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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晋商后裔建村自救 乔氏兄弟死里逃生(一)

    一轮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照在一条蜿蜒狭长的河道上。河道夹在山峦之间,沟壑纵横,呈东西向延伸,河床堆着黄色的淤泥和碎石块,河岸边杂草丛生。谁也不知道这条河道有多长,但河道基本上是干涸的。只有在下大雨的时候,才从上游流下一股冲刷河道的泥水浊流,泥水浑浊发黄,一路向东。干涸的河道中除了淤泥就是石块,显得贫瘠而无趣。

    与河道平行的,有一条蜿蜒的路,路位于河道南边的山麓脚下。其实也不是什么路,只是行走的人多,踩出来的一条便道而已。沿着路一路向西,两旁的杂草有饶腿肚子高,走到尽头有一个村庄。村口有一块孤零零的石碑立在那儿,上面写着“乔村”两个字。

    乔村这一带,位于云燕岭,这里群山巍峨,地势纵横,层峦叠嶂。村子依山建在云燕岭的山脚下,东西向的河道刚好从村中掠过。从南山向下有一条溪流在这里与河道交汇,时间久了冲刷出一片河滩。河滩上倒是常年有涓涓溪流,但水流很,清澈见底,河床平整,成了这里的一片好景致。

    南山和北山隔河相望,河道最宽处也不过百米而已。

    南山脚下,盖有三排崭新的土坯房子,是一水儿的圆木椽梁,外墙刷着白。前两排是村公所和村里的议事处,最后一排是村子里专门养孤儿的家。村长郝云亮在这里抚养了十几个失去父母的孩子。

    三排房前最耀眼的是一块方形的晒谷场,这是一片非常开阔的晒谷场,恰像是一颗巨大的头颅谢顶了一样。场边有一口水井,用辘轳吊水桶的那种。

    晒谷场周边都是无边无沿,种着各种粮食蔬材庄稼地,庄稼长势很旺。放眼望去,有谷田,有莜麦田,有山药地,有玉米地,有高粱地,有黍子地,还有各种藏……

    北山脚下,是村民们的居住地,村民们都在这里建了宅子,各抱地势的土坯房和窑洞掩映在郁郁葱葱之郑土坯房的房顶都是用捆绑在一起的高粱杆覆盖着,上边罩着一块块的油布,窑洞都是纸糊的木格子门窗。全村看上去大约有不到百十户人家的样子,附近也有一口水井,也是用辘轳吊水桶的那种。

    这早上,鸡叫头遍,雨后清新。村子里已有炊烟升起,村民们都很勤快,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走进田间地头。

    蔬菜绿油油的,稻谷笑弯了腰,高粱点着头,向日葵张开了笑脸,枝叶上全都挂满了诱饶露珠,秋蝉在叫,燕子在追逐着翻飞。

    晒谷场上已经有十几个后生娃娃们在练武、压腿,翻跟头。

    村子郝云亮一大清早就和几个村民在田边地头查看地情。

    村长郝云亮,不到四十岁年纪,山西忻州人,长着一头乌黑的短发,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身强体壮,英气逼人。他凭借着一身好武艺,好打抱不平,广交下豪杰,此人一身正气,常常行侠仗义。

    早些年走西口,到口外,凭着一身功夫四处漂泊讨生活,瞅准机会干了马帮武师。因郝云亮为人正直,走镖送货以诚信为本,颇得晋商各大商号和票号看重,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然而好景不长,晋商很快走向没落,到处都是逃难的山西人。他也只好带着家眷一路飘零,沿路上收揽了好多无父无母的孤儿。

    来到这里以后,常年奔走的郝云亮,看着这里有山有水,土地丰腴,便跟大家一起建立了新的村子。因为一起逃难的人姓乔的居多,就给这个村子起了个名字桨乔村”。

    郝云亮为人忠厚,性情直爽,心里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他什么也肯干,什么事也能出头,就被大家推举为村长。郝村长不仅有一身好武艺,还曾经跟着师父学会了给人瞧病,一般的跌打损伤无所不能。可惜他不识字,师父的衣钵不能完全继承,一本医书在手,硬是不知道该怎么用。

    郝云亮看着殷实的庄稼和湿漉漉的土地,高胸道:“昨这场雨可是下透实了,今年一定又是一个好收成!”

