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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九章 地震(18)

    题记:完成了这一系列报道后,李锋芒随后五年没写深度调查稿子,作为《河右晚报》总编辑,他更多投入思考:从大众传播的规律而言,灾难事件本身及其所带来的影响力、冲击力和破坏力,都会给人们在心理上、生活上带来巨大的震撼,具有很强的新闻价值。灾难新闻报道,历来是报道要求高、受众关注度高、操作难度大的新闻报道领域。做好灾难报道,就是为稳定社会起到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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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直升飞机盘旋而去,李锋芒一屁股坐到路边,身上的汗如峡谷底的那条江,在身上乱淌,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抹了把脸,他才发现手上全是血,估计脸上也涂抹了不少,身上更是斑斑点点,搓了搓手,没想赶紧去洗洗换身衣服,却不由自主流下了泪。

    为什么哭?

    血基本止住了,也输上了血浆,破伤风也注射了,且直升飞机上有跟着大夫,卫江华应该性命无忧……只是,他就是外科大夫,尽管没有看到x光片,但心里明白,卫江华这条胳膊肯定是废了,从受伤的程度看,截肢估计是肯定的选择……

    这么好的人就这样残疾了,他可是还不到五十岁,年富力强,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走啊?

    后悔都不知该咋地后悔,当时的情况太特殊了,旁边的专家说估计是炸河道的时候震动了这块石头,但被藤蔓啥的拉住了,而后水流进新河道引起共振,于是藤蔓断了,就砸了下来。

    李锋芒看到那块石头了,扁平如脸盆大小,正好斜面直接砸到卫江华胳膊肘的位置,那么高的位置落下比锋利的刀都可怕。

    想着过程,正自伤感心疼,突然觉着身体站了个人,抬头发现是金媛媛来到旁边,正伸手递过来一条毛巾。

    摆手摇头,李锋芒说擦不掉,我一会去河边洗洗,要不然糟蹋一条毛巾。

    没有勉强,金媛媛叹口气:你怎么了?怎么哭了?为了卫厅长受伤,确实伤得很重!

    不想跟她解释,同样是副厅长的孩子,金媛媛从上大学到上班再到现在的职务,不否定她很努力,但她的人生里父亲的影子如影如随,而小卫在特警队,居然没有人知道他就是卫江华的儿子。

    但不能不说话,李锋芒伸手撑地站起来,两条腿觉着不像自己的,这十多里山路可是自峡谷底小跑上来的,不由晃了晃,站稳后才说没事,无端伤感而已。

    金媛媛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媳管你,不愿说就不要说。

    苦笑,李锋芒摇头:卫厅长这个伤太重了……你去忙吧,我会特警队那边了。

    急诊科十多年的临床经验,金媛媛也明白卫江华这个伤重,她把手里的毛巾塞到李锋芒手里:我们都医生,惋惜不解决问题,希望他的胳膊能保住……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一声,接到通知了,我们医疗队明天要转移,这里只留三个人,其余的都到一个县里医院,手术住院的人太多,那儿忙不过来。

    扭头看了她一眼,李锋芒挤出笑脸:去吧,记得保重自己。我现在去河边洗把脸,再换身衣服吧,路上把箱子扔了,就留了一身换洗衣服,也想不起哪位特警兄弟帮我收着,得去问问。

    说完话转身要走,金媛媛一把拉住他:跟我说几句话就这么不舒服啊?估计咱再见面就是回省城龙脊了,唉,其实回到龙脊见面更难。我没求过你啥事情,昨晚说的那个疫苗公司的稿子不要弄了啊。

    无限反感,突然想起大学期间,金媛媛因为自己的拒绝她的求爱寻死觅活,后来自己于心不忍就给她吹唢呐曲,让她挽着胳膊从操场到学校的一个小饭店吃饭,那一次她就说“这是最后一次麻烦你”。

    而这个反感最大原因其实是因为卫江华,同样级别的领导,区别为何这么大呢?金媛媛这样求自己,肯定他那个卫生厅主持工作的父亲有很大问题。

    念及曾经的情感,想起非典时期俩人舍命在一起过的那个年,李锋芒没有表现出愤怒,但还是抽出自己被拉住的胳膊,还是那句话:这个事情我真不知道,但发稿子肯定通过我,回去问问情况吧。

    金媛媛马上就明白这就是推诿,随即上前一步再次拉住李锋芒胳膊,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是独生女儿,父亲爱我胜过爱他自己,我必须报恩——你帮我这一次,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会让你惊喜万分的秘密。

    抬眼看着金媛媛,李锋芒知道这不是谎言,心里动了动, “秘密?什么秘密?”但没问出口,新闻不是交换,记者也不会为个人目的去采访,于是苦笑了下说我知道了,回去再联系吧。

