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寒鸦春雪5
花老鸨果真将浑身是伤的桃青送了过来,凤白炽与赵南枝站在床前两两相望,过了一会赵南枝在床边做下,看看床上的人。
赵南枝道:“他怎么伤这么严重。”
桃青在凤白炽赶到之前就被那女客殴打了一番,脸上青青紫紫,身上各处还有碎碗碟划出的血口。
赵南枝道:“需要热水,和……药。”
伤药,刚才那几个小童将桃青扶进来的时候就没拿什么药膏,想是这老鸨故意让他受点痛楚,或者就跟老鸨说的那样,如果明天还是这样顽强反抗,抵死不从,怕是明天这桃青身上的伤会更重。也是没有抹药的必要。
凤白炽看了这床上躺着的半死不活人半饷叹道:“这楼里的男子当真是任意打骂,真苦啊。”
闻言赵南枝向她望去一笑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只是这个公子明显不想活了。
”
凤白炽道:“是,刚才他便要用匕首自裁,还好被我拦下了。”
赵南枝道:“哎,你就算救了他,他也是活不长的。”
凤白炽道:“怎么说?”
赵南枝将桃青的手臂上面的纱袍拉起来,凤白炽便看见这男子手臂上竟然有着许多纵横交错的痕迹。
凤白炽惊道:“这得对自己多狠啊!”
赵南枝又将桃青的手臂遮住,才缓缓道:“他必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受辱后必死,没脸见人,更不会回家了。”
凤白炽道:“这……未免太极端了,其实顶多不嫁人就是,他家既然是大户必定是可以供养他一生的。”
赵南枝转过来的脸带着一抹萧瑟,他沉沉道:“王女想的太简单了,侯门世家的人一般都是清誉,名誉看得比天大,即使是女子受辱也是很严重的,何况是时下的男子,男子多依附家主,一旦没有家主的支持,只怕在自己府内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凤白炽也跟着叹了叹气,随后又从房屋角落里端来一盆热水,放到床边。
赵南枝忍不住道:“就是帮他用热水暖暖身子后,他这个伤口也是会恶化的。”
凤白炽又掏了掏,见锦囊里面没掏出那个指甲盖大小的药膏玉盒,这才想起来,她在牢里的时候把那药膏给了江日雪。
才摸了摸鼻子道:“抱歉,原本是有的只不过药膏给了别人,不过放心,我刚才已经摸清楚那花老鸨的屋子在哪里,等会我自去找一两瓶来给你。”
赵南枝抿抿唇,凤白炽刚好捕捉到他这一个小动作,心道:“他怎么老做这个动作,前几天也是,跟他说了那么多话,问了他那么多事他都不回答,只是习惯性的对自己抿抿唇?我刚才说了什么?哦对了,我说我要去花老鸨那里摸上一摸,想必赵南枝这样的官家男子是最不喜欢这样的吧,难怪,难道这是他厌恶的小动作,那么我这几日做的一切不就白做了。”
想到这些天赵南枝频繁的对自己抿嘴,真是不知道自己还傻乐的以为赵公子喜欢呢!看来还是要再好好想想应对的办法。
她们二人少有的这么长时间呆在一起,平时总有个唧唧咋咋的云雀在旁也不觉得尴尬,可是凤白炽如今怕说多错多,也是不吭声,二人静坐良久,还是凤白炽呆不住了,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
也不看床边的赵南枝,只说了她去找药便开门离开了,赵南枝也没有回音,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神情。
离了小院,凤白炽很快的摸到了那个刚才给她涂脂抹粉的屋子。
屋内没有烛火,她有点看不清,不过屋内就那么大,她摸索一会应该也能找到。
她先是走到妆台前,一个个木质盒子各种各样都有,她没找到。
又转去别的地方找,可是突然屋内烛火被一人点亮,凤白炽只得僵硬着身子转过来看着床边的人直笑。
花老鸨卸了妆,那张脸却是意外的清秀,看不出他已经三十多的年纪,可是他眼里一笑,凤白炽直觉心里一颤。
她忙道:“花……公子,您怎么还没睡呢?”
他起了身,凤白炽才看到他竟然把赵南枝那把剑放在枕下,竟然就这样睡觉。
花公子起身只披了件中衣,他抱着双手直道:“好啊,我这么好心的为你着想,想不到竟然你良心喂了狗,偷到我这里来了!”
凤白炽连忙道:“误会!误会(公子你今天甩个人到我那,他浑身血淋淋的,你总要给点止血的伤药吧!”
花公子道:“就为这?”
凤白炽再三保证道:“你看你,你这房里也没什么东西我用得着的,我干嘛来偷东西呢?”
花公子像是暂时相信了她的话,又在床脚摸了摸,摸出一个红色的细长紧口的瓶子。
随手一抛就抛给了凤白炽道:“你要的伤药在这里,不要乱翻,把我的屋子都翻乱了。”
凤白炽忙一笑道:“是了,谢谢了,我就知道你还是好心肠的。”
花公子又倚在床边问道:“这次不说我恶了,不说我凭白害了别人?”
