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责问
这事且放一边,秀清道长找不找得到那石头,之后林夏会不会受牵连,只能看他的命,如今迫在眉睫的事情是怎么把卦词的事糊弄过去,毕竟林老太爷好糊弄,林老爷可精明的很。
下午林老太爷回来又把林夏叫去房里仔细问了好久,林夏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林老太爷什么也问不出来,有些沮丧,叫人安顿林夏,好生招待他,暂时还不能让他离开。
晚上林霜去给敏姑姑侍奉汤药,刚走到院门外便听到屋里闹哄哄的,隐约有哭声传出来。
敏姑姑屋里的刘妈妈亲自站在院门口守着,拦了她,叫丫头先进去禀报,小丫头刚进去不久,便听到林姑父一声喝斥:“……妖言惑众,无稽之谈,叫她走!”
刘妈妈拿眼角瞥了林霜一眼,似对她十分不满。
“……你好歹让我问清楚。”这是敏姑姑的声音,她这几日的汤药里没有加料,说话不那么气若游丝了,着急的声音听起来尖利。
“……有什么好问的,你还信那小子胡言乱语?”
敏姑姑:“林忠家那小子没念过一句书,怎么编的出那样一套卦词来?那卦词,分明就是说我克林家啊!”
林姑父的声音极不耐烦,喝道:“你要问便问……你们三个跟我去书房!”
林姑父背着手率先走出来,经过林霜面前的时候脚步停了一下,站在她面前打量她,林霜不敢看他,赶紧垂下头行礼。
等林姑父过去,智学、盈盈和婷婷跟在后面,林霜稍稍抬头,被智学肿的老高的半边脸吓了一跳,盈盈和婷婷俱是一脸泪,盈盈目光却坚定,对着林霜给了个鼓励的眼神。。
丫头出来喊林霜:“太太叫四奶奶进屋。”
林霜心里怦怦直跳,低着头走进去。
“敏姑姑。”
“来,妞妞。”敏姑姑坐在床上,一脸焦急的伸手喊她。
林霜走过去,敏姑姑把她拉到身边问:“你哥哥也有神通?”
“没有的,今日也不知道他怎么了。”这是他们几个商量出来的应对之策,点到为止,别人再问起来一概回答不知道。
“那他可学过卦?”
“哥哥一直跟着爹爹学木工,没有学过卦,而且他不识字,并不会解卦。”
敏姑姑更着急了:“这么说真是秀清道长的师傅显灵了?”
林霜握着她的手安慰道:“您先别着急,这事我也不清楚。”
敏姑姑眼睛一下就红了,如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拉着她道:“叫我如何不急,若是那卦应验了,林家岂不要因我生灾,我这一副病驱,死了就死了,要是连累林家不幸,林家的子子孙孙都要恨我呀。”
“敏姑姑,您别哭,哥哥说的那些我都不懂,但林姑父想必会有办法的。”
敏姑姑呜咽一声,无力的瘫倒在大迎枕上,喃喃道:“他是不信那些的。卦上说让我去南方,我便去南方做姑子罢,倒也是趁我的心。”
林霜心里记着沈钰叮嘱她的,少说少错,一问三不知便行了。但她见敏姑姑这般心若死灰的样子,怕她想不开做傻事,道:“盈盈表姐不嫁到南京么,南京也是南方,您去南京不正好?”
敏姑姑道:“哪有女儿出嫁,母亲跟着去的,传出去盈姐儿还不被人笑话。”
“有您在身边陪着,就算是被人笑话,她心里也是欢喜的吧?”
敏姑姑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林霜不敢再劝,怕弄巧成拙,给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退出去。
佳萃正在百香居里等她回来,老远的迎了她道:“你哥哥说的卦有人解了。”
“怎么解?”林霜问。
“西南缺角,坤位颠倒。说的是林府本该方方正正的宅子,可惜西南角那里有一颗护国神树,被先皇指定圈起来了,所以这宅子的西南角便缺了一块,坤位主女主人,所以这宅子不利于敏姑姑。当年敏姑姑嫁过来的时候,有道长来看过,在西南角设了风水局,改了坤位。”
“原来还真有典故?我还以为是瞎编的几句顺口溜。”
“那哪能瞎编呢,大家都说,敏姑姑最可怜了,生不能,死亦不能。生吧,要迁去南方,死吧,会带走林家的家运,说不定还影响林老太爷和老夫人的寿数,唉!”
