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群英赴星海（一）

    帝狱转轮

    酉时刚过，视野还是敞亮的，但天边却已烧起了一抹赤红，仿佛有一朵血莲含怒盛放，毫不客气地占据了半片天空，骄傲地向世人展露着自己的贵气和妖娆。

    狱土敲处于这半扇赤色的天空之下，被落日余晖照映得格外醒目。幽黑风格的建筑如同不解风情的粗犷大汉，任凭艳丽的舞姬在身边游走抚摸，始终冷冰冰地伫立在一方天地之间，不变一点脸色。插在帝狱宗门口的黑晶石碑毫不客气地将仅存残温的光晕尽数吸入，使其表面反射不出一丁点光泽，站在碑顶的帝吼神态狰狞，它大张着嘴，仿佛是只肚纳乾坤的饕餮，誓要将一切光明都吞入腹中。

    黑衣少年笔直地站在石碑右侧，如同一柄出鞘利剑，毫不掩饰周身散发出的锋芒。在他的身旁，秦广和宋帝并肩而立，他们表情严肃，静静地等候着。

    “来了。”当一袭白衣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帝孤星眸中一亮，轻声自语道。

    帝语离站在距离狱土百丈之遥的地方，抬头望着正在向天际沉沦的血色残阳，却被那欲滴的艳色刺痛了双眼。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卞城血洒长空的情景，一如这傍晚的天色，惨烈而又壮阔，使人难以忘怀，亦不肯忘怀。

    一只大手轻轻按在了少女肩头，帝弑天无声地出现在她的身边。那人同样看向赤红的天边，漆黑的眸子中看不出分毫情感，鬼啜帝面在血色照映下更加可怖，厉鬼狰狞的面目染上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如同刚刚用完血食一般，流着泪的笑脸上闪烁着诡谲的光泽。

    “走吧。”面具中传出帝弑天嘶哑难听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恶鬼的噫语，冷冰冰地发号施令。

    帝语离并未言语，脚下缓缓地迈出了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都走的异常沉重，短短的百丈距离在此刻显得格外漫长，残阳的光束穿过她胜雪的白衣，将之染成扎眼的赤色。

    帝弑天未作催促，陪着女儿默默地向前走着，作为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夜幕天子，几乎很难将他与这副稍显落寞的场景联系在一起。虽然鬼啜帝面下的眸子依旧冷如寒冰，但只有他本人清楚，在将手搭在帝语离肩膀的那一刹那，自己硬了那么久的心，便开始痛了起来。

    这痛不会持续得太久，但也不会消失得太快。

    一个黑衣少年牵着两匹夜狱宝驹，面无表情地跟在二人身后。这平时性烈如火，暴躁如雷的域外异种此刻温驯的有点诡异，若是凑近细看，则会发现这两匹魁梧若牛的高头大马，前进的步子竟在微微颤抖。

    少年牵马的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墨色扳指，两个金色的篆体小字静静地躺在扳指表面，在残阳下闪烁着熠熠的光芒。

    “转轮”。

    灵州茂渊

    “北方的城池都是这副被土糊了的样子吗？”牧晓望着略有些破败的灵州城墙，俊朗的小脸摆出一副苦哈哈的表情，他歪着脑袋，站在城外唉声叹气，痛心疾首。

    “早知道就不来了，这里光秃秃的，啥也没有，哪里比得上蜀地！”

    “某人出谷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什么‘虽刀山火山，吾亦欣然往矣’，那叫一个义不容辞，大义凛然，怎么还没到目的地呢就蔫了？”身旁一个少女捂嘴轻笑，忍不住打趣道。她伸手薅了薅少年乱蓬蓬的头发，仿佛在逗自家小狗，行为举止无比亲昵。

    “刀山火海比这里好玩多了，这鬼地方除了几间小平房外就剩沙子和土了，有什么意思。”牧晓翻了翻白眼，丝毫不在意少女略显轻浮的动作，自顾自地抱怨着。“玲落，你猜我用几张符就能拆了这座破烂城门？”

    “就你那三脚猫的玄术底子，还不如拿把铁锹一点一点挖墙角来得实在，嘻嘻。”被唤作“玲落”的少女嬉笑道，揉着牧晓头发的小手愈发用力，瓷器般精致的小脸因那天真的笑容而更加可爱。

    “这里虽然草木稀疏，河湖罕见，但风韵与土韵却极为丰富，能够调动的灵藏不容小觑。”在二人身后，另一名少女轻声说道。她目光澄澈，瞳仁呈透明之色，仿佛是在眸中镶了两颗琉璃晶玉，一蹙一瞥间闪烁着灵动的光茫。

    “得了吧，还风韵，你看我有风韵不……哎哟！疼疼疼疼疼……姑奶奶你轻点……”牧晓扭了扭屁股，正欲做出一个妖娆的动作，却突然感到一撮头发被人狠狠揪住，放肆地往外拔着。一股剧痛从头皮传到了脚底，疼得他龇牙咧嘴，连声告饶。

    “晴月姐姐对灵韵的感悟岂是你能理解的，再敢对着姐姐乱扭屁股我就拔光你的头发！”玲落冲着身后的晴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比她只高了半个头的少年在身旁手脚乱舞，如同一只被揪住耳朵的兔子，胡乱地在空气中扒拉着。

    “不过别说牧晓，就是我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拆不了这堵不起眼的城墙。”晴月并未理会二人的胡闹，面前这颇为滑稽的一幕在她眼中仿佛空气一般被直接略过。她的目光望向小城深处，煞有介事地打量着某个东西。

    “为何？”玲落美眸中闪过一丝不解，有些吃惊地询问道。以他们几人的实力，还奈何不了一堵土墙么？

    “太古人皇姬元剑斩九天帝龙，筑八荒祭坛以镇压神洲气运者，便在此地。”一名蓝衣华服少年走到晴月身边，悠然地解释道。只见他星眉剑目，器宇不凡，身披湛蓝锦绣袍，腰配琉璃宝玉剑，乍眼一看，端的是一表人才，翘楚少年。“此后这灵州城的格局就再也没变过，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破坏这里最原初的一批建筑，而你眼前的这座小破城门，便是其中之一。”

    “也就是说，这城门是从太古之时便已经存在的？”玲落惊疑，拽着牧晓头发的手不由得也松开了一点，少年赶紧将那一撮毛从少女的魔掌里拯救了出来，眼泪汪汪地揉着脑袋，一脸委屈地看着玲落。

    “是，所以牧晓你那几张小玩意儿还是不要拿出来显摆了，这会儿用了没什么用不说，还会误了正事。”少年笑吟吟地看着牧晓，言语中虽无恶意，但满是调侃，气得少年一阵牙疼。

    “切，不就多读了几本书么，走到哪都不忘显摆显摆。”牧晓冲着对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语气中满是不屑。“我说魏霄你真该向咱们无声学习，少说话，多做事，这才是大师兄该有的样子。”

    背着手站在魏霄身后的灰衣少年开心地笑了笑，露出一幅乖乖的模样，并未言语。

    玄晏渊站在不远处，嘴角含着笑意，悠闲地看着少年斗嘴，一幅“年轻真好”的欣慰模样。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也不过长他们几岁而已，严格来说，大家还都算同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