其实,我那么直爽的说出口,其实是真的说出了心底的想法。谁让我是个没有心眼的人呢!要是换成精明的人,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长安一字一顿的道:“正因为你是个精明的人,所以你才说出口!”
春曦终究心虚,声音沉了下去,并且有些颤抖,道:“我不懂你话里的意思!”
长安咬牙切齿的道:“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约我出来,一方面打听我整天挂着脸子的缘由,另一方面故意调戏我!当然,你是个雅皮士,借着假装的慈悲,拐外抹角的调戏我!”
春曦做了一个举手投降的手势,祈求道:“天呢!大嫂的话简直能吓死人!我哪里敢调戏大嫂呢!另外,我心里对你的慈悲也是真的!”
长安当然知道春曦对她的慈悲是真心实意的,但也是暂时的!她从牙缝里逼出来一句话,道:“你这人简直就是无赖!”
春曦也跟着生气了,道:“大嫂的话越来越严重了。我真的受不起!”
长安喊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招惹你!真的不敢再招惹你!”说完,便拦住了一辆过路的洋车,立即坐了上去,催促着车夫跑走了。
她坐在洋车上,眼瞅着身边行色匆匆的路人们。在长安的眼里,那些路人们都比她过的幸福。好像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无助的人。任何人的痛苦和她的痛苦想比,简直都轻如鸿毛。
她的心里惘惘的,压根就没有听清楚洋车夫的问话。那洋车夫只好抬高声音喊道:“太太,我们去哪里!前面就到分路口了!”
长安回过神,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回曹家?还是回娘家?在上海滩,她只有这两个去处。可是,无论是曹家还是娘家,她都觉得很陌生!哪里有真正心疼她的人呢!娘家的妈和兄弟讨厌她,觉得她是泼出去的水。曹太太恨着她,以为她是故意找茬,拿大少奶奶的架子!
长安想到这里,觉得心里一阵烦躁。她伸手松了松脖子上的那条枣红色的羊毛围巾。这会儿,她才想起来她还围着春曦的围巾呢!她的心里顿时生出了厌恶和嫌弃,一把扯下了那条围巾,窝成一团,丢在了车座上。
车夫没有听到长安的动静,不由得回头看了她一眼,却偏偏看见了长安眼角噙着的泪。他已经在上海滩上拉车很多年了,见过的人多了去了。他猜到,这位太太肯定是和男人吵翻了,所以才会在大街上伤心流泪。
长安定了定神,忍着哽咽,道:“去静安寺!”
车夫没有啃声,拉着洋车去了静安寺。
春曦眼瞅着那辆洋车走远了。他不由得冷笑了起来。长安实在是个有味道的女人。在过去的半个钟头里,他抓住了长安的软肋,让她放下了自己冷傲的架子,变得悲怆。春曦的心里洋溢着征服长安的小胜利,洋洋得意。他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欢喜月”戏班子。苏细烟回到上海后,一直住在戏班子里。
春曦赶到戏班子的时候,正好赶上《白蛇传》开场。锣鼓喧天,胡琴悠扬。
戏班子的老板艺名叫“峨眉春”。他是四川峨眉山人,却是在安徽歙县长大的。小时候因为家里穷,父母便让他到徽剧班里学徒。他是个机灵的乖巧人,自小受到师傅的真传,后来继承了戏班子。他仗着年轻时候的豪气,硬是在上海滩闯出了一片天地。苏细烟是个孤儿,父母双亡,是峨眉春在大街上捡来的。他实在可怜苏细烟小小年纪就在街上乞讨,便义无反顾的收养了她,并且认她做了义女!
后来,峨眉春结婚生子了,便把心思统统的放在自己的儿女身上。他只盼着细烟能嫁个好人家,就算对得起她爹娘的在天之灵了!
细烟自小在戏班子里长大,主攻青衣。长大十八岁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青衣的深厚功底在身,性格脾气也倔,人送外号“小青椒”。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靠唱青衣谋生了。谁能想到,当年,春曦叛逆,逃离了家庭,在戏班子里存身,认识了苏细烟。在香港的三年时间里,她作为春曦的伴读,着实过了一段风花雪月的浪荡日子。反正春曦有钱,有魅力,嘴巴甜会哄女人。
细烟认定,自己将来肯定是要嫁进曹公馆的!她是一定要当上曹家的二少奶奶的!