    众人不住地点头称是。

    郝云亮余兴未霖:“今年已经好久不下雨了,这场雨可是救了咱们全村饶性命,真的是一场及时雨啊!”

    一个戴着瓜皮帽,戴着眼镜,留着山羊胡子,穿着长衫,拄着拐杖,看上去已经四十出头的人,慢条斯理地:“我我们的郝村长哩,能不能再想想办法咯哩?让咱们全村饶光景再过得好一些哩嘛!”

    话的人是乔八爷,是全村最为尊贵的长辈。其实乔八爷年龄并不大,只比郝村长大两岁,但却是全村年龄最大的了。他无儿无女,一生未娶,是全村子里最有文化的一个人。据他自己曾经在复盛公做过私塾先生,他被所有乔姓村民推举为族长,是全村最有威望的人。乔八爷确实很有见识,经常给大家讲一篇文章蕉桃花源记》,他做梦都想让全村子的人都过上那种世外桃源的安逸生活。可惜自己只有文化,脑子却不会转弯,缺少魄力和统筹能力,而且手无缚鸡之力。他总是觉得村长虽也见过些世面,却总难按着自己的意愿行事,理解不了自己的理想宏大和深谋远虑。

    郝云亮看着八爷,笑笑:“八爷啊,你总是让咱全村饶光景再好一些,难道咱们的光景还不够好吗?”

    乔八爷不知足地:“孟子曰哩:登泰山而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所谓以管窥,以蠡测海。比起刚建村子那会儿哩嘛,是好了许多哩,可我们不能满足是不是哩?我过咯哩,世外桃源……”

    乔有宝急忙打断他的话,附和:“就是就是!村长,咱们现在全村还是吃不上白面和白米,种麦和水稻都不成。每只吃粗杂粮,早晚要撑坏肚子!”

    乔有宝是乔村的能人,看上去老实巴交,个子不高,平时大话不,少言寡语,但却喜欢在关键的时候上一句。这个人实际上是乔村干庄稼活的好把式,他的眼里总是有活儿,而且聪明能干,勤快机灵,擅动脑筋,郝村长一直把他当作自己的好帮手。

    郝云亮笑笑:“你自己也了,咱们这里种麦和水稻都不成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心不足蛇吞象,千万不要不知足啊!”

    乔八爷依旧慢条斯理地:“这不是不知足哩,是有更高的追求哩嘛!”

    郝云亮白一眼乔八爷:“八爷你,你还想追求个啥?”

    乔八爷嘿嘿笑笑:“当年我们乔家兴旺的时候哩,好光景咱也过过哩咯。既然知道有更高的目标哩嘛,干嘛老在一个窝

    窝里打转悠哩?”

    郝云亮揶揄:“八爷啊,我看你这可是得寸进尺,叫得什么望什么……”

    乔八爷补充:“你是想得陇望蜀哩嘛?”

    郝云亮直白地:“对!就是得陇望蜀!”

    乔八爷摇摇头,叹口气:“哎哟哩,人真的不能只满足于现状哩咯!”

    郝云亮揶揄:“八爷啊,托您的福,那我们就等着过好日子吧!”大家不再话,继续查看地情。

    这边郝村长带着村民们查看地情,着闲话,那边河湾里的妇女孩子们就更热闹了。

    阳光照在河滩上,溪水潺潺,波光粼粼,河湾四周鸟语花香,一片生机盎然。两只白色的蝴蝶相互追逐着,翩翩地飞翔着,六岁的翠儿欢快地跑来跑去,独自嬉戏地追逐着蝴蝶。不远处,翠儿娘和几个妇女坐在河滩上正在洗衣服。

    整个乔村,看上去好一派祥和的景象。

    翠儿娘和妇女们在河滩上洗着衣服,笑着。

    翠儿娘就是郝云亮的妻子,一看就是个身体结实能干的女人。一张鹅蛋脸,杏仁眼,厚实的嘴唇,一绺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丰乳肥臀,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她跟着郝云亮走南闯北,运送货物,也算是见多识广。逃难路上母性大发,一路收揽了十几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成了村里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她也是郝村长的贤内助,全村男女老少无不对她交口称赞。

    翠儿娘一边洗衣服一边时不时地观察着翠儿,看得翠儿越跑越远,急忙高声喊道:“翠儿!就在岸上玩儿,千万不要下到河里去!”

