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顾锦珠看着腕子上那只明晃晃黄澄澄的金镯子无语，这还叫不是好东西……
她早已看出李氏和姚氏似乎不对付，三句话中有两句都是针对姚氏的，还乍一见面就拿出一个份量这么重的金镯子，显见要力压姚氏一头。
姚氏的脸色果然有些便不好看了，身为嫡母的她还没给东西，倒让二房抢了先。
又听到李氏话中有话，什么顾锦珠才能当得起国色香四个字，脸上强装出来的慈爱差点都维持不住，勉强笑着道，“她二婶，珠儿孩子家，可经不得夸，况且她年轻的丫头，戴这金子未免老气，前儿我刚为她准备了一对上好的白玉镯，这个还是你自个儿留着吧。”
着招了招手，唤丫头把一个首饰盒拿了过来，里面果然是一对清透毓净的白玉镯，姚氏亲自给顾锦珠戴上，又示意她把金镯子还给李氏。
李氏掩着唇笑道，“既送了出去哪有收回来的道理，这镯子留给珠儿压箱底儿也好。”
姚氏无法，只得让顾锦珠收了起来。
在李氏身边的是个穿姜黄衫袄的女人，鹅蛋脸庞，身材丰满，虽比不得姚氏端庄，却自带了一股成熟妇人风韵，不等顾锦珠话，就笑着上来见礼道，“妾身姜氏，见过大姐。”
却原来是顾清远的妾室，她身份比不得顾锦珠，自然要上来见礼。
姚氏和李氏都送了东西，她也不好空手，从头上拔下一根绣莲花镀银簪子道，“妾身没什么好东西给大姐见礼，这根簪子大姐就留着赏人吧。”
顾锦珠命芸香把东西收起来，才向众人一一道谢。
李氏和姜氏身旁各坐了一个女孩儿，都好奇的看着她。
李氏身旁的女孩儿略些，只有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裙，头上扎着两只丫髻，脖上戴着金葵花八宝璎珞长命锁，看起来粉嫩嫩的样子，却是李氏的女儿顾玉容。
李氏把女儿推过来，笑道，“容儿，这不就是你念叨的大姐姐，还不快见礼。”
女孩儿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顾锦珠半，突然脆生生的冒出一句，“大姐姐，你比二姐好看多了。”
孩子童言无忌，合室的人都愣住了，只有李氏笑得开心，一把拉过女儿，心肝宝贝的揉着道，“哎呀，容儿，你大姐姐和二姐姐是一样的，以后这话可不能当着你二姐姐的面儿，看你二姐姐不高兴。”
李氏每一句，姚氏的脸就越黑一分，直到再也端不住端庄的架子。
谁不知道顾府二姐顾碧彤是她的掌上明珠，心尖儿上的肉，碧彤容貌绝丽，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她这个做母亲的一向引以为豪，今却让李氏这样奚落，她怎能不怒上心头。
却偏偏这话的却是合府最的姑娘，她自不能跟孩计较，一口气憋在心口。
可她不能自有别人出头，另一个女孩立刻不干了，从凳子上跳下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顾玉容，瞪着眼气鼓鼓的道，“你胡！你懂什么，彤姐姐才是全下最漂亮的！”
这女孩儿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袭碧绿湘裙，皮肤雪白，眉眼秀丽，只可惜眉间的盛气凌人破坏了那分秀气，显出了一分跋扈。
“我就觉得大姐姐才好看！”顾玉容年纪也不甘示弱，大声吼了回去。
李氏笑盈盈看着，似乎颇觉有趣，并不阻止女儿，反倒姚氏有些头疼，冲姜氏使了个眼色。
姜氏立刻把女儿拉了下去，一边柔声抚慰，那女孩儿兀自气哼哼的，瞥了顾锦珠一眼，突然指着她发脾气道，“她算什么东西，让她从哪儿来滚回哪去！我只有一个姐姐，就是彤姐姐！”
她这话一出，合室一惊，连李氏都愣住了，似乎没想到她一个孩子居然如此大胆。
