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初生异样
刘晚哭起来格外惹人怜惜,因为她不像罗与欣那样直接一屁股蹲地上扯开喉咙闭上眼就开始往外挤眼泪,那哭相简直惨不忍睹,毫无美感可言。
刘晚哭是保持着睁眼的动作,死命地把眼睛瞪大,看起来是强忍着不愿落泪的意味,扇子一样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翕动,微不可见地颤几下,便有露珠一样的液体淌下来。
更不消说那贝壳一样亮白的齿轻咬菲薄粉嫩的下唇时如何让人魂牵梦萦了。
这般勾人心魄的女子,天生就该是被怜香惜玉的儿郎捧在手心含在口中呵护才是。
唯一让罗与欣欣慰的是,纪琮并非被寻常见了美人儿就腿软迈不开脚步的男儿。
刘晚惺惺作态,瘦削得只剩骨架的肩头时不时随着泪嗝抽一两下,抬着红得跟小白兔一样的眼怯生生地偷瞄纪琮一眼,见他并不理睬她,颇为心机地稍稍侧脸,似坠非坠的眼泪正正好好显示在他眼前。
想让眼泪流淌的速度听指挥也是件技术活啊,而刘晚显然是个中高手。那晶莹剔透的眼泪水一颤一颤的,就是不往下落,看得罗与欣恨不得上去伸手帮她一把。
不过她此时心绪烦乱,自然也就没功夫跟刘晚计较。皇帝舅舅竟然已经应允他们二人的亲事了吗?不是说前一阵还信誓旦旦要遵循她自己的意愿的吗?
哼5舅舅!她再也不要理他了。不行,还得进宫去找他,让他收回成命,左右这生米还没煮成熟饭不是?
幸亏李丹敏不知罗与欣此时的想法,否则非啐她一口,拿着削葱一般的指尖点着她的脑门说她不知羞了。
罗与欣是个脸上藏不住事的,方才的愤怒惊惶甫一替换成茅塞顿开的笑,刘晚大概就猜到她是怎么个想法了。
想着搬出她最大的靠山——宣睿帝来吧?刘晚心内冷笑,真可惜,云夜国堂堂金口玉言的皇帝陛下,怎么可能为了一桩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事数易圣旨手谕呢?只怕这次拖了好几日终于下旨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改的了。
现在罗与欣再去闹,那尽管去呀,她就怕皇帝因着罗与欣此次受委屈再从纪琮身上贴补她什么出来呢。最好闹得人尽皆知,让皇帝恼羞成怒,下不来台,以后大约也没罗与欣什么事了。
而后她就可以同纪琮双宿双、飞了。
刘晚小算盘打的啪啪响,把罗与欣看得跟个傻子似的。激将法,就是让她傻乎乎地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最好再替她铺一条康庄大道出来。
罗与欣此时也算智商在线,联想到这几日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娘亲都不肯松口放她出门,心就忽的沉了下去。照她对她娘的了解,这显然就是再无转圜余地的节奏啊!
罗与欣突然就觉得悲伤逆流成河,纪琮哥哥背叛了她也就算了,现在好了,向来对她有求必应的皇帝舅舅居然同娘亲合伙欺骗,哦不,背叛她。
这可真是件让人悲痛欲绝的事呢。
不过,伤心就等着回家拱被窝里埋头痛哭呗,可不能让刘晚这个等着看笑话的如愿,更不能给纪琮哥哥留下蛮横不知礼的坏印象。
女为悦己者容,要不是想给纪琮哥哥显示轻盈单薄的曼妙身段,她何苦每每冰冻三尺的天儿,下了马车就脱了狐皮制成的裘衣?明明初生的幼狐皮毛最为柔软保暖不过了。
当然,罗与欣大约不知道,纪琮内心早就嫌弃她千儿八百次了,只是向来是口讷少言的形象,总该时时刻刻做足了面子功夫才是。
他似乎对她说的话太多了呢。纪琮看着罗与欣若有所思,剑眉轻敛,显然百思不得其解。
罢了,想必是被这丫头的话唠属性感染了吧。左右是个不谙世事又心思纯良的半大孩子,他也就不太注意藏拙了。
思及此处,纪琮颌首敛眉,先前外泄的些微疑惑全然被不动声色的淡漠遮掩,狭长的眸子深处无波无澜,让人愈发摸不透内心的想法了。
据她先前掌握的消息,罗与欣此时本应是嚣张跋扈,让她滚,或是连哭带闹进宫去找皇上评理,只要她这么做了,无论怎样都是她占理。
现在罗与欣不按常理出牌,只傻愣愣地站着,看起来像是遭遇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整个人摇摇欲坠,神情呆滞,明显就不在状态。更甭提激她酱紫酿紫了。
刘晚心下一转,小心避过罗与欣伸到近前几乎要戳上她的脸的手指,一步步放慢了倍速般往纪琮身旁挪去。
眼见罗与欣还是没甚反应,暗自壮壮胆,肤如凝脂的柔荑试探般缠上纪琮线条流畅的手臂。见纪琮并不反对,也看不出反感的神色来,顿时安了心,抬眼间又是一道挑衅的眼刀扫过去。
这下罗与欣终于注意到刘晚那恶心巴拉的小动作,水汪汪的杏眼里瞳孔猛地收缩一下,倏尔又恢复正常了。
唉,嫁纪琮之难,难于上青天啊。
上有拆台扒豁的娘亲舅父,中有如意郎君对她爱搭不理,下……还有贼心不死的情敌等着跟她平分秋色啊呸,雨露均沾。好像还不对,貌似人家是想直接干掉她高枕无忧的吧?
唉,人生如此多艰,引罗与欣竟折腰。
罗与欣无声叹了口气,巴掌大小娇俏柔美的脸庞顿时愁眉苦脸,老气横秋起来,纪琮心头暗自好笑。
怎么?这次受到的打击不小啊,跟他在一起的决心这么快就摇摆不定了?也不知从前谁说要同他海枯石烂来着。
纪琮如是想,竟有丝丝缕缕的不爽涌上心间。很久很久以后纪琮才知道,那种酸涩的感情很复杂,约莫是掺杂了不满、失望抑或是恨铁不成钢。
不过如今的他可不把这微弱的异样感放在心上,只恼自己理智惯了,怎的还有被个黄毛丫头扰乱心境的意外出现。
不过……她莫不是真要放弃追求他了吧?
纪琮明知应该及时止损,不再思虑任何关于罗与欣的一桩桩一件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可人心是最难控的,这个想法还是倏尔浮现在脑海里,并且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