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天府起墨绫（五）
灵州萧宁
八荒楼位于灵州城东侧，地方不大，位置僻静，但平日里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灵州城八成以上的外来客基本都是冲着这座双层小楼而来。
坐八荒而观八方，此处已经成为武林中公开的秘密，光临八荒楼的人，也大都不是为了喝酒吃肉。
桌上的烛火微微跳动了一下，扭曲了映在壁上的人影。
“吱呀——”一声，有人打开了暗门。
一个黑衣人幽幽地飘了进来，静静地站在暗室里，仿佛回到地狱的鬼魅，与小屋阴森森的气氛极为相衬。
黑衣人看到暗室里的景象，隐藏在兜帽中的嘴角无奈地咧了咧。一张小桌，一壶茶水，一根蜡烛，一个儒生，这便是屋子里所有的物件，一如他上次来到这里看到的那样，未变分毫。
“你来了。”白衣儒生轻声说道，他并未回头，却已知来者身份。这道暗门除了他之外，便只有一人能够打开。只见他不急不缓地端起茶杯，将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烛光照在他身上，映出一张如玉般的精致面容。
“嗯，稍微有些迟。”黑衣人拉下兜帽，露出一张阴鸷的脸，却是段吟天。他微微歪着脑袋，咧着嘴回应道。
“其他人呢？”萧宁问道。
“我让他们在楼外守着，毕竟你这小屋子是瞒着总楼留的，被别人看到不太好。”段吟天轻飘飘地走到萧宁对面，拿起仅有的空茶杯闻了闻，露出陶醉的神色。
“能不能不那么恶心。”萧宁白了一眼那人，嫌恶地说道。
“谁让你那么迷人呢？你的味道对我而言，简直就是世间最毒的毒药，让人欲罢不能，自甘沉沦。”段吟天目光迷离，露出邪异的笑容。“不过这次我闻到了血腥味，你受伤了？”
“嗯，接了仪狄一拳。”萧宁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他伸手夺回茶杯，重新倒满它，但还未来得及送到嘴边，便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萧宁连忙灌下茶水，压住了紊乱的气血。他掏出一张白帕，轻轻擦了擦嘴唇，动作十分儒雅。茶杯离手，一道血痕从杯口延伸到底端，在火光中闪烁出妖异的鲜红。
“仪狄？西北之变是酒神山干的？”段吟天掏出一枚红色丹药抛给萧宁，语气中略带惊讶。
“嗯，还是他亲自出马做的，手笔可谓不小。”萧宁冷笑，他将那枚丹药放入口中，随即开始闭目调息。“整个西北的情报网被连根拔起，长安以西再无不语楼分舵。”
“这是划出道来了啊，仪狄也未免太猖狂了。”段吟天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居然是酒神山挑的头。虽说酒神山在西北称霸，但这么多年来与不语楼相处也还算融洽，更没少收不语楼的好处，怎地说撕破脸就撕破脸了？
“仪狄当然没那么大魄力，和酒神山打交道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他么？”服用了丹药后的萧宁面色明显红润了不少，说话也略有中气，他缓缓睁开眼，目光淡漠地望着烛火。“西北还轮不到他仪狄指手画脚，是帝阳宫那位出关了啊。”
“啧啧，怪不得。”段吟天幽幽道，漆黑的眸子意味深长地望着萧宁。“夺命楼刚刚也接了单生意，雇主便是帝阳宫。”
“帝阳宫找不语楼杀人？这种事情他们还需要别人帮忙？”萧宁嗤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话。“莫不是想试探试探那两家？”
“你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聪明，许多事情都没法和你卖关子。”段吟天摇摇头，无奈道。“真是……无趣。”
“要杀谁？”萧宁收敛了笑容，正视着段吟天，颇为严肃地问。
“夜幕太子，帝孤星。”段吟天迎上萧宁目光，嘴角依旧上扬。
“你接了？”
“规矩你也懂，这我哪敢接。”段吟天耸耸肩，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可老爷子让我答应，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帝孤星可不是什么善茬，动他一个，要牵扯出一大堆怪物来的。”萧宁目光闪烁，仿佛跳动的烛火般，隐藏着无序而又神秘的轨迹。“帝阳宫这下，怕是要踢到铁板了。”
“铁板？以那位的脾气，如果碰到铁板，熔炼了不就好了？”段吟天不以为意，贱贱地调侃道。
“那也得看他这轮太阳，够不够热。”萧宁神秘地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混着血迹喝下去。“想试探深浅的，不只帝阳宫，还有咱们老爷子。”
“怎么？这浑水不语楼还真想蹚进来？不怕半路涨潮么？”段吟天凝视着萧宁，想从他的盈盈笑目中读出一些信息来，可惜一无所获。
“蹚进来？不语楼压根就没出去过，你呀，还是知道的太少。”萧宁白了眼段吟天，懒得和他多作解释，而后又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更何况这畴水，他们九个，谁都跑不了。”
“走吧，该回去复命了。”萧宁倒满最后一杯茶，起身递给段吟天。“以后不语楼要在西北变成瞎子了，不过好在西北本来也就没多少值得注意的地方，小人皇又没什么分量，只要盯紧那两家就足够了。”
“你这么一闹，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我那边的事情。”段吟天接过茶水，似笑非笑。
“各玩各的，你我互不牵扯，反正不管谁押对了宝，都算我们赢。”白衣儒生笑意愈盛，似乎毫不担心段吟天的顾虑。
“能在仪狄手下捡回一条命，你本事涨了不小啊。”段吟天歪了歪脑袋，意有所指地说道。
“我这个白衣楼主，也不能总是摆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吧？适当打打架，有益无害。”萧宁答非所问，幽幽叹道。他端起烛台，照亮自己与段吟天之间的空隙，目光柔和地抚上男人脸庞。“不过若是你赶不过来，我可能真走不出西北。”
“你可千万不能死，咱们俩谁都离不了谁啊。”段吟天一饮而尽，将茶杯轻放在桌上。烛光照亮他阴鸷的面容，显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在他身后，一个巨大的黑影椅在墙壁上，如鬼似魅，阴气森森。
“怎么会呢，我那么怕死，从小就怕，当然要好好活着。”萧宁挥手扇灭了烛火，留下一张温柔的笑脸刻印在段吟天脑海里，久久难以散去。
“你带的那些人就留在八荒楼吧，灵州城折了不少高手，刚好补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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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萧宁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