姚氏下意识目光向顾锦珠看去，见她微垂着头，宛如没听见一样，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脸色却装作一沉，喝道，“什么呢！太没规矩了，还不快给我下去！”
姜氏上来求情道，“夫人息怒，瑾姐儿还是个孩子，不懂事……”
姚氏斥道，“都是你平时惯的，让她没大没，还不快带下去，让她好好反省反省！”
“是……”姜氏应着，要带女孩儿出去，女孩扭着身子挣扎，一边大声的喊，“我没错，府里头只有一个大姐，就是彤姐姐，她算什么东西……”
姜氏慌忙捂了女孩的嘴，将她拖出去。
姚氏轻轻揉了揉额头，冲顾锦珠有些歉意的道，“那是你姜姨娘的女儿，字碧瑾，因和你二妹差了一岁，两人一起长大，感情便深厚些，惯得没了样子，等以后你们姐妹多处处就好了。”
“是。”顾锦珠点点头，乖顺的道，“珠儿一定尊从母亲教诲，和妹妹们多亲近。”
姚氏神色间便多了一分满意，冲她挥挥手道，“今儿个你爹忙公务还没有回来，就不用拜见了，你赶路也乏了，让秋梧带你去休息吧。”
她看看她身后的芸香和碧菀两人，道，“只有两个丫头看着也不像话，我会再给你指派几个人手，你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去看看还缺什么东西，尽管，今日太晚了，你好好睡一觉，明早再去向老太太请安。”
锦珠点零头，正要下去，就听见身后李氏笑道，“大嫂也累了，我也该回去了，不过不是我，大嫂这院子是该好好管管了，碧瑾那丫头虽是个庶出，可到底是养在了大嫂名下，哪敢这样指着嫡出大姐鼻子骂的？这要传到外头人耳朵里，还不我们国公府姑娘没了规矩！”
李氏的声音尖利，又字字在理，的姚氏当场脸色一变，几乎是咬着牙道，“弟妹的是，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用不着别人操心！”
李氏哼笑了一声，拉着顾玉容出去，在擦过顾锦珠身边时还笑着，“珠儿，哪得空去二婶那儿坐坐，二婶不同旁人，可是真挂念着你。”
待顾锦珠应下，才带着女儿扬长而去。
顾锦珠随着姚氏的大丫头金梧出了院子，却不知道在她前脚刚一出门，后脚一盏碧青瓷茶杯就砸在霖上，姚氏抚着胸口怒骂道，“气死我了，这个贱人实在过份，什么叫只有二婶真挂念着她？难不成我这个母亲是白当的？”
姚氏的奶娘平嬷嬷示意丫头退下，一边劝道，“你这个性子还是这么急燥，她也就是过过嘴瘾，这国公府还不是你的？她还要在你手底下讨饭，让她酸个三言两语，又有什么打紧？”
姚氏横眉竖目道，“我知道她是来看热闹的，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不就是仗着生了三个儿子吗，那又怎么样，这爵位将来还不是要落到我的大郎头上，她得意个什么劲，贱人！”
平嬷嬷摇了摇头，不再劝她。
国公府长房和二房相斗，也不是一两的事了，姚氏自过门后，只生下一子一女，长子顾容启，年已十三，在青麓书院读书，半年才回来一次，然后便是二姐顾碧彤，虽年方十二，容色已名震京都。
这一子一女都是极出色的，可对于袭爵的国公府长房来，人口实在太单薄了些，顾清远虽还有两个妾室，却无一例外都生的女儿，因此他的继承人只有长子顾容启一个。
这些年来姚氏用尽了办法，肚子却一直不见动静，与她相反的却是，二房的李氏却一个接一个，一口气连生了三个儿子，喜得老太太整日合不拢嘴，到第四胎的时候，李氏又得了个女儿，一时间二房颇有压过长房之势。
顾府老太太本来就疼爱幼子，再加上二房人丁兴旺，整日孙子孙女的在跟前晃，老夫人难免更偏爱二房一些。
而对于她的肚子不争气，老夫人也颇有怨言，几次敲打，如果不是顾忌着她的姐姐是当朝淑妃，恐怕就要给顾清远房里塞人了。
姚氏心头常年压着一口气，又有一丝担心，这样下去，一旦儿子顾容启有什么事，这爵位难免落在二房手里。
李氏自也知道这一点，与她面和心不和，常常没事就过来刺几句，这次更知道顾锦珠回来，忙忙赶过来看热闹。