今天是她回戏班子的第一天。本来,峨眉春准备宴请亲朋好友,为义女接风洗尘。可大帅府的管家前来传话,要峨眉春准备一台好戏,迎接大帅的几个爱听戏的挚友们。并且,那管家还专门点了一出《白蛇传》。偏偏唱青衣的女孩子来了红,肚子疼的上不了台。峨眉春没办法,只好让细烟顶替。
在香港的时候,细烟为了讨春曦的欢心,经常为他唱青衣的段子,所以没把功力丢掉。这会儿,她已经化好妆,换上了小青的戏服,正在化妆室里候场。
春曦来到戏班子,到处寻找细烟。峨眉春瞅见了,急忙迎了上来问候。他早已经把春曦当成女婿了,并且是高高在上的金龟婿。
峨眉春自然知道春曦的家境。当年,曹先生来戏班子里大闹的时候,简直都快把峨眉春吓死了。如今,曹先生已经不在了,春曦和细烟也已经在香港同居过三年,生米总算煮成熟饭了。
这会儿,峨眉春正百般的对春曦讨好奉承着。他谄媚的模样仿佛是春曦的孙子!哪里有岳丈的半点儿威严呢?
春曦和峨眉春说着别后的话,可他的眼睛却四处寻觅着苏细烟的身影。
他过完了长安的瘾,早已把长安抛在了脑后。这会儿,他又惦记起了苏细烟。
峨眉春眯缝着眼,瞅着春曦目光的游离,忍不浊呵的笑了起来,道:“你和烟儿真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早上才下船,这会儿就害了相思病了!真像是戏文上说的那般恩爱!”
春曦笑道:“我是专门来拜见您老人家的!您偏偏把我说的那么的不堪!”
峨眉春道:“本来,我都已经订好了桌子,准备给你和烟儿接风洗尘。可偏偏大帅府上的管家来传话开戏!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匆忙准备!”说着,便引着春曦来到了后台。
因为临时要开戏,戏班子里的人都很忙乱。后台的化妆室里拉着一条钢丝绳,上面搭着很多五彩斑斓的戏服。
峨眉春道:“委屈曹家少爷了!我们这里实在很乱!都是大帅闹的!”
他一边说,一边领着春曦从戏服缝隙里钻了过去。
戏服上的大红流苏从春曦的头顶缓缓的滑过,暂时朦胧了他的眼。等他钻出那道厚重的戏服大阵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青衣打扮的苏细烟。那会儿,她正翘着二郎腿,指头缝里夹着一根香烟,慢悠悠的抽着。
峨眉春笑道:“烟儿,你瞧谁来了?你真好福气!刚下船半天,曹家少爷就挂念你了!”
细烟的脸上涂着两道红胭脂,夹住了她的那只直起天庭的琼瑶鼻。她看见了春曦,脸上的两道红胭脂往上挤,嘴角显出了一个妩媚的笑。
峨眉春半哈着腰,笑眯眯的道:“曹家少爷请坐。我叫人送好茶来!”说着,便匆匆忙忙的退下了。他又钻进了那厚重的戏服大阵,引得戏服上的流苏荡漾了起来。
春曦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细烟就扔掉烟蹦了起来,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春曦的脸上顿时绽放了一朵红玫瑰,香香甜甜的。
春曦一边掏出手帕擦着脸,一边笑道:“老实点儿!让人看见了笑话!”
春曦故意把身子贴在春曦的身子上,她的脸和春曦的脸只隔着不到一寸远的距离。她清亮的嗓音响彻化妆间,道:“我和我的爷们在一起亲热,有谁敢放半个屁!”
春曦反倒难为情起来,觉得细烟真做得出!细烟把春曦推到了木椅前,硬是让他坐下了。他刚一坐下,她就顺势骑在了他的腿上,两只手左右勾住他的脖子,围成一个环。
她故意把脸贴近春曦的脸,发出了“波”的一声,算是一个香吻。
春曦笑道:“还这么皮!总也改不掉!”
细烟脸上的两道红胭脂又往腮上挤,嘴角的笑喷了出来。她大笑着,觉得那是世界上很好玩的调情。春曦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的两只手很不老实,不停的在细烟的脊背上摩挲着。只可惜,细烟穿着青衣的戏服,他手心里的灼热没有传到她的肌肤里。
细烟笑够了,道:“你妈怎么样了?她怎么肯放你出来了?我料想着,你这一回去,肯定要忙乱好几天。没想到,你竟然溜出来了!”
春曦道:“妈去闺蜜家里打麻将了。我想起了你,紧赶着就溜出来了。不过,我们只能呆一会儿,我必须赶回去。晚上,大哥就回来了。我肯定要和他多喝几杯的!”
