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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她骗他?!凭什么?!

    纵使他再瞧不起自己心头本能的悸动,心跳险些超出极限依然是他无法忽视的。不受控制砰砰直跳的心脏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他明显感觉到有过量的血流翻滚上涌,以至于一瞬间眼睛充血发涨,向来判断机敏的头脑也昏涨起来。

    纪琮脸色难看,连神经大条到时常忘记自己上顿饭究竟吃了什么的罗与欣也看出来,安静腼腆得跟只鹌鹑似的,早在纪琮周身开始冒冷气时就麻溜地朝墙角溜过去,一声不吭地充当着自己的背景人物,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她还是趁早离远点吧啊,毕竟君子动口不动手,可要动起手来她……怕造成无辜伤亡啊!

    刘晚也不是胸大无脑的花瓶,当然能察觉出来纪琮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不等纪琮甩给她一个眼神就有眼色地麻溜松手,跟纪琮拉开了安全距离。

    先前跟缠绵的蛇一般紧攥手臂的温柔束缚倏尔消失,纪琮微微侧目斜了一眼空空荡荡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把被刘晚揽过的那只手臂收回来,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才两臂交错环在胸前。

    纪琮清冷沉寂的目光锁在角落里的罗与欣身上,充血的眼球遍布红血丝,又略略朝外凸起,看起来分外瘆人。

    怎么?想跟他在一起的是她,现在早早打退堂鼓的还是她。难不成他纪琮,在她眼里就是如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可有可无之人吗?!

    想同他并肩而立的人,他不求她有什么过人的长处,但必定得是心理素质过硬,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

    跟着他可能并不是绝大部分女子向往的安居乐业,刀剑声共丝竹沙哑毕竟是常态,倘若有一天他自身难保,难道要眼睁睁看她走上绝路吗?

    不,他纪琮……其实有血有肉,也有温热的情感。只是封存得太久了,以至于连自己也忘了还能有除了冷漠和仇恨以外的感情。

    当初不是他求她闯进他的世界里来的!

    是她死皮赖脸要来,他虽说不待见她,可赶她走了吗?给她使绊子了吗?甚至……他连想都没有这般想过。

    向来只把主动权牢牢抓紧的他,第一次放任一个人,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负面评价漫天飞的小女孩势不可挡地闯进他的地方……不论是身,还是……心。

    不!他没有!

    他的心……只属于自己。谁,都不配拥有他一丝一毫的真心。

    这个女孩,他就当是寂寞到了极致的可怜人做的一场温柔至极的梦吧。梦里四季如春,梦醒了,留给他的惟有枕畔的冰寒并一室的清冷。

    这样的暖,他宁可从不曾来过。

    可是……倘若当真不曾有过这短暂的时光,他又怎能确认自己终究还是个与常人无异的肉骨凡胎呢?

    常年孤身一人,浑浑噩噩混过每一个日出黄昏。身子轻飘飘的,他甚至都要以为自己其实已经已经飞升了……可笑……有人硬生生把他扯回了人世,却又不负责任地试图甩手离开了。

    那就还是他一个人……有什么用……有什么区别呢?

    纪琮的眼眶微微湿润了,鼻子也倏尔发酸。遥远得被封存起来的记忆潮涌而来。那是母亲还在时独属于一名幼童的委屈。

    凭什么……所有人都要抛下他?他明明已经学会刀枪不入了,为什么他安分守己,深居简出,与所有人井水不犯河水了,还是有人要来招惹他?!

    这次亮出来的武器,偏偏是柔软得不可思议的柔情蜜意。他这般生在黑暗长在黑暗里的人哪,总也不会也不愿拒绝送上门来的一片真诚。

    假的!都是假的!

    她骗他!她骗他!

    说什么非他不嫁,不就是那位施加了些许压力吗?他一介一无所有的少年尚且不惧不怕,她出身高门大户,又是四邻八家出了名的飞扬跋扈,怎么就不敢拿出从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来守护他们之间脆弱得一碰就碎的萌芽了?!

    心之所向,素履所往。

    不过是心不诚,所以便就不愿投入太多精力心血罢了。也就是他,居然还傻乎乎地指望她能为他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来。

    怎么可能呢?

    纪琮自我否认,自我封闭着,直勾勾盯着罗与欣看的眼神里透露着隐约的疯狂。她敢说要成全刘晚!她敢!

    她凭什么做他的主?唯一能成全刘晚的人不是她,更不是叶晋南,是他纪琮!只要他纪琮一刻钟没有开口应承,谁敢当他的家做他的主?!他让那人死不瞑目!

    刘晚被纪琮这副状似癫狂的模样吓坏了,哆哆嗦嗦缩坐在角落里不敢言语,一味地扯着斗篷状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试图以此抵御从纪琮身上散发出来的彻骨的冷。

    不只是冷,更多的……是阴沉。她突然意识到或许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近在咫尺的男人,她几乎只凭一张人神共愤的盛世美颜同通身淡而雅的气度就一发不可收拾地把他放在心上。

    可是实际上呢,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更爱的或许不过是他的身份罢了。

    没有纪府公子哥儿的名头罩着,她刘晚好歹也算得上京都贵女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对他不屑一顾……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整个京都扬名的翰林编撰之女,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懂无一不通,那些自诩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穷酸书生可没少遣媒人来提亲,可又有哪个不是教她的父母兄长轻飘飘两三句就回绝了?

    今日十年寒窗,明朝琼林进士,再接着就要许不知道八百年能不能实现的愿。

    百无一用是书生。那张嘴皮子除却谈诗论道时伶牙俐齿,其余什么时候不是字里行间透着腐朽的酸腐气?她那贵为翰林院编撰的父亲不就是个活生生的实例吗?

    她刘晚还就是看上清冷如同谪仙一般的纪琮了,从小到大,她要的,还就没有哪样是从手上飞走的。

    所以她明知罗与欣的后台坚不可摧,仍旧飞蛾扑火般朝着那束光扑过去。即使后果是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说是爱,不如说是极端的侵占欲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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