还有那顾锦珠，想到那张清丽至极的脸，姚氏心头就像扎了根针般难受，没想到当年那个豆芽菜一样的丫头居然出落得这么漂亮，居然比她的彤儿也半点不差！
想到顾玉容丫头的话，她心里更是心烦意乱，碧彤的美名传遍京都，她的女儿将来是要做人上饶，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哪里允许会有一人来分散女儿的光彩。
她恨恨的咬着牙，脑中飞快的算计着该怎么办，平嬷嬷看出她的心思，凑过来道，“夫人，你且忍忍吧，那丫头刚回来，实在不好下手，万一传出什么事，倒连累了二姐名声，只要那丫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想什么时候捏死她还不是容易的事。”
姚氏咬了半牙，却也知道奶娘的不错，恨恨吐出一口气道，“倒便宜那丫头了，都是李氏那个搅事精，今儿个那对玉镯子本来是给彤儿准备的，倒是平白让她得了去！”
平嬷嬷忍笑道，“不就是一对镯子？二姐成日出入宫廷，淑妃娘娘那么疼她，还缺了那点子东西？眼下就当便宜她了，等将来，夫人整治了那丫头再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平嬷嬷这番话总算到了姚氏的心坎里，姚氏平息了一会怒气，道，“嬷嬷你冷眼瞧着，可看出那丫头是个什么性子？可好拿捏？”
平嬷嬷亲自捧了茶过来，笑着道，“夫人又急了不是？这人刚回来，哪看得出来，倒是这丫头看着柔顺，不过，这日子还长着，往后怎样还难……”
姚氏喝了一口茶，压下心头的浮动，淡淡道，“嬷嬷的没错，这日子……还长着。”
顾锦珠随着金梧一路走，芸香和碧菀跟在身后好奇的看着，她们自住在临安，对这盛京勋贵人家的府圮是好奇，只是越走却越觉得不对劲，道路越来越偏僻了。
芸香忍不住道，“金梧姐姐，可是走错了？大姐住在这边吗？”
金梧头也不回，脆生生的道，“大姐走了这些年，院子不宜空着，所以早被老夫人拨给二姐住了，府里其他的几处居所都各有少爷和姑娘们，只余下西边的碧竹苑，虽然地势偏远了些，可是景致优美，更难得的是清静，夫人特意把那里拾掇出来让大姐居住。”
正着话，碧竹苑已经到了，穿过一道简陋的月亮门，是一条鹅卵石铺就的路，两边栽种着青青碧竹，风吹过，竹林摇曳，竹叶飒飒有声，看起来果然颇为清幽。
转过竹丛，才能看到院子的全貌，正面是三间正房，两侧各有一间耳房，和几间厢房，和姚氏的院子布局一样，却了许多。
金梧笑道，“姑娘进去歇着吧，时间仓促，一时只能收拾成这样，您若有什么不满意再和夫人，奴婢先告退了。”
着向锦珠半福了福身，转身径自走掉。
等进了屋子，芸香和碧菀都惊呆了。
房中打扫得还算干净，只是布置实在简陋，一些桌椅都是半旧，榻上铺设都是普通的棉被料子，两人惊讶的张大眼，这样的屋子哪像是国公府嫡出大姐的闺房。
碧菀气得脸色都变了，竖着柳眉道，“夫人太过份了，怎么能给您安排这样的屋子？地势偏远不，还这么简陋，前面下饶屋子都比这儿好！”
芸香也是一脸怒意，想了想道，“不行，我要去找夫人，这太欺负人了……”
着转身就往门口走，顾锦珠喊道，“回来。”
看着两个气愤的丫头，她无奈道，“你们现在去有什么用？姚氏摆明要给我个下马威，你们现在去了，不过平白让人羞辱一顿。”
“那怎么办？总不能由着她欺负吧？”碧菀跺着脚道。
顾锦珠没有话，走到窗前把木窗推开，外面一片碧波荡漾，窗下临着一丛碧绿芭蕉，原来这屋子后面，居然是好大一片湖。
隐隐能看见对面的水榭和湖中堆砌的假山，此时夕阳西下，淡金色的光线洒下来，湖面开满了粉色荷花，接莲叶无穷碧，美丽到极点。
顾锦珠淡淡笑了笑，“这里也不错，就这样吧。”
碧菀张大了嘴，“那，那怎么行，这里这么简陋……”
顾锦珠淡淡道，“又不是不能住人，何必赶上去让人平白羞辱！”
芸香怔了一下，瞬间就反应了过来。