“这些咱们都不懂,就不要跟着瞎掺和了,免得说错话被人传出去,伯爷不会饶咱们的。”
话音未落,春芽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脸惊恐的道:“四奶奶,不好了,林家姑老爷要把咱们家舅爷送官府去。”
林霜脑袋里“嗡”的一下,猛的站起来,佳萃还没心没肺的道:“官府都已经下衙了,要送也是明日送,扭扭你别着急。”
这怎么能不着急,肯定是事情败露了。
“在哪里,快带我去!”
春芽领着林霜和佳萃跑到前院,只见院中灯火通明,有家丁守着门,林家几个子女跪了一院子,个个脸上都挂着彩,狼狈不堪。林老爷背着手站在阶下,脸色气的铁青。林夏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反手架着,像拎小鸡仔似的被按在地上,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林霜还没来得及求饶,就听有人通报:“老爷,林忠带到。”
“爹爹,娘!”林霜隔着天井大喊。
林忠瞟了她一眼,目光便被地上趴着的林夏吸引了,他如今自己有田有宅,管着些佃户,也算是养出些见识,不像陈娘子见到这场景踉跄了几步,当场就嚎啕出声。
林忠走到林老爷面前,哈着腰给他行礼,陪小心道:“林老爷,不知我家这小子做错了什么,怎么惹您生气了?”
林老爷气的不轻,但还不至于对林忠破口大骂,他指着林夏道:“这小子在我这里装神弄鬼,妖言惑众,我念你们一家是我庄子上出去的,送官之前,通知你过来看他一眼,也算尽了我俩情分。”
陈娘子吓的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与林忠互相搀扶着。
林忠求饶道:“林老爷,您念在曾经主仆一场,就给这小子一次机会吧,他就是顽皮,没有坏心思,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我给您赔礼道歉。”
林老爷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已经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这会镇定下来,脸上已看不出喜怒,他望着林夏淡淡的道:“你爹既替你求情,我便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老实交代,那几句卦词,是谁教你的,你们到底有何目的?”
林夏被死死按在地上,出气不顺,脸上涨的通红,他抿着嘴一言不发,眼里大颗泪水扑簌扑簌往下掉。
“你这臭小子,这是要气死我和你娘啊,你到底说什么了,还不快回答林老爷的话。”林忠在一旁急的跺脚。
林夏咬着牙就是不松口,林忠被他这样子气的不行,左右瞅瞅,见靠墙的角落竖着一根扁担,他转身将扁担抡在手里,问:“你要是再倔,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今天打死你这个逆子算了。”
林夏别着脸掉眼泪,林霜见林忠抡起扁担真要打,连忙扑上去抱住他:“爹爹,哥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会打死他的!”
“这逆子,打死算了!”
林霜死死抱着他,绝不让他打林夏,不然爹爹在气头上,这一扁担下去,手上没个轻重,真会把人打伤的。
智学也想向林老爷求饶,他爬到林老爷脚下,刚叫了一声“父亲”,林老爷飞起一脚,直接将他踹飞到另一边的阶下,智学躺在地上半天没能翻身,下人们连扶都不敢去扶。盈盈和婷婷吓的尖叫,智善和智坤坐在地上直接就尿裤子了。
林老爷手指在他们头上虚指一圈:“平日里惯着你们,使得你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弄不清楚了,今日这事若不据实交代,你们谁都别起来。”
林霜一见这架势,知道今天是不能罢休了,刚刚林老爷这兜心窝子的一脚,半点余地都未留,对自己的儿子尚且如此,对林夏又怎么会手下留情?
林忠也是傻了,抡着扁担放也不是,打也不是,林夏的脾气他知道,倔起来就算卸了他的腿也没有用,他只得拄着扁担弯下腰来,苦口婆心劝林夏:“咱们家是什么出身,你难道不知道吗?要是闹到了官府,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你还想全须全尾的出来?而且你要是进了大狱,你妹妹的脸面就给丢尽了,以后她在伯府还怎么过日子?”
林夏瞬间动容,红着眼,偏过头来看林霜,他脸上沾满灰尘,泪水在上面划出无数道沟痕,让他看上去既狼狈,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