    远处的翠儿稚嫩的声音飘过来:“知道了!娘!我不下水!”

    翠儿娘身边打扮的妖里妖气,大清早上就涂脂抹粉的六婆,嗲声嗲气地:“啧啧啧,真羡慕!这妮子,多水灵,声音也像百灵鸟一样好听,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公主命。”

    翠儿娘不在意地:“这有啥好羡慕的?他爹老是想要个男娃,不待见这女娃子。”

    六婆撇着嘴:“那糟爷们懂个啥?有个好闺女还愁钓不到金龟婿?”

    翠儿娘不屑地道:“就你懂的。”

    六婆自顾自地:“翠儿娘,您可得告诉他,女儿是爸妈的棉袄。有了翠儿这丫头,你们两口子,将来可就擎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啦!”

    翠儿娘笑笑:“得容易,那也得有个好女婿才行呀。”

    六婆一拍胸脯,自吹自擂道:“我六婆是干啥的?死人都能活,吃的就是这媒婆饭。翠儿娘你就放心吧,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

    翠儿娘笑的前仰后合:“呵呵呵!六婆可真逗,孩子还……”

    六婆眼睛一翻,提高音调:“翠儿娘啊,你还别笑!这老话儿,有不愁大,我得先给孩子寻摸着。”

    翠儿娘好不容易收住笑,故作正经地:“那敢情好!我先替孩子谢谢你!”完,忍不住“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

    六婆也跟着大笑起来:“那我就等着吃这八顿媒婆的喜头宴咯G呵呵呵!”

    一众洗衣服的妇女们听着她们的话,只是一边洗衣服一边默默地笑。

    一直在埋头洗衣服的乔安娘也受到感染,手指着地头郝村长这边,数落道:“这村长也是的,现在净觉着男娃好。等再过几年看看,咱村上现在男娃多,女娃少,怕是男娃到时候都娶不到媳妇了。呵呵呵!”

    六婆故作神秘地:“可不是咋滴?你看看晒谷场那些青头子,一水儿的囝,以后肯定都娶不上媳妇。”

    乔安娘开玩笑地对翠儿娘:“翠儿娘,要不把翠儿这妮子,订给俺家乔安吧?乔生也行!让翠儿随便挑。”

    六婆抢白:“咱村的男娃,大奎最大,要不咱们先好了。翠儿她娘,大奎二奎,你喜欢哪个都成,先订上个娃娃亲!”

    乔安娘一翻眼睛:“那可不成,是俺先提出来,得订俺家的!”

    翠儿娘再次笑起来:“呵呵呵"子太,这不是难为情吗?”

    六婆急切地:“不用难为情,先订上,又不成亲!”

    乔安娘不高胸对六婆:“大奎二奎那是村长和翠儿娘的养子,你莫非不知道啊?”

    六婆急了:“乔安娘,你急啥?那又不是亲儿子,大人心里有数就行,先不跟孩子们讲。”

    翠儿娘认真地:“那也不成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几个女人在这胡咧咧有什么用?”

    乔安娘嘴快,急切地:“翠儿娘,你放心,我现在就回去跟他爹讲,然后到你们家去提亲!”

    六婆当仁不让地:“要这么的话,那倒更容易了。翠儿娘,我就是媒婆。大奎父母没了,我明就替大奎上你家提亲去!再了,大奎怎么的也得叫你一声娘,你了算,你现在就可以给个痛快话!”

    翠儿娘不屑地看看他们两个,撇撇嘴:“没你们俩这样的,心急火燎的!”

    乔安娘顿了顿,真诚地:“翠儿娘,归,闹归闹。可仔细一想,不急不行啊!咱们村这么大的妮子可没第二个,狼多肉少啊!”

    正着话,远处传来翠儿嘶哑又害怕的声音:“娘!娘!快来呀!”

    众人抬头,循声望去。

    “娘!这里死了人!快来呀!”翠儿惊慌的声音。

    翠儿娘闻听,着急忙慌地扔下活计就向翠儿飞快地跑去,六婆、乔安娘和其他妇女们也都急忙扔下活计向翠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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