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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一章 黑窑(2)

    题记:作为最后一道关,报社的夜班值班总编责任重大,但在编辑修改,一校二校三校之后,没有几个老总会逐字逐句再看一遍所有稿子,李锋芒也是如此,首先是看不过来,其次是尊重记者个人写作习惯。但如头条这样的重点稿件,李锋芒在签字复印前是要逐字逐句看一遍的,所以温青云很信任的顺手签了自己名字,作为晚报一把手,这无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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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必要的。

    李锋芒很清楚温青云的良苦用心,做新闻不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歇,但持续性的热情与敏感是不可少。

    可以说,《河右晚报》自创刊起至今,一直保持着冲劲,只是随着发行量、广告收入、社会影响力等稳定在一定水面,保持在河右省媒体第一名多年后,也能明显感觉到一些懈怠。

    温青云非常明白这个懈滇蔓延,因为晚报人员相对也稳定下来,所谓激励淘汰机制发展到现在,基本是只有激励没有淘汰,岗位就那么多,淘汰不了就无法吸收新鲜血液,也变相在养懒人。

    多年心血,温青云对晚报的感情非常之深厚,就算他任职《河右日报》总编辑,也应该是分管《河右晚报》,他选的接班人李锋芒业务能力肯定是超一流,但在管理上过于仁慈,临别需要给他再“师范”一下“不留情面”。

    《河右晚报》从无到有,从有到强,主要是人的问题,想当年特稿新闻部“五绝”、社会新闻部“三张一赵”、经济新闻部“二李”等等,这样一批以李锋芒为代表的好记者,为晚报发展立下汗马功劳,冲出一条自己特色的路,撑起了良心发展的空间。

    而如今,这些好记者基本都是主任副主任首席记者,随着年龄增大,身份变化,基本都不外出写稿子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出在后继乏人,温青云不止一次说“怎么突然就发现没人写稿了呢”。

    这是水平的问题,从李锋芒他们这批人后再招人员,学历普遍提高很多,且笔试面试成绩都有所上升,热线呼叫人员都是大专以上能言善辩,关键是心态。

    所谓打江山与守江山,就是:创业易守成难!

    在一个人口三四千万的省份,发行量五十余万份,经营收入两个多亿,相关新闻被全国媒体转发率之高,都已经到了顶点——不是没有发展的空间,而是就现有条件,这已经是极致。

    本就是一个省内都市类媒体,走向全国不是没想过,但体制僵化、没有大投入,人才短缺、起步晚等因素决定,可能性基本没有。

    所以,李锋芒如果接任《河右晚报》一把手,他面临的主要任务就是俩字:守成。

    这一点他是很清醒的,在此前的一次编委会扩大会上,李锋芒讲了一段《资治通鉴?唐纪》,不用翻译,这一段都也明白是提醒:“与诸公慎之”。

    上问侍臣:“创业与守成孰难?”房玄龄曰:“草昧之初,与群雄并起角力而后臣之,创业难矣!”魏徵对曰:“自古帝王,莫不得之于艰难,失之于安逸,守成难矣!”上曰:“玄龄与吾共取天下,出百死,得一生,故知创业之难,征与吾共安天下,常恐骄奢生于富贵,祸乱生于所忽,故知守成之难,然创业之难,既已往矣;守成之难,方当与诸公慎之。”玄龄等拜曰:“陛下及此言,四海之福也。”

    返回说这个黑砖窑的稿子,既然定下来要发头条,李锋芒就开始忙活起来。

    稿子本身没有问题,李天的修改也比较到位,他只是改动了几个词,而原标题不出彩,事关几个受害者的信息不明确,于是在编前会会上就决定:夜班思考下标题,李天你再跟进电话采访下,我此前看《河左都市报》发过一条新闻跟这个事情有些关系,查证下。

    到晚饭时候,李天回复说不仅仅是《河左都市报》,河左省一个电视台发过十多期节目,就是围绕这个黑砖窑,河右省中江市跟河左省本来就是紧邻,只是这个电视台是地方台,发出来没啥影响。

    “我已经联系到那个暗访的河左记者”,李天说他马上就给我传过来相关视频,“采访笔记也可以给我”

    简单吃了口饭,李锋芒就直接去了李天办公室,俩人随即就看了这十五期专访节目。

    据河左某地市电视台记者口述,他在热线记录中找寻选题的时候,发现此线索,本来也以为就是个非法用工,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简单一条爆料后的现实是如此黑暗。

    于是在此后的一个多月里,他三赴河右省中江市暗访黑砖窑,随着暗访的深入,他所看到的黑暗和罪恶一次比一次触目惊心,从窑场主殴打窑工到打伤打残窑工,直到窑工被打致死。

    只是由于该记者所在的电视频道传播有限,很多外地的观众看不到,所以开始没有引发关注,更不要说引起轰动性影响。

    也许是受这十多集暗访节目影响,也许确实感觉到那些黑砖窑窑主的无法无天,李锋芒随后就拟出题目:

    这里几成人间炼狱——中江市黑砖窑调查。

    稿子也再次修改,征得同意,加了这位兄弟媒体记者的暗访素材,现场感与生动感加强,加上相关图片,直接发了连版,后来想既然要弄就声势大点,又约了一个版面针对此稿子的评论文章,他自己也写了一篇,标题就是:

    谁在纵容“黑砖窑”奴役“奴隶”?