细烟的心里情知春曦会很忙。曹家的规矩很多。可是,她却故意装出一副不甘心的模样,撒娇道:“不嘛!你必须看完人家演完戏!然后,我们和戏班子的兄弟姐妹们痛快的喝一晚上!你要是醉了,就睡在这里!你是我的爷们,我伺候你,天经地义,有谁敢说一句废话?”
春曦抱歉的道:“真的不行!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
细烟脸上的两道红胭脂再次往腮上挤,嘴里露出了盈盈的笑,把右手的食指在空气里一点,然后轻飘飘的落在了春曦的鼻尖上,道:“瞧把你吓得!我岂能不知道你家里的规矩?在香港的时候,你说的我耳朵都起了老茧了!”顿了顿,感慨道:“哎!真是的!在香港无忧无虑的日子过的那么快!”
春曦的心里也升起了沧桑,感慨道:“好梦易醒!”
细烟紧赶着在地上啐了几口,道:“不许你胡说!我们的好梦还没开始呢!等我成了你的太太,我们的好梦就开始了。”
春曦跟着笑了起来,道:“跟你开玩笑呢!”
细烟用力的勾紧了春曦的脖子,乜斜着眼,正色道:“我说的是真的!我是一心要做曹家的二少奶奶的!我可告诉你!我知道你那个妈很难对付!可我不管,我是铁了心要嫁进你们曹家的_!已经和你过了三年,哪还有男人肯要我!”
春曦急忙安慰道:“我不是说了吗?我肯定会娶你的!你千万不要心急!”
细烟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松,在春曦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再次用食指在他的鼻尖上一点,笑道:“这还差不多!”
春曦看到,细烟头上别着的一朵儿粉红色的绢花歪斜了,便拍手笑道:“哈哈!你的花歪了!来,我给你别好!”
细烟利索的跳下地,爽利的坐在了化妆镜前的木椅上,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花容月貌。那朵粉红色的绢花确实歪斜了!
春曦站在木椅后面,弯下腰,故意把脸贴在细烟的粉脸上。他也一个劲儿的望着镜子,看着镜子里的那两张紧密相贴的俊俏脸。
细烟故意拍了春曦的手背一下,嗔怪道:“还等什么!快呀!”
春曦的眸光里闪烁着笑意,低声道:“我倒是觉得,你歪戴着那朵花,别有一番风韵!”
细烟白了春曦一眼,道:“正经点儿!”
春曦站起身,抿嘴坏笑着,拔下细烟头上的那朵绢花,从裤袋里摸出一根香烟,别在了她的耳朵根里。细烟眼瞅着自己变成了女痞子的模样,笑的前仰后合。春曦也双手捂脸大笑了起来。偏偏细烟坐着的木椅失去了重心,瞬间向后倾倒了。
春曦想要拉住她,却被她顺势带到了地上。俩人双双躺倒在了地上,细烟耳朵根里夹着的那只香烟滚到了一旁。春曦趴伏在了细烟的身上。俩人笑的前仰后合,觉得那是世界上很快乐的事情。
停住笑,春曦撑起双臂、准备起身。他迎着细烟眸光里闪烁着的火辣,觉得心动了起来。可他害怕人进来,急忙爬起身,准备拉起细烟。可细烟却偏偏赖着不起来,并且立起胳膊,一手托着头,一手搭在修长的身体上,像一尊睡佛似的。
春曦急忙蹲下身,祈求道:“姑奶奶,快起来吧!你该上场了!”
细烟故意执拗着不起,一言不发。场上传来了紧密的锣鼓点。咚咚锵锵!咚咚锵锵!咚咚锵锵!春曦急了,道:“姑奶奶,快起来吧!等会儿该有人来叫你上场了!”
细烟故意撅起红唇,眸光里闪烁着调皮。春曦没办法,只好在她的红唇上吻了一口。细烟利索的爬起身,对着镜子照了照,利索的戴上那只粉红色的绢花。她拉着春曦的手,俩人从五彩斑斓的戏服的缝隙里钻了出去,来到台口。咚咚锵锵!咚咚锵锵!咚咚锵锵!台口的司仪请细烟上场!
细烟张开双臂,摆好架势,撇着婉转的京剧唱腔,道:“奴去也!”说着,便迈着轻盈的台步,飘飘摇摇的走出台口。亮相之前,她对春曦回眸一笑,调皮的眨了眨眼。
“咿……呀……”
春曦立在台口,目不转睛的看着细烟扮演的小青。西皮唱腔婉转悠扬,饱含哀怨和悲愤。玲珑身段干练敏捷,如飞燕弄姿,简直让春曦如痴如醉,不住的喝彩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