凤白炽将瓶子装好,听了这话回道:“你与我讲的那段往事,我知道,人哪有什么善恶呢?如果有一天像你这样的孤苦男子也能衣食无忧,大大方方的走到街道上的时候,我想你也不会坐到现在这个位置,我想其实你心里大抵还是不情愿的吧!”
花公子倒是头一回听见手下的公子这样为他开脱,他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情愿,我现在是红莲坊的主人,谁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放在以前我哪敢想啊,你又怎么知道我心里的想法。”
凤白炽将将走到门口又停下了,回过头望他,道:“你并不像别处的老鸨,据我所知,就算是春江楼这样的大牌子青楼,里面的老鸨多还是利益为上,表面看谁都好,其实心里在意的也就是那黄金白物。你不一样,你心里自始自终都还是把公子们看得最重,你是在怜惜他们吧!不,你也是在怜惜自己。”
花公子睁眼看了一会凤白炽的双眼,不屑道:“你……懂什么呢?”
随后竟然也不避着凤白炽,直接翻身上床睡下了。
凤白炽也不再争辩,也只是轻轻开门关门,又往楼下走去。
等她摸到了小院的门前,推开门,屋内还燃着烛火,亮堂堂的,她一下子就看到了依旧坐在床边的赵南枝。
他低着头似乎在观看桃青的伤势,听见响声才朝门那处看去。
就见凤白炽急急向他走近,突然从怀中拿出一个红色的瓷瓶来。
凤白炽道:“给你,伤药拿回来了,哦,对了还要匕首是吧,这个人自裁的时候我从他手中夺下一把,正好可以用来去他身上的碎片。”
在烛火晃动中,那女子又胡乱的从身上各处搜索,一下子拿出一个银色物事出来。
赵南枝微微睁大了眼睛,那个物事不是匕首,却是一直里面镂空外面雕刻着三朵梅花的东西,是自己在小摊子上看过的那只梅花簪。可是怎么会出现在此。
他盯着女子手中的簪子不语,凤白炽也注意到了异状,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拿错了,手上的不是匕首而是一个簪子。
她觉得手被赵南枝盯的火辣辣的,而后赵南枝又抬头看她,眼里水光莹莹的。
凤白炽脸上忍不住一红,趁着这时说道:“我看公子好像蛮喜欢这个的,做工又精细,所以我就买下来了,就给公子吧,”
赵南枝对着她又抿抿唇,可是手中的簪子他也不接,她现在看到赵南枝抿唇就犯难,见他不伸手来接,便猛然抬手将梅花簪插在了赵南枝的头上。
烛火下赵南枝怔愣着表情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凤白炽已然找到那个正确的匕首,不足手掌大小,倒是方便现下行事。
她看这桃青身上碎片刺入身体的就有三四块,急急的就走到赵南枝旁边拿着那把锋利的匕首就要往桃青身上弄。
被一人伸手拦住了,赵南枝沉沉的看着他,稍后又解释道:“王女,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让我来吧,我以前也为长姐包扎过伤口,还是会一点的。”
凤白炽一听也有道理,便把那把匕首让了出去,赵南枝却是连眉都不皱,直接下手迅速的将那些个碎片取出然后放置一遍,又去摸那个红色的药瓶,倒出来些在手上,看了看凤白炽伫立不动的身影,犹豫道:“还请王女避嫌。”
凤白炽被猛然一问愣住了道:“什么?”
随后便看见赵南枝放在桃青身上的手一动不动,似乎要去解他的衣服。
她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却是笑道:“赵公子还是你细心,我都没想到这些。你照顾他我就放心了。”
赵南枝将桃青伤口仔细上药后,才道:“好了。”
凤白炽看了看桃青脸上也不皱眉了,像是这药起了效果,转来看赵南枝道:“真是辛苦公子了。”
赵南枝却微微一笑道:“这没什么,不过现下却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王女你睡哪?”
凤白炽一想也是啊,这唯一的一张床被桃青占了,赵南枝也就算了,难道她也要跟着睡在一起,这不太好。
她打眼一望见屋内还有一小塌,便道:“我睡那处小塌便可,你们安睡吧!”
赵南枝显然也看到了那个小塌,可是上面只有一层棉垫,他起身探到床上的几床锦被中间将一个厚实的被子抱在身上,走着便到了小塌处,他转身道:“王女,夜深露重还是盖严实点好。”
凤白炽笑道:“还是公子想的周全,行,谢了。”
赵南枝走近,看着面前笑容满面的女子道:“这里以后喊我名字就好,别被人看出身份来,”
凤白炽道:“好吧,南枝。”
赵南枝才又向着床前走去,越过桃青睡到了里面。
凤白炽躺在小塌上想事情。
赵南枝也在想事情,不过想着想着他又把头上那只银簪取下对着月光细细的望着。
不知道望了多久,三人皆是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