    当天编前会后,李天就安排了王朝军,先停下手里的采访,带小马连夜赶回中江,问询受害者,还原他们的苦难经历及相关部门的后续安排。

    这就是“河右晚报速度”,一个成熟的报纸该有的反应,只是有一个问题李锋芒觉着费解——此前这么多媒体关注,电视台连续十多集的专题片尚在其次,河右省级媒体也发过,包括《河右日报》都发过,怎么仍旧屡禁不止呢?

    三天后他跟温青云举了个形象的例子:岩浆一直在地壳内奔腾,如果能无限制挖下去,随便一个点都朝下都能找到,但火山喷发后人们都在关注火山口——此前那么多报道也许就是让人们知道了有岩浆,但喷出来坐在火山口的成了我们。

    点头说是啊,积蓄的太多,在咱们报道出来后井喷了。

    确实是井喷的感觉,晚报自成立以来被转发被全国关注也有很多次,但没想到几乎是全部:这一天,河右晚报社的热线电话根本打不进去,全部二十四个坐席人员连口水都没时间喝,而打进来电话读者是少数,大部分都是媒体同行。

    这都是明面儿上的,还有一条谁也没注意的线,这篇报道带图片流向了国际媒体……

    等到事后查明情况,已经无法收拾,这也是直接造成晚报被动的原因:跟小马一起去中江的那个摄影记者,贪图蝇头小利,一直偷偷将晚报的新闻图片卖给国外一个通讯社。

    这一次他图省事儿,发了十多张图片后,图片说明懒得写,直接就将采编网的原稿黏贴进邮箱,一并就发了出去。

    后来,这个摄影记者被开除,而他跟那家国外通讯社签的合同规定,如果采用一张图片给一百美元稿费,不采用,只要是新闻图片,一张十美元。

    他就是为了多赚几个钱,也没有涉及到国家机密这个层次,但这个家伙就这么点了几下复制黏贴,直接就把晚报大好前途葬送了,此后,《河右晚报》开始走下坡路,一点点滑落到休刊。

    一周后,温青云被调到省文联担任党组书记,从副厅到正厅,这是提拔,至于背后的事情谁也讲不清楚,毕竟,这个“黑砖窑”的稿子见报后第二天,温青云被公示的岗位是河右日报社总编辑。

    还有一件事情是半月后才知,李锋芒为此巴掌都挥出去了,但硬生生收住,为此王朝军跟何霞结婚他都没有去参加——何霞代表创意策划部去中江谈个项目,很不顺利,于是她就给王朝军说“收拾收拾他们”,也就是让发几条负面报道,让当地重视《河右晚报》。

    当然,这个稿子王朝军没有想到会影响这么大,但他在小马出发的时候就吩咐了:不要总是唱赞歌,他们破了个案不值得宣扬,要把写作重心放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以及为何这么久没人管,这个事情背后的问题要多去查查……

    万变不离其宗,随后李天的修改,李锋芒等人的编辑,并没有扭转这个稿子的本性。尽管明白,把所有板子都打到王朝军两口子屁股上,肯定不对,只是这样的出发点就扭曲了记者的正义。

    这都是后面发生的,于事无补,还是从头天晚上发稿前后描述吧,很多事情真就是那么巧合,巧合到难以置信,就算百般设计都难以达到那样的后果。

    当晚十一点多,温青云来到李锋芒办公室:今天能早点签完版吧,联系对面你那个小兄弟,弄个几个菜喝一杯再吃个火锅面。

    头天晚上喝得有点多,但李锋芒没有拒绝,难得温青云有雅兴,随即就联系对面小饭店,老板马上说好,我准备。

    预拼的版面都签完了,新闻版呢国内国际版面也都签发了,温青云说我就在这里等,也就剩那个“黑砖窑”连版了,今晚十二点前能签完吧?

    李锋芒回答说是的,也快,我都改了两遍了,三校也过了,再拿过来就能签了。

    十多分钟后,这个连版编辑拿了进来,此前大样李锋芒修改过,所以看了一眼就伸手递给温青云,这是起码的尊重。

    大致过了一遍,温青云说这标题不错,然后伸手随意拿过一支笔:我帮你签吧,李总,你对文字很苛刻,改两遍肯定不会有错了,

    说完就笑着在版面左上角龙飞凤舞写了:复印,温青云。

    他是想挤点时间跟李锋芒聊聊接下来对晚报的思考,温青云已经知道明天开始就公示自己去大报,也就是去河右日报社任职总编辑了,所以明天开始他就要忙着大报那边交接了。

    就这么五个字,两个标点,他接下来的职业生涯便被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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