    不是答应不调查这个北方长青疫苗公司,这是他惦记了三四年的事情了,因为注射假疫苗致残的可怜孩子照片,经常会在梦里出现惊醒他,只是这个公司都一一买通了受害者,这两年似乎也“老实”了。

    但这个事情肯定等弄清楚,一年前因为自己的妻子张文秀百般阻拦,派去“卧底”的王朝军也“暴露”才暂时停下来。

    这个北方疫苗公司的“水”太深了——李锋芒知道自己岳母跟北方疫苗公司那个老总萧娜是同学,也清楚张文秀出国深造是萧娜全资培养,更隐约判断出萧娜的后台就是金媛媛的父亲。

    缓兵之计算不上,但李锋芒就想尽快离金媛媛远点,他不善撒谎推诿,随即又加了一句:脸上绷得厉害,我先去洗一下,再见啊!谢谢你的毛巾,我这几天好像就没好好洗过脸,洗漱用品扔哪儿也不记得了。

    金媛媛点头说去吧,好好洗洗,水不至于太凉,头发也洗洗吧,我给你拿洗发水去?

    “不用不用”,李锋芒转身边走边说:找块肥皂就到解决了。

    晃晃悠悠走到驻地,值班的两位特警见他浑身是血,脸上手上也是,吓了一跳:李总编,你这是怎么了?

    叹口气,李锋芒说卫厅长受伤了,刚被转走,你们看到的直升飞机就是接他的。给我找块肥皂吧,我去洗把脸,我这衣服也洗不出来了,换洗的也不知扔哪儿了?

    “啊”,两位特警听说敬爱的领导受伤,没人去找肥皂都是惊呆的表情:严重吗?李总编,你就是外科大夫,治不了啊?

    实在不愿意重复过程也不想让大家都揪心,他只说我就是个二把刀,问题不大,你们干你们的吧,我去找肥皂。

    不可能问题不大,直升飞机都来了,但李锋芒不说他们也不好再问,于是说肥皂每个帐篷里都有,您的衣服在物资仓库放着呢。

    越发觉着累,李锋芒找了块肥皂然后找出衣服到了驻地下的河边,先默默抽了两根烟,想着那喷射的血与断离的手肘,再次落泪。

    随后衣服只穿个裤头走到河里,略微有些凉,但脚下的河流永不停歇,不管是雨季旱季,时清时浑,该带走什么酒带走什么,带不走的就在岸边,自顾自就这样哗哗啦啦就流过去了。

    再次返回驻地,去谷底村执行任务的特警们都回来,李锋芒把小卫叫到一边,告诉他直升飞机转走了他的父亲,至于伤势他只说随机来的大夫初步诊断后,直接就飞成都了。

    担心关心都在脸上,但小卫没多说啥,只说谢谢您第一时间救助我父亲,李队长刚告诉我了,他给咱们省厅汇报了,省厅高度重视,已经派人往这边走,会跟父亲很快汇合。

    提着笔记本电话,李锋芒再次到河边,午饭没吃,在天黑前才完成这篇报道,而李队长派人送过来的泡面,打开看都馕了。

    随后又在这个镇子待了两天,河右省对口的灾后重建队伍赶到,他就开始参与报道,期间听闻卫江华截肢,拿出电话犹豫了几次也没问询,无法安慰更不需鼓励,想着回去省城见面再说吧。

    十六天没有洗澡没有理发刮胡子,就换过一次衣服,返回河右省城龙脊市的李锋芒蓬头垢面,身上都有了味道。

    北京奥运会前,李锋芒请卫江华吃了顿饭,但俩人只字没提这次救灾,甚至都没提去过哪儿,现在怎么样了,尽管吃饭的这个地方就是临江小妹火锅店,全是四川味道。

    当年底,卫江华调到省警察学校当了书记兼校长,副厅平调,他说自己这手臂不适合在公安一线工作了,当个老师教书育人就不错,而后李锋芒去警校看了他一次,再后来李锋芒被聘为该校特约教授,讲《读书与写作》,主动要求不收任何费用。

    很快就是深秋,眼看着树叶发黄,而后飘飘洒洒。

    对于北方长青疫苗公司的调查确实是王朝军在弄,他不甘心“卧底”近一年一无所获,李锋芒只是问了下就没再说啥,他知道王朝军已经能够担起这样的深度调查采访,至于何时能拿出成稿,也急不得。

    至于金媛媛的求情,他就没进耳朵,并且都想好了如果妻子、岳母再找自己时候怎么说——只说四个字,发稿子那天自己想办法出差两天就是了,“我不知道”。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这年刚入冬,他却经历了一个有办法的没办法,老家临江那个小马,就是临江日报社社长范僻的司机,在特稿新闻部实习写出一个稿子,为此温青云被调离报社。

    这就是影响巨大的“黑